292.一四六下 借寿喜成全自由身
作品:《雪落红楼万芳春》 宁国府里如今与荣国府贾赦、贾政等平辈的原是大老爷贾敬,可这敬老爷从来不肯耽于红尘,他早年间读书取仕,中了乙卯科进士,一度也被视为贾门兴旺之寄,谁知后来却放飞自我,于家中一概大小俗务全不屑一顾,只爱问道炼丹以求来日飞升。
好容易等到儿子贾珍长成了,贾敬更是干脆搬去观里修行,伙同一干道士真人每日里捣鼓丹砂水银、打坐运功,不知研究些什么勾当,把家里的事则全交给贾珍打理。
有此一段缘故,贾珍这便成了宁国府里头一号的大爷,尤氏是贾珍明媒正娶的正房继妻,贾敬的夫人早年间已经故去了,所以尤氏便是这宁国府头一号的奶奶了。
对这位头一号的奶奶,大小下人哪有不来巴结讨赏的,只恨没有机会,趁她做生日,自然都来磕头。
这日下人们流水价儿地来磕头奉承,卍儿娘混在其中并不起眼,自然也无人理会。
卍儿娘挤在人堆儿里跪着,待终于轮到了她,她低着头赶紧将绣品高高地捧上去,尤氏在旁边伺候的管事媳妇手里看了一回,果然是好手艺,随口便赞了她两句。
尤氏今日精心妆饰了,用了一副点翠勾莲寿纹头面,穿一件大红色缂金百寿纹云锦对襟坎肩、月白色素绸夹袍,底下是石青色织金缎接蓝色寸蟒妆花缎长裙,喜气洋洋地端坐在上面,身边陪侍着大小婆子媳妇丫头,下首坐着儿媳许氏。
看她似乎心情颇好,卍儿娘趁热打铁,忙跪下端端正正磕了头,又搜肠刮肚地将硬记下的一套吉祥话像倒豆子一般极快地说出来,生怕说得稍慢些便要忘了,这一套词是秦雪教她的——
“恭祝奶奶——吉时吉日喜如风、丰年丰月如风筝、争富争财争长寿、寿山寿海寿长生……荣华富贵年年有、有钱有势有前程!”
这却是在现代社交媒体平台上广为流传的歌词,配上MC抑扬顿挫的唱念,端的是十分洗脑,几乎是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就进入了听众的脑子。
为保记得熟、念得顺,秦雪教卍儿娘时颇费了一番功夫,一面教一面乐,还不忘嘱咐让她一定要喊出气势来。
尤氏听了她这一套一口气不断说出的词,果然觉得有趣,拿帕子掩着嘴笑个不住,一面向左右道:“你们听,她这是说了个什么?别处倒没听过这样的话,我也听不清到底是什么词儿,倒是好热闹。”
下首贾蓉的继室妻子许氏温柔笑道:“的确是热闹,细听她的用字,虽是俗,倒难为她俗得这样巧法儿。”
贾蓉虽胡闹不成器,难得前后娶的两个媳妇都是贤淑识大体的,很能讨尤氏的喜欢,尤氏笑着向许氏点点头,又叫下人拿一串钱来赏卍儿娘。
卍儿娘接了赏钱,一时却未走,只跪在那里,扬着头拿眼瞧着尤氏。
旁边侍立的管事媳妇看她无礼,以为是这些下等仆妇不懂规矩,低声呵斥道:“头也磕了、猴儿戏也演完了,杵在这里作甚么,还不退下去呢!”
这些管事媳妇在下人之中素有积威,卍儿娘被她的训斥吓得一哆嗦,但事情不可半途而废,便仍是咬着牙不动。
尤氏微微侧着头、细白的手指轻轻点按着一边的太阳穴,一面眯着眼打量下头跪着的这个貌不惊人的普通仆妇,心里知道她定是有求于自己,倒是起了几分好奇,将手一抬,止住管事媳妇的训斥,扬扬下巴,示意卍儿娘说话。
成与不成,关乎自己一家人的前途,卍儿娘一鼓作气,便将求大奶奶许自己一家人赎身出去的话说了。
这些话她早与秦雪对了几遍,不说那些有的没的,只托称自己两口子有了年纪,眼睛渐次不行了,做不得从前的活计,虽也强撑着,只恐误事,若免了事在家里,也不安心,不如求个恩典出去,家里现在几个丫头小子年纪也小,尚且做不得什么事,只白吃饭,也想叫他们出去,到时候一起出去做些营生糊口罢了。
尤氏抬手扶了扶髻上为生日特地戴的一支红宝石穿珠花,一面认真打量了底下这妇人几眼。
唔,虽然上下头脸收拾得很干净,人却不起眼,颧骨高高的、人又瘦削,脸上实在有些苦相,瞧着没甚特别,谁想倒有这惊人的行动,心里有了攀高枝儿的想头,竟还专会挑这样日子来求恩典,这就是所谓“扮猪吃老虎”罢,如今的这些奴才们啊,真叫人不能小瞧了去。
家生子代代为奴,都是死契,这是老理儿,远近谁家不是这样?除了主家开恩赏身契,管你是有了年纪、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谁家的家生奴才半路一起意便要将自己赎出去,更别提是要将整一家子统统赎出去的?都这么一通赎起来,还有规矩王法没有?
尤氏待要叱责这妇人几句,却又张不开口——
一是因为今儿是自己的好日子,自己通身的喜气,不愿说晦气驳人的话,更不欲处罚下人;二是因为这府里虽无人赎身,细究起来,若是两厢情愿,却也无一定不准赎出去的道理,告官也是一样,若说发落,也无从发落起。
尤氏两下里一想:底下跪着的是谁,自己一时也想不起来,想必她一家子也无甚要紧,如今既起了要去的心思,恐怕强留她们在这也不肯好好做事,倒不如送个顺水人情,全了他们一点子念想,得他们点感戴,自己也多少积些德行。
心里这般想罢,尤氏便道:“本来再没有这样的事,可念你今天巴巴地赶来磕头的孝心,便应了你的请也无妨的。你夫妻两个如今在哪里服侍,老子娘是哪个,我实在是记不清。嗳,我常同他们说,虽是下人,到底是几代在家里的,无事时也要常来请个安,说两句话儿,别做那‘锯了嘴的葫芦’,如此服侍了一场,我竟认不得,倒显得我们不近人情似的。如今你要赎身出去,这府里总无个老例儿,如此倒为你开了先了,我想着也不必要你们那点子银子,索性就赏你们出去。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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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里多少也得知些轻重,此后出去了,凭你到哪里、做什么,都要记得这府里的恩典才好。”
卍儿娘耳中听得分明,心中大喜,再想不到会有这样顺利的,一时间没做手脚处,口里只道:“是、是!奶奶的大恩,咱们到哪里也不敢忘的!”一面“砰砰砰”地重又磕起头来。
她磕了一回,仍觉不足,但又向来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想了想,重新又张口念道:“恭祝奶奶——吉时吉日喜如风、丰年丰月……”竟是要将方才的一套话再念一遍,只是这一遍更加大声、感情更加饱满了。
尤氏听了,握着帕子笑得不行,只觉跟这些人何苦置气,都是些没要紧的人,心里哪有什么大计较,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瞧着她们说傻话做傻事、图一乐也罢了,若是认真揣摩起她们来,又或是要与下人置气,那才是笑话儿了。
尤氏心下那一点被挟制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忙不迭道:“好了、好了,别念了,我们都知道你的心了,你下去罢!”
看卍儿娘千恩万谢、喜气洋洋地下去了,旁边的管事媳妇才向尤氏道:“奶奶也太慈善了,怎么这般容易就应了她的请,还不用她使银子。奶奶不知道,她两口子的老子娘虽然都不在了,可她家里现在仍有五六口子人,就这么赎出去了,咱们倒白养她们这些年。况且,若叫风声传出去了,回头人人闹着要赎,可怎生好呢。”
这媳妇向来也有些体面,说话也确实是为着府里考虑。
尤氏却并不看她,闲闲地抿了口茶,感受茶香在舌尖滚过一圈,将口腔熨得极舒服,慢慢咽下茶水,这才重又抬起眼来,先向儿媳许氏道:“依你看呢?”
许氏见婆母问着自己,恭顺地道:“儿媳年轻,大小事统没经过的,还等着慢慢学您怎样行事,怎么敢在您面前卖弄。”
尤氏笑道:“你也太小心了,这也当一回事么?这里只有咱们娘儿两个,无妨,你只管说说看。”
许氏只好道:“儿媳斗胆揣度您的意思,放她一家人出去,这件事总是不妨的——一是这府里不缺她一个两个伺候,更不缺她几两银子的使用,她既不愿在这,难道咱们还要求着她做事不成?就将身契交割明白,放他们出去便了,这才是积德有福的大家庭的风范。第二,旁的人若想效仿,恐怕也是有限的,依儿媳看,实在不足为虑。”
尤氏笑道:“好一个清楚明白的孩子。”说着便向那管事媳妇道:“担心有人效仿?你可真是高看他们——呵,你且瞧着罢,你便拿大棒赶着要那些人出去,只怕他们也不肯去呢。”
尤氏一面说着,一面拿两根指头从旁边漆盘里将卍儿娘才献上来的绣品拎起来又瞧了一眼,笑道:“这东西做得倒有些子精细,只是又有什么稀奇,难道离了她,别人就不行?”说罢将手一松,只见那绣品如雾如云、层层叠叠软软塌塌地委顿在木盘里,尤氏却连一眼也不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