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一二三上 玉宁碎不肯堕泥窟
作品:《雪落红楼万芳春》 宝珍上前取了匕首,手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这柄匕首只有她一个巴掌长,制得十分小巧,拔出来时却是冷光四溢,是一把难得的宝刃。
清亮如水的刃面映着宝珍的红眼睛,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喃喃地道:“多……多谢公子。”
说着转身要走。
越潜沉声道:“这匕首虽然锋利,可若是一下刺不中要害,却也是难办得很。你瞧那人虽然睡着,可若是吃痛醒转了,与你挣扎撕扯起来,你又如何应对?”
宝珍咬牙道:“我……我便再杀他几刀。”
越潜定定地看向宝珍的眼睛,叹道:“珍姑娘,我知你报仇心切,可我猜,你恐怕连一只鸡也没亲手杀过罢?如今要你去手刃一个大活人,即便他恶贯满盈、罪有应得,只怕也并不是那样好下手的。”
宝珍死死咬着下唇,两手只管握着那柄匕首,眼神却浮动着、有些仓惶。
越潜走过来,从她手中抽回匕首,仍旧放回靴筒中,道:“你杀了他,便也背上了一条人命。珍姑娘,你是个好人,何苦为了这样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脏了自己的手?况且,死了他一个首恶,固然大快人心,但外面那一群替他鞍前马后的蛇鼠之众却仍是逍遥法外。珍姑娘,你若是信得过我,今日便饶他一命,此仇容后再报。”
宝珍心中一凛,是啊,外头这个人虽是主使、是恶首,自己拼上一条性命不要,或者可以以命换命,将他拖下黄泉路去。可刚才的那群坏人,他们布下圈套、设计陷害,害得自己一家人好苦,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饶过的。可他们已经走了出去,也不知落脚何处,自己若是死了,又怎么找他们算账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
她很小的时候随着大人逃难,吃尽了苦头,可能是因为年龄小的缘故,她却觉得不算什么,如今前后遭逢这样的事,她才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渺小无力。
想到枉死的老父、下落不明的丈夫、不知身陷何处的孩儿,还有那一把年纪、还要跟着伤心害怕的婆母,宝珍心中凄苦,忍不住又滴下泪来。
宝珍双膝一弯,向着越潜跪下道:“公子是仙人托生、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想必一定是不错的。我是低贱之人,不懂什么道理,也无人依靠,要想报仇,单凭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不成的,若是……若是能得公子助力,让那些害我一家人的恶人伏法,我这一条贱命便是公子的,但凭公子使唤。我的福气薄,若是今生报不完您的大恩大德,我死了就变乌龟、变玉蟾,给公子驮碑、镇宅,给公子添福添寿。”
少妇说完,便伏地“砰砰砰砰”磕头不止。
越潜伸手搀她,见少妇态度坚决,执意不肯起身,便不再强求,只是将身子让到一边,避开不受她的礼。
他从旁边桌上将刚才少妇拿着的铁漏斗放在手中敲了敲,心里将这件事默默想着。
这个造型奇特的东西尾部有一根长长的细管,不知是什么材质,只有一截露在外面,其余还有不知多长的部分,皆是埋在地下,一路延展,一直连通到水厅席上一个不可移动的广口铁花瓶底下。
那花瓶里四时皆有时令的鲜花插瓶,日日更换,可任谁也不曾想到原来它竟是一个传声装置。
越潜的修长手指拂过细管,将铁漏斗向少妇晃了晃,道:“你要报仇,这是极应该的,刚才那些人的说话你也听得真切,若是任他们逍遥享乐,这世上就没有公道天理了。左右我在这里也是无事,便助你一程又有何妨?就像我方才说的,咱们从长计议、徐徐图之,不会冤枉了他们,更不能放走了一个。”
少妇听见他答应了,大喜抬头,跟着又“砰砰砰砰”地接连磕起头来。
与方才的悲愤求告不同,这次乃是诚心致谢。
越潜伸手向前虚扶,叹道:“你只依我一件事也罢了——别动不动便磕头。你们这些人就同那上了机关的‘磕头虫’一般,一逮到机会便停不下来。你瞧,我也实在没有多少年纪,哪里受得起这个,别说‘添福添寿’了,有多少福气也生生叫你们折了去。另外,你也别再叫自己‘民妇’,我与你是一样的老百姓,你再这样说,我就只好也叫自己‘草民’了。”
少妇听见他这样说,最后端端正正磕下一个头,跟着便站起来。她心里有了些底,眼神便不再懦弱躲闪,多了一丝坚定。
她将悲愤暂时搁置,心里沉静下来,也有些惭愧。
外头那人应当是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自己若是真的冲动去同他拼命,不论是杀死或是杀伤,公子这个地方总是脱不开干系的,到时引来官兵,岂不是连累了恩人?
她又想起下落不明的女儿。刚才听到说女儿被什么做官的买去做了小妾,心中不由得大急,金儿才有多大,如何能嫁人,如何又能受那半老头子的欺侮?
女儿从降生起从未离开过自己身边,如今她一个人在外面,想来一定是怕极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宝珍的眉心连着爱女之心,一起都紧紧地拧着。
越潜看她面色凝重,便知她是担心女儿,宽慰道:“你且宽宽心,自从听你说了遭遇,我就派了人出去,在你说的那家妓馆的附近细细查访着。‘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凭他们怎样小心,也总会有些线索。咱们刚才也听见了那孩子的去向,等会我就再点几个人,让他们召集那些机灵的花子、乞儿,让他们把城里有些头脸的官邸都盯着,专看有无新近买人、娶妾的。另外还有一拨人正在城内外寻你的夫家,你丈夫同你婆婆两个,一个一个重伤初愈、一个年纪老迈,想来并无可能无声无息地就遁地千里、不见了影踪,不管是主动避祸,或是被人逼迫,只要咱们细细去访,总能知道一二消息。”
宝珍听越潜这一番话,明白他已将事事都想在了前面,安排得十分周到,不由得感激涕零。
她两膝一弯、便想磕头,却陡然想起公子适才说不要总磕头,这么简单的一桩事,自己怎么又忘了?
宝珍忙硬生生忍住,两膝僵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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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姿势有些怪异。
一抬头,正好对上越潜有些好笑的目光,她也不禁一笑,这一程子以来如同负着千斤重担的心里终于轻松了几分。
宝珍站直身子,认认真真地向越潜福了一福,道:“这事本来与公子无关,公子是为了‘公义’救了我,如今又要费神费力、替我一家老小奔波。论理,这本来是我一家的事,不能说因为公子愿意出头,我便托称自己力薄、便丢开手去。我也要做些事才是,哪怕是给公子的手下人做饭、洗衣裳、收拾屋子,总也是出了我的一分力气。”
越潜看宝珍意思坚决,且又想着她若能让自己忙起来,也多少可以减轻些心里的负担,这是好事,便伸手去将墙上的一根细绳扯了扯。
绳子那一端连着机关消息,很快便有一个扎着宝蓝色头巾的美貌少女依令走了进来,看看越潜,又好奇地看了看宝珍。
越潜略微有些意外,问道:“怎么是你,子萱呢?”旋即无奈道:“她还没消气?”
少女唇边漾起一丝调皮的笑意,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人家为什么生气,你自己该知道呀。”
越潜脸上微微一红,叹道:“真拿她没办法。罢了,前面几日多亏你照顾宝珍姑娘,如今她要在咱们这里暂住一阵子,往后她就跟着你,你平日要做什么事,便带着她一起罢,烦劳你好生照应她。”
那扎头巾的女孩儿叫作“秀卿”,闻言一笑,道:“好呀,我正想一个伴儿呢。”说着便上前挽住宝珍的手,唤一声“珍姐姐”,跟着就拉着她亲亲热热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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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实在是个可怜人,也实在是命不该绝。
她错信了一起长大的店伙,签下了高利贷的借契,被那伙强人从家里掳走,本来不知道是要上哪里去,待得明白自己是进了妓馆,直将她吓得心胆俱裂。
宝珍实在不明白,究竟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会突然断绝,自己本分老实的一家人会骤然落到如此境地。
待她向所有人苦苦哀求、拼命挣扎也不能离开,甚至还挨了一顿好打时,她呆呆地望着墙,满心里就只剩了一个“死”字。
宝珍虽然没有上过一天学,却也明白“失节事大”的道理。
虽然这个时代的女性绝大部分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失节事大”,到底“大”在哪里,为什么为了这个“节”,连自己的一条命也可以不要。
但她们始终坚决地、全心全意地信服、遵守和维护着这一由男人制定的、至高无上的法则。
听见鸨母跟人商量自己哪一日挂牌的事情,宝珍万念俱灰,就在怨愤交加中一横心上了吊。
当时她似乎是气绝了,其实胸口中却还闷着一口气。
也许是气急攻心,也许是命不该绝,总之不知怎的竟阴差阳错地造成了一个假死的状态。
也幸好妓馆的人还惦记着有这一个新来的、倔脾气的姑娘,虽然中间懈怠了一会子,这才让她觑了空子,可再来看视时,到底没有间隔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