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八八回上 仰圣威御前窃念诗

作品:《雪落红楼万芳春

    小洪子将花放在御书房案上,左右调了调位置,又退后两步端详了一回。


    正想离开时,身后却有人斥道:“大胆奴才,圣上进来了,你还忙的什么?”


    小洪子心内一凛,深吸一口气,立即后退一步,伏在地上。


    眼前沉静地走过一双龙纹朝靴,后头是一双踏着小碎步的内监皂靴。原来是延嘉帝才下了朝,他一贯励精图治、不喜荒废光阴,还未及更衣,便来御书房了。


    方才出言呵斥小洪子的正是延嘉帝身边的第一内侍小庆子。


    待延嘉帝走到御案前,他便在一旁垂着手,低声对地上跪着的的小洪子道:“下去罢,先去领十板子,再叫你师傅好好儿教你遍规矩。”


    小洪子抿着唇,低哑着嗓子道:“是。”


    唔,这声音听着倒不大像是御书房的奴才。


    小庆子瞥了他一眼,正看见小洪子垂着头站起身来,弓着身子就要退出殿外。


    小庆子挑了挑眉,这不是——


    小庆子又将目光移到御案上那一盏他方才一直摆弄着的花盏上,想起这几日的花,突然了悟,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


    宫城虽大,却是用四方红墙围起来的一处封闭的世界。


    在这个微缩的世界中,有主子、奴才,还有数不清的宫室和物件儿,若要让这么多人、这么多物事都能顺顺当当、安安稳稳地在里面不出岔子,又要维持“天家体面”,就需得让样样事都有定例。


    大到不同人的宫殿该修几进几阙,小到一张桌子上该摆什么、摆在哪里,一丝都不能错。


    哪怕几十年都一成不变,就如一潭黑沉沉的死水,也是一丝都不能错。


    可这几日御案前的花儿却变了。


    按例,这里应该摆一只汝窑天青釉的圆矮樽,以清水养两尾正红色的小金鱼,一丝杂色都不要;另还有一只霁红釉的小口梅瓶,里边要供四时花卉、一日一换。


    后日就是五月节,如今该供的是石榴、蜀葵、栀子、夹竹桃,可前日不知怎的竟跑出芍药来了,昨日更是有玫瑰。


    即便这些花儿也正是当季、正开得好,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上没写让用,那便不该用。


    圣上自然无暇顾及这些小事。


    御案上的奏折每日堆积如山,莫说是换了花,就算让那瓶子一直空着,只怕他也不会留心。


    可身为御前近侍的小庆子却不能不顾及。


    第一日他只当是管事的人忘了,便派了一个小孩子去告诉了那边。


    可第二日还是这样。嗬,那便是成心了。


    也亏得昨日皇帝上西郊月坛祭祀夜明星宿,小庆子跟着伺候了一日,始终不曾抽得空儿,否则一定要亲自去问着花房的人,看看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祖宗规矩、办的又是什么差。


    呵,这会子也不用去问了,把这胡闹的人倒是捉了个现行。


    小庆子不着痕迹地向左右看了看,心内冷笑。


    这些人如今也反了不成,只凭他是夏公公的干儿子,就能让他这般胡来的么?


    延嘉帝示意小庆子来替自己将大朝服卸了。这身朝服上衣下裳,绣的是十二章和金龙团花,庄严无比,却也实在沉重。


    小庆子着四个小太监来将卸下的天子衣冠恭敬捧着,自己跪下来将常服帽双手高举过顶,请延嘉帝自己戴好。


    延嘉帝随意将明黄色的帽穗儿向后一甩,突然道:“这花儿,是你拿来的?”


    小洪子方才垂着头挪了半晌,也还是没出到殿外,闻言立即跪下道:“是、是奴才拿来的。奴才知错,这便扔了它去,再去领板子。”


    延嘉帝微微抬了下眼,随意向小洪子打量了一下,道:“罢了,朕也没说要怪罪。唔,这几日来这案上放新鲜花儿的,想必都是你了。”


    原来圣上全都注意到了。


    小庆子心里一紧,小洪子心里一喜。


    小洪子将额头贴着地,道:“是,是奴才。”


    声音虽是低哑、情绪虽然压抑,却仍然能听出一丝激动。


    小庆子诚惶诚恐地捧上一盏茶来,延嘉帝示意他搁在一边,随口又问道:“这原不是你的差使,是谁叫你来摆的?”


    小洪子忙道:“不曾有人吩咐。是奴才前回随着师傅来这御书房,瞧着御案上垒得满满的都是折子,奴才知道圣上为着天下苍生,日日辛苦,一定十分疲累,咱们虽然是低贱之人,却也总想着能为圣上分忧。大事奴才做不到、也不配做,奴才就想着,若在这里放点子新鲜的花草,叫圣上偶尔瞧上一眼,想必也是有一刻舒心的。奴才人微言轻,不好为这小事去扰动庆公公,便自作主张上御花园去取了花来。奴才是一片诚心,如今才知道后怕,实在是僭越了,奴才该死。”


    小庆子的嘴角撇了撇。


    延嘉帝无意与一个明着是来奉承献媚的小太监攀谈,拿过一本折子,在手里叩了叩,道:“罢了,心思是好的,只是胆子太大了。你去罢,回头叫你师傅把宫里头的规矩再好生教教你。”


    小洪子忙大声道:“陛下慈仁宽宏、圣德垂范,奴才感戴不尽,奴才这就向师傅领罚去。”


    延嘉帝已翻开了折子,没有任何回应。


    小庆子看了一眼小洪子,目含警告。


    风头出得也够了,还不走?还等着圣上给你接话么?


    小洪子恋恋不舍地又偷瞥一眼延嘉帝,捏紧了拳头祈求着——


    老天爷,你这几年作弄得我也够了。风水轮流转,也该叫我转转运!


    这时外头一阵风来,御书房二十四扇花槅长窗畅明通透,微风拂过书案,将新采的淡紫色楸树花拂下两瓣,正落在折子上。


    小庆子忙向几个侍笔太监一挥手,几人颠着小碎步跑着去关窗。


    延嘉帝将花瓣在指上捻了捻,突然道:“今日这花儿倒是别致。”


    机会来了!


    小洪子眨了眨眼睛,跪下恭敬道:“是,这花儿名叫‘秋树花’。嘿嘿,名儿叫‘秋’,却在这春夏时候开,万岁爷,您说这可不是有趣么?”


    小庆子不敢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延嘉帝却无甚反应,只伸手捻起一朵花来,放在鼻端一嗅。


    小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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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又道:“圣上别看这花儿瞧着普通,仿佛品格不高,其实倒也是风雅的。宋代的梅……梅大才子有诗云‘秋英独妩媚,淡紫相噗呲’,又有东……东……嗯,另一位大才子诗云‘秋树高花欲插天,暖风迟日共茫然。落英满地君方见……’,呃,惆怅……惆怅……这个……”


    听到“相噗呲”时,延嘉帝的眉头微微一皱,此时听见他卡壳,便道:“惆怅春光又一年。”


    小洪子一拍手,忙道:“是、是,正是这一句,到底是圣上,才高八斗,叫咱们好生心折。奴才不认得下面怎么念,奴才只是想着,有这些大文人、大才子都肯吟咏的,自然不会错了。”


    延嘉帝点头道:“虽是有些颠三倒四,可你能念出来这两首诗,倒也算是难得了。”


    他自登基以来一直尚文重礼,着意提拔读书人,此时见这太监会念诗,语气比方才便和缓了许多。


    小洪子垂头道:“回圣上的话,奴才是命贱之人,自幼家贫,不曾有机会读书,所以说话也粗,但奴才一直在心里羡慕读书的人,所以也想法子好歹学着认了些字,也念了些诗。哦,奴才都是休息的时候读的,不曾耽误了办差。”


    延嘉帝点头道:“身在寒微,非你之过。以此窘难境地,仍有如此好学上进之心,精神可嘉。若我朝学子皆有此志,泱泱华夏何愁无栋梁之材。”


    听了这几句话,小洪子心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烧,将一张圆脸都烧了起来。


    延嘉帝起身来,背着手去扇架上挑了一柄紫檀木细雕花卉的十八股古扇来,放在手中把玩着,一面随口吩咐小庆子:“赏。”


    小庆子应喏了,从袖中取出一只荷包来,递给小洪子,道:“圣上赏赐你勤奋好学,往后更得好好儿伺候,过会子不必领罚去啦,谢恩罢。”


    小洪子双手捧了荷包,便如捧着未来加官进爵的钥匙一般,赶忙行了大礼,大呼万岁。


    小庆子冷冷瞧着他。


    延嘉帝将扇子在手里敲了敲,指着扇架上空着的地方,道:“回头叫库房寻两把扇子来,我记得旧年有一把玳瑁股的,还有些别致,另外再叫他们将山水扇面选一把来,要宋代的。”


    小庆子忙应喏了,回头见小洪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听着,皱眉瞪了他一眼,他才忙忙地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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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无事,黛玉和秦雪在屋里写琴谱。


    由秦雪将记忆中那些熟悉的曲调哼出来,黛玉用心听了,在琴上试拨几下,再将它改写为古琴的减字谱,誊在纸上。


    一首歌誊毕,秦雪拿过纸来一看,不由得赞叹道:“原来这就是‘减字谱’,外行人真是一点也看不明白。这些说是字吧,却又认不得;说不是字吧,但形状又像足了字。嗳,怪不得令狐冲的‘笑傲江湖’琴箫谱要被林平之的外公家误会成故意用‘暗语’写就的剑谱了。”


    这《笑傲江湖》的故事,秦雪也已同黛玉讲过,且是黛玉十分喜爱的一个故事,闻言便向往道:“只可惜,这是一个故事,世上不曾真的有这样一个奇妙的曲子,不然我也想试试弹奏这‘笑傲江湖之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