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丸立香踩着下课铃，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此间万籁俱寂。


    零星的翻书声，在硕大的教室里震耳欲聋。


    狼狈的女孩微微低着头，汗液缓缓滑落，胸膛并不平稳的起伏昭示着一路奔波。


    “嚯，她居然还真赶上了。”


    耳机里，传来了迪克悠扬的口哨声，他对藤丸立香英勇上学行为的赞美和欣赏丝毫不加掩饰。


    其他小鸟们的叽叽喳喳紧随其后，但发现猎物的红隼已经无心关注这些没营养的讨论了。


    提姆·德雷克观察着藤丸立香，他并不担心被对方发觉，因为整个教室的人都在盯着她看。


    不知道是不是一整节课都在听兄弟姐妹们讨论立香上学路之艰辛的影响，提姆觉得他从来没在除他养父布鲁斯·韦恩AKA蝙蝠侠之外的人身上，见过如此坚定的眼神。


    对知识是如此的如饥似渴吗？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波澜无惊的死水湖，深处蕴藏着无限不可知的危险和能量。它是危险的，不可撼动的。


    盯得久了，会害怕，冰凉滑腻的蛇从心底爬过，就像人站在悬崖边，会不自觉掉下去一样。


    你凝望深渊时，深渊回以凝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藤丸立香似乎往这边看了看。


    提姆微微错开视线，他突然有点理解布鲁斯了，那晚的意外并非是相似环境下引起的PTSD，蝙蝠家所有人都知道布鲁斯将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埋葬得有多深。


    蝙蝠侠不会被一个小女孩动摇。


    绝望和无助仿佛潮水无声地将他淹没，恍若梦中溺水，连挣扎都做不到，韦恩少总、三代罗宾、红罗宾……多少让少年引以为傲的技能和特长在此刻是如此无力，他是提姆，仅此而已。


    隔着厚厚的水幕望向惨白的日光，喉咙滚动着几个嘶哑的音节，很多年前，他无助地坐在人声鼎沸的马戏团。


    又或者，他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那盏无影灯也是这样的刺眼。


    ?


    这女孩身上似乎有种能把人的灵魂抽筋剥骨的魔力。


    将血痂生生撕开，嗅闻腐肉的野兽。


    嘻嘻。


    耳边似乎传来恶鬼的嬉笑。


    提姆猛地回头，身边的同学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吗？”


    “不，没事……抱歉吓到你了，我刚刚有点走神。”


    提姆笑笑，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再回头，藤丸立香已经在对教授鞠躬道歉了。


    “我真的很抱歉！非常抱歉，红豆泥私密马赛！”


    虽然中气十足，但也改变不了她整个人都灰扑扑的现实，说是风尘仆仆都算客气，橙红色的头发有些打结，乱糟糟地披在肩上，蒙上一层阴影，原本笔挺的制服也染上脏污的。


    不愧是霓虹人啊，道歉如此顺滑。少女有些局促地捏着裙角，这些小动作暴露她内心不安。


    提姆皱了皱眉，在他的侧写结果里，藤丸立香这个人简直好懂极了，日常生活里循规蹈矩，偶尔有些叛逆调皮，待人接物没得挑，传统东亚国家的礼仪熏陶出来的孩子总是让美国长辈很喜欢，原则性问题基本不会有。


    一言蔽之，是个努力经营生活的普通人。


    这种人，丢在人群里都费劲扒拉出来。


    可她偏偏，以令人难以想象的方式闯进了义警们的视野。


    这就太诡异了。


    上次有诡异的心情，还是达米安趁着超级英雄交流会偷了神盾局局长的猫，结果这猫嘴里长出触手卷走了几个犯罪分子，杰森拿着狗尾巴草蹲在地上哄了半天的猫，才救出那几个倒霉蛋的时候。


    提姆在心里默默整理着藤丸立香过往的资料，私心将她的危险等级提高了一点点。


    台上的教授大约也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按照他的火爆脾气，这个作业不交还迟到的孩子是应该轰出去的，但一想到这位从哥谭某处出发上学，路上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搞成这副让人忍不住给俩钱的样子，教授在嘴边的话滚了又滚。


    算了，哥谭来的，算了，哥谭来的。


    “good！”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一声声“yeah！yeah！”紧随其后，雷鸣般的掌声推着藤丸立香找地缝钻进去。


    “肃静，肃静！”都给数学教授气笑了，他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赶紧滚下去别在这里碍眼。


    就这样，藤丸立香在万众瞩目下鬼鬼祟祟地找座位。


    最后她找了个角落坐下，周围下课没有离开位置的同学小声地窃窃私语，总觉得是在别人议论，藤丸立香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却在头上摘下了一小块生菜叶子。


    “嘿，姐妹，出场方式够酷的。”旁边丰满的黑人学生一边涂着亮彩的唇膏，一边冲着藤丸立香wink，“这节数学课实在太无聊了，你来了之后，老古板的表情就有趣多了。”


    “约翰教授很负责任的，我真的很抱歉。”


    “好了好了，拿去用，姐妹你现在真的脏死了。”热情的同学从她的包里翻出了湿纸巾递给藤丸立香。


    立香也没有推辞，抽出几张仔细擦着身上的脏污。


    “拦路抢劫？暴徒挟持？警匪枪战？跟我们说说。”一个留着白金长发的女孩坐了过来，“哦，你们哥谭总是这么惊险刺激。”


    “得了吧，爱丽丝，你电影看得太多了。”


    “这确实不是值得兴奋的事，上次我路过案发现场，真的快被吓死。”


    立香有些局促不安，回话也变得小心翼翼，她拿不准这些可爱的女同学是自来熟，还是她原本就认识这些人。


    她感觉自己偷了谁的人生。


    〔喂，看得到吗？她看起来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但是很受人欢迎。〕提姆在手机上发着信息。


    没人会质问韦恩家的少爷为什么频繁打字聊天，韦恩集团的少总领先教室里这群人几百年。倒不如说，他今天没请假才是稀罕事。


    〔说真的，她怎么搞成这副德行的？〕提姆得到了足够的信息，他不再需要去观察那个瘦弱的女孩。


    神谕回复道：?〔她躲避那条看门狗的时候，翻过了一堵墙。〕


    〔没成功？〕


    〔不，恰恰相反，她相当成功，你真该回来看看她的动作，漂亮极了。〕


    〔她之所以这么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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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墙的另一面是个垃圾堆，她在上面躺了两分钟才接受了现实。〕


    〔……〕


    〔这孩子身上会不会有什么绿宝石诅咒？你懂的，那个爱尔兰传说。〕提姆有些无奈。


    〔鸭子侦探，既然你自称仅次于父亲的第二侦探，就不该用幼稚的童话去解释问题。〕


    〔哦，天，你有看我送你的睡前读物。〕


    提姆能想象到迪克假装抹泪的做作动作，他咧嘴笑了笑，兄弟们之间的插科打诨驱逐了些记忆阴暗面带来的冷意。


    〔上吧，小红鸟，搭救一个社恐女孩是拉近距离的开始。〕


    〔那你猜猜她为什么会是个社恐？〕提姆挑眉看向人群里的女孩，面上有些心虚，回答问题也畏首畏尾，这是第一次，他的侧写结果与现实出现了巨大偏差。


    明明应该是个，众星捧月阳光开朗的人。


    在提姆·德雷克思考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的时候，藤丸立香突然看了过来，彼此目光越过人山人海，相交在一起。


    两人皆是一愣，但是藤丸立香一直愣在原地，而提姆已经使用了他在养父那里学来的优秀花花公子技巧，他迅速调整状态，点头、微笑，识图迷惑对方。


    “系统！系统！他在看我！”藤丸立香内心大声求援。


    “莫慌，总裁被你这种身坚志残的小白花吸引不是正常桥段吗，还要我帮你复习吗？”系统内心冲着提姆的方向吐了口口水，呸，我家立香一进门就盯着看，你小子指定没憋好屁。


    藤丸立香咂摸了一下：“应该是身残志坚吧？不对！我是不是被他们盯上了啊！”


    系统心道这时候你来机灵了，但还是出言安慰：“冷静啦，他们只是例行怀疑一下，路过韦恩宅的狗都会被拖去做基因检测，更何况是你这么大一只人。”


    “……”


    总感觉这系统被自己气走一次回来后，说话就变得好有水平。


    “好了，回到刚才的话题，赶紧去接近他。”


    “怎么绕回来的，他们家疑心病那么重，我，啊不，小安又不是能上得了台面的，等我嫌自己太安逸的时候，我就去。”


    藤丸立香刚刚看向提姆并非出于直觉或者系统的提醒，而是系统给她丢了一个任务：


    【接近提姆·德雷克】


    她这才下意识去看了一下那边的提姆，谁知道这样的大人物不仅亲自来上学，还盯着自己看，平凡学生党当场亚麻呆住。


    系统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你难道不想要奖励吗？新手礼包很丰富的。”


    “少来，命重要礼包重要？再说，谁要玩你这垃圾游戏。”


    “不想见见其他英灵？我送你一个十连。”


    “并不想！而且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十连什么德行，麻婆豆腐我自己就能做。”


    “那你不觉得今天特别倒霉吗？”虽然系统不存在实体，但是藤丸立香就是觉得他是附在自己耳边坏笑，“打开安哥拉曼纽的面板看看。”


    藤丸立香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安哥拉的数值。


    幸运：E。


    噗！


    爸爸！我做！我什么都会做的！求您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