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砂缓缓转头看向他，眼里愠色渐浓，拟态能量溢出让那双蓝色眸子剔透如冰晶。


    她渐渐恢复原本的体态样貌，银色的发丝被廊道气流掀起，露出耳后暗纹，气息沉郁压抑，寒霜爬上金属舱壁。


    苏玊却仿若无闻，歪头眯眼笑，比之前收到任务奖励的时候还要开怀许多，“别急着亮爪子。”


    他忽然用卡片轻敲墙面，蛇形刺青似乎下一秒就要活过来，“嘘——”


    房卡脱手而出，直朝白砂面门飞去，少女抬手轻松接住。


    “回见。”


    墨发黑瞳的男人见白砂接下后，喉咙深处发出闷笑，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却又无法完全掩饰。


    对此，白砂的评价是：“神经病。”


    她按照房卡上的指示走到另一侧的第四间房间，一路沉默任谁也能看出少女的心情糟糕。


    这让白砂有些恼怒，她知道自己肯定没有办法瞒过罗新的队友们，毕竟从亚到亚蒂丝到塔拉萨这段过程中，为了活命暴露了不少线索。


    但白砂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陡然被揭穿，这种意外感很容易让人感到不安。


    毕竟苏玊的反应完全不像一般的队友，她没办法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垃圾星是这些雇佣兵熟悉的主场，而白砂却几乎一无所知。


    即使白砂能够感受到，他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她也不能再杀一个了，还是一个极为有用的队员。


    零告诉自己宿主，在沃泰莎这样一个平均受教育年龄不超过七年的星球，像苏玊这样能够从事生物基因改造的人已经是万里挑一，甚至更加稀少。


    白砂把卡片按在门把手的感应器上，机器录入完成虹膜信息后，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算大，是一间正儿八经的单身公寓模式，打扫的非常干净，家具也很齐全。


    看得出来是早就准备好了，但偏偏苏玊还要让白砂亲手打开罗新的房门，然后再施施然登场，让她不禁想嘲讽。


    真是一个自大的导演。


    *


    零的身影在门闭合的瞬间浮现，它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靠在门边，全息投影模拟出的海波纹在它身上投下流动的荧光。


    仅仅只是两秒钟，他就已经接管了屋内家具的智能系统，“已经为宿主开启三级消毒模式。”


    “宿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毕竟你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天。”AI笨拙地组织安慰的话语，嗓音温柔。


    白砂沉默了一下，很好了么？


    她从箱子中拿出一只拟态抑制剂，现在暂时只分到两支，剩下的三支会在明天送到。


    玻璃管内的幽蓝色液体映出少女眼角的疲惫，等药剂划过喉咙的时候，灼烧般的饥饿感如同退潮一般消散，肌肉发出近乎呜咽的松弛声。


    她跌坐在地毯上，脑中的拟态精神力如同雨后春笋般疯长，再也没有那种被烈阳灼烧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辣辣刺痛。


    神经在这一刻总算是松懈了下来，她大口地呼吸，胸膛不断起伏着。


    ……


    系统没有打扰白砂，只是默默准备好的一切，无论白砂打算做什么，片刻后浴室里传来智能清洁系统启动的声音。


    白砂湿着头发光脚从浴室里走出，只是用一个宽大的毛巾裹住了身体，零立刻调整了送风口，让暖风笼罩她的身体，达到最适宜的状态。


    白砂径直栽进干燥柔软的床垫。床头的神经贴片自动吸附到太阳穴，舒缓的深海白噪音缭绕耳畔。


    零的投影坐在床沿，衬衫化作居家浅色长绒毛衣，全屋换成了暖黄的夜灯模式。


    它的指尖在空中划出数据流，声音欲言又止：“角色苏玊好感度到达百分之五十，开启好感度系统。”


    “呵，神经病。”白砂的声音闷在枕头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分到的信用点芯片，“为什么是苏玊？”


    “因为他是第一个对宿主好感度突破百分之五十的角色，开启系统后，「恋之星海」理论上所有的角色皆可攻略。”


    “好感度提高有什么好处？”少女随性地把胳膊枕在脑后，掀开苍白到几乎能看见血管的眼皮，丝毫不见扭捏。


    “能让他们去死吗？“


    这是白砂面对危险的第一反应，她下意识用这种方式划分重要程度。


    零认真思考了很久，为难解释说：“在好感度刷满后会不会主动献祭，也要看每个角色自己的性格。”


    “但宿主可以体验到不同角色不同性格的特别爱意！除了你，他们绝对不会再爱上别人！”


    懂了，有点用但不多。


    既然如此，白砂决定不管，直接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宿主，苏玊他对你算是一见钟情了，一下涨了这么高的好感度。”系统嘴唇翕动，想上前一步又回到了自己的原位。


    它下意识用自己的算法逻辑帮宿主出谋划策，“在男主到来前，他一定会对你有很大帮助。”


    白砂有时候觉得这些人和人工智能都需要去看看眼睛。


    她一点没从那个男人眼里看到爱意，里面只有鲨鱼最熟悉的——食欲。


    “如果这样也算，那我也喜欢他。”少女半眯着眼，灰眸冷得像冰。


    谁会嫌自己饭多一口呢？


    ？零觉得自己要宕机了。


    它的宿主居然是恋爱脑？


    零真诚地发现原来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通过计算得到结果，难怪它一直没办法突破智械危机的限制。


    智慧生物的情感的确如数据所言，具有极高的随机可能性。


    不知过了多久，呼吸声打断了系统的分析。白砂蜷缩成防御姿态，银灰色发丝铺满枕席，肩胛处的量子鳞片随着呼吸明灭。


    零的投影模糊了一瞬，将身体投影调至最暗，周身那些偶尔闪烁的代码化作宛如结界般的微光屏障。


    “男人”的指尖悬停在白砂浓密的眼睫上方，它最终选择放弃，只是把宿主的选择和态度录入系统。


    没关系，只要继续跟在主人的身边，它还可以接触到更多。


    零不禁想起了在亚特兰蒂斯逃亡过程中，他看着主人身上狰狞的伤口，电子心脏竟出现一瞬紊乱。


    那种仿佛皱到一起的难言胀痛对于人工智能来说简直堪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在精神力放松的间隙，白砂仿佛听见零的声音混在潮汐白噪音里："晚安，小白鲨。"


    *


    这一觉白砂直接睡到了第三天，可能因为刚完成了一个大单，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就连拟态抑制剂也是由机器人送过来。


    苏玊也人间蒸发，好像那天晚上的廊道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宿主体温回升0.3℃，胃酸浓度达到警戒阈值。”


    零穿着居家长衫，指尖在虚空中轻点。全息屏幕从黑市交易的界面切换至各个饭馆，各种食物图标旁标注着【高热量】【易消化】的标签。


    很快，门禁系统正要响起嗡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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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零掐断。


    寄居蟹造型的送餐机器人，螯钳夹着恒温保鲜箱，灵动轻巧地放下餐食，门口两个箱子并排摆放着。


    “您的至尊奢华海王套餐已送达。”机械蟹的复眼闪烁，背壳弹开露出三层的餐盒。


    最上层是海虾熬制的浓汤，中层摆着章鱼触须烤串，底层则是沃泰莎特产的发光寿司，米粒间嵌着抗辐射的荧光海藻。


    系统的指尖拂过保鲜箱，量子微粒渗透进食物检测是否安全，章鱼烤串恰好飘出带着海盐焦香的雾气。


    “零，我休息了多久？”白砂缓缓睁开眼，她感觉身体里是前所未有的充沛。


    “二十六个小时。”零尽职尽责道，“其中深度瞬间接近二十小时，您的精力精神力都恢复得很好。”


    二十多小时的睡眠时间在沃泰莎绝对是奢侈，这里大部分人已经把睡眠神经切除，没切的也会加装肾上腺素系统，平均每个沃泰莎人每天的睡眠时间不到三个小时。


    “食物已经准备好了，根据您的身体需要，建议摄入1800卡路里。”


    "零。"白砂的声音裹着食物，手指摸索着拿出新的抑制剂，跟第一次分到的一模一样。


    “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买营养膏，那个显然有性价比一些。”


    AI的虚影忽然暗了两度，它操控机器人手臂将餐盘悬停至床畔，虾汤在重力装置中漾出完美的漩涡：


    “市面上大部分营养膏口味都比较差强人意，宿主在海上喝的那罐鱼腥草味的已经算高级货了。”


    白砂鼓着腮帮咽下食物，米粒间的荧光海藻在唇齿留下星屑般的微光，她进食速度很快，才三五分钟就已经吃了七七八八。


    餐盒底层突然弹开暗格，六枚樱花造型的和果子泛着淡粉光泽。


    零眼睫低垂，顺从低下腰：“宿主，甜食可以让人心情愉悦。”


    白砂的脚尖无意识勾着悬浮椅的链条，鲨鱼齿在樱花和果子上留下细密的咬痕，眼神很明显露出疑惑，她现在心情明明就很好啊。


    她完全没把之前的苏玊放在心上，零却陡然一惊。


    苏玊二十几个小时里一次都没有来看望宿主显然是身为乙游角色大大滴失职，然而宿主却毫不在意！


    宿主一定是对苏玊动了心，才会包容他这么大的错误，零心里忍不住冒了几个酸泡。


    基地深处传来尖锐爆鸣，不知道是江沅还是苏玊又在捣鼓新玩意。白砂捧着海藻茶窝进悬浮椅，她开始学习着使用星网，不再只从零的口中认识这个世界。


    游戏的背景艾利希亚星系主要有两方大势力和若干独立星球，那两方毋庸置疑就是帝国和联邦。


    在帝国和联邦直接控制的上级行星，有完善的法规、有强大的军队、还有高福利制度。然而所有的的享受却完全是建立在对资源星球的压榨开采上。


    不对等的贸易倾销，垄断的经济让资源星球完全被公司的资本操控，上星球人在垃圾星上几乎可以为所欲为，所以自诩高人一等。


    这在游戏里只是一笔带过的背景，只是主角天龙人顺遂一生的小小坎坷，是留下一个细小的污点，为更多日后打脸设计的bug，还可以把那从天而降的缥缈情感伪装得更加动人。


    垃圾星越是恶劣，衬托得男人们的怀抱是那么及时与温暖，但这其实是一个精美的黄金囚笼，白砂忍不住想。


    在大海里遨游过的鱼不会再想回到鱼缸，无边的风浪再如何也好过古井无波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