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的声波武器干扰了两条机械鱼，白砂趁机拽住沈静生的腰带，反手扯住黄毛的蝎尾，量子薄膜包裹的右腿扫开鱼群。


    “小罗这泳姿跟进化了似的！”


    白砂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对方还有心情用光脑调侃。


    海面上似乎下起了雨，海水翻腾起泡沫。


    白砂的面罩被食人鱼钢牙划破，露出下颌的几片透明的灰色鳞片。零的加密频道炸响：【右后方鱼群即将突破声波屏障】


    食人鱼又扑来，这次首当其冲的是张嘉眀，一口尖锐的钢牙啃在他小腿上，撕下一大块血肉，伤口深可见骨。


    他忍不住惨叫一声，水里冒出了一串气泡。


    似乎是鲜血刺激了鱼群，它们变得更加狂热，即使是声纳的攻击也不再被驱逐。


    短短几米的距离相隔宛如天堑，变异食鱼的数量变得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几乎要遮挡面前的视线，张开的血盆大口似乎下一秒就要咬穿人的眼球。


    白砂眸色沉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抓住张嘉明的衣服，帮他打开一条又一条扑过来的变异食人鱼，自己也被咬伤了手臂。


    好在淡蓝色的血液在大海中毫不显眼。


    终于她忍无可忍，量子拟态从指尖弹出，在海水里炸开幽蓝能量弧，数条机械鱼在强光中短暂的短路下沉。


    白砂能感受到黄毛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也觉醒了量子拟态，恐怕觉察到了什么不对劲，所以现在罕见地沉默了。只是一个劲地游，尽量给白砂减轻一些压力。


    “我操！”沈静生的断臂终于撞上潜艇外壳，“你小子偷偷藏了秘密武器？”


    江沅的机械臂从接驳口伸出，“废什么话！”


    三人裹着血水一个接一个撞进接驳舱，接驳舱的金属门轰然闭合，将酸雨的嘶吼与机械食人鱼的钢牙都隔绝在外。


    江沅和苏玊一个个把人捞起来丢在椅子上，金属椅腿刮出刺耳鸣响，很快有一个小型医疗机器人过来帮他们包扎伤口。


    “轻点儿！老子的脊梁买不起钛合金的！”沈静生骂骂咧咧地扯开浸透血水的防护服，医疗机器人的纳米针管扎进他肩胛骨时，他整张脸扭曲成变异的苦瓜。


    “操！这玩意儿打的是硫酸吧？”


    苏玊提着药箱走过来，乌黑中长发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眼尾上挑含笑，冲淡了极深的瞳仁中的非人感。


    “最新款的恢复剂，你们很幸运。”


    张嘉明瘫在座椅上，蝎尾软绵绵地耷拉在地，尾针还挂着半片机械食人鱼的钢牙。


    他扯开面罩猛喘几口，光脑的警报灯立刻爆红：“咳咳……你们刚刚干啥去了？这潜艇的空气质量比老沈的袜子还毒。”


    “你也不看看我们刚刚是从哪边过来的。”江沅的机械臂速度极快地下达自动航行的指令，齐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头上。


    金属义眼扫过量子屏幕上的辐射值，“苏玊！给这俩废物打双倍恢复剂！”


    白砂蜷缩在角落的座椅上，任由医疗机器人包扎，医疗机器人的纳米探针在手臂上爬行时，她用另外一只手掏出腰间暗袋里的铝罐。


    “能量核心！”沈静生蹭地从座椅上弹起，几滴血液液溅在苏玊的白大褂上，他瞪大了眼睛，好像突然才想起来这回事。


    “你小子从血皇后号嘴里抢食？老子要给你刻个碑！”


    张嘉明的蝎尾在地板上抽搐着弓起，尾针挑起铝管晃了晃：“还好，最关键的东西带回来了。”


    他眼神飘忽，一点也不敢往白砂的方向看，表情开心里又夹杂了复杂。


    零的虚影在白砂视网膜边缘闪烁：【干扰器频率已伪造】


    它眉蹙得厉害，看着白砂身上一道道狰狞的被海水泡到边缘发白的伤口，似乎第一次感知到了痛觉。


    “谢了。”零的声音让白砂安心，清润温柔的声音如泠泠山泉去上了受伤带来的些许焦躁。


    血皇后号的阴影从观察窗外消失，原本不断撞击防爆玻璃的变异食人鱼也没了动静，苏玊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好奇地眯起了眼。


    “话说你们刚刚是怎么摆脱那群食人鱼的？那些是黑市最新款，一条的售价就高达几百信用点，据说凶悍嗜血毫无痛觉。”他明明问的是所有人，但眼神却直勾勾地看向了白砂。


    白砂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六边形黑匣子，手指在表面某处凹陷轻按，瞬间爆发出一闪而过的幽蓝光纹。


    “食人鱼的芯片用α波段就能瘫痪。”


    江沅机械义眼的扫过黑匣子，突然停顿，“ATL-07型……联邦高级实验室才用得起的好东西。”


    瘦弱苍白的男人面上大惊失色：“就是在刚刚那个实验基地的动力室里找到的，我还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干扰器。”


    “在沃泰莎的黑市里绝对能卖一个好价钱。”江沅把东西抛回白砂怀里。


    “原来如此。”苏玊习惯性地眯着眼抚摸着脖子上的蛇形刺青，“看来食人鱼的基因芯片我还可以再改进一下，还好已经结钱了。”


    苏玊的话让白砂险些痛苦面具，她原本还以为这个小队是拾荒者里难得友善的一队，但现在发现也是一整个仙人之兮列如麻的状态。


    感情追着他们咬的食人鱼还是同伴的杰作，其他所有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让白砂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


    男人嘴角轻轻上扬，似有若无的笑意在唇边绽放，“我记得罗新几天前连基础频段都分不清，没想到现在进步这么快。”


    他泛着粉的指尖游走在自己的脖颈处，仿佛在暂停一个异常的数据节点，“这个共振频率……”


    “是江沅姐...上次教的！”白砂轻轻咳嗽，连带零也紧张了起来，它背后的加密数据流正疯狂篡改星网历史痕迹。


    江沅神情茫然，划动着光屏：“我什么时候……”


    屏幕弹出两人对话的记录，零伪造的日志正在闪烁，“...等等，好像是上个月？我好像确实发过这个文件。”


    白砂顺势将铝管塞进沈静生怀里，对方用新安装的机械臂夹住铝罐，这副机械臂只是潜艇里应急用的，只有最基础的像真实人手的日常使用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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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沈静生很不适应。


    “别他妈吵了！”


    “管他黑猫白猫，能叼回能源核心就是好猫！”


    他用冰冷的机械手指戳了戳白砂肩头，“等回教堂，老子那箱私藏的营养膏全归你！这次你分五成！”


    “行行行。”见沈静生表态，苏玊投降般举起手。


    但眯起的眼睛和弧度完美的笑容总让人感到不安，像是被某种冷血的爬行动物盯上了一样。


    *


    潜艇撞开一些漂浮的金属残骸，穿过这个港口，就可以抵达东海岸唯一一个大型城市塔拉萨。


    白砂顺着前进的方向看去，垃圾港的轮廓在酸雨幕布后浮现。


    数根锈蚀的鲸鱼肋骨拱成港口大门，肋条间缠绕着发光海藻电缆，变异藤壶在闸口扫描仪上蠕动，其中进进出出的人不计其数。


    “这个保护费又上涨了15%。”沈静生操作着支付终端上，屏幕上弹出五位数的信用点账单。


    他用残存的机械臂抽搐着插入芯片，“够买三箱军用级润滑剂了！”


    黄毛张嘉明的蝎尾勾住港口吊索，尾针戳了戳悬浮的收费无人机：“交呗，还能不交咋滴。”


    扫过巡逻的改造人，“要不把咱改装的电磁脉冲弹卖两颗？我看治安队挺缺军火。”


    “检测到170处监控脉冲，请宿主小心。”零轻声提醒。


    白砂颔首，随后混在搬运工和队友中踏上浮动码头。


    腐烂的鱼腥味混着金属锈蚀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有一个变异人造水母伞在头顶漂浮，触须垂落的发光孢子和阳光一起在阴雨天为黑市照明。


    “看路。”沈静生拽开险些撞上机械巡逻队的白砂。


    这头三米高的合金怪物正用激光复眼扫描货物，鳃裂状散热器喷出废料蒸汽，白砂有些失望地收回手，她原本还想尝试一下自己收获的新能力。


    穿过多重生物酸防护帘，辐射值骤降的刹那，白砂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平复。


    所谓安全区从另外一个角度上看，不过是垃圾山围出的盆地，变异珊瑚构筑的穹顶滴落着净化后的酸雨。


    一些觉醒者微弱的量子拟态荧光在街巷流动，昏暗得像风里的蜡烛：有人后背浮现海鱼骨刺，有人脖颈缠绕水母触须，港口海鲜烧烤摊的老板正用拟态触手翻动烤架上的肉串。


    垃圾港的霓虹在水雾中晕染成片片血晕，白砂隔着悬浮车的防辐射窗，瞳孔被街道的光怪陆离填满。


    发光的水母广告缠绕在珊瑚构筑的摩天楼上，触须垂落的全息投影正在疯狂叫卖拟态美容套餐；机械僧侣穿着褴褛的袈裟游过街角，背鳍上插满香烛，吟诵着变调的经文。


    张嘉眀已经收起来量子拟态，用胳膊去勾白砂的脖子：“让你天天不出门，我早就说了这样不行的。”


    “怎么样？现实可比伊莱的直播间带劲吧？”


    “欢迎来到圣玛丽亚教堂。”沈静生用机械臂敲了敲车窗。


    悬浮车正穿过由沉船桅杆改造的拱门，锈蚀的船锚上挂满青苔，随着酸雨滴落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