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炮弹的嗡鸣，救生舱在海底剧烈震颤。白砂的后背紧贴着冷凝管，冰凉的触感透过作战服渗入皮肤。


    黄毛的蝎尾钩住舱顶安全环，光脑不断弹出红色警告框：“水压值超标53%，左舷焊缝开裂！”


    他欲哭无泪，“老东西怎么质量这么差？”


    “我今天不会倒霉的栽在这里了吧？”


    “你少说这种丧气话。”


    络腮胡的声带改造器发出沙哑嗡鸣，可惜他现在没有胳膊，不然肯定会狠狠拍在操作台上，"这破铜烂铁比老子的假肾还脆！"


    救生舱的操作台随着运作不断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锈蚀的齿轮碾过神经，把时间延长得好像没有尽头。


    “教堂里还有批罐头，老子用肺担保绝对没变质！”络腮胡踹开因为舱体动荡而滚到脚边的工具包，电子声带里的杂音震得人心烦意乱。


    "罗新，你他妈倒是说句话！"


    白砂呆愣地盯着表盘上跳动的数字，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她已经饿得两眼昏花了，只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甚至不敢看向黄毛，那晃动的蝎尾，尾针还沾着些润滑剂泛着暗红幽光，像极了海里的各种小鱼——她的喉结不受控地轻轻滚动，几乎听见自己獠牙生长的咔嗒声。


    “宿主！宿主！”零的投影弹在白砂面前，眼神里充满担忧与不安。


    伪装的仿生皮肤在额角裂开细缝，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和浮现出的细密鳞片纹路，直到她猛地咬破舌尖，感受着口腔里蔓延的疼痛才缓缓回过神来。


    白砂数着心跳计算时间，半晌才道：“零，我没事，不用担心。”


    血皇后号的炮弹余威从头顶碾过，救生舱如同被咬住的灯笼鱼，在激流中翻滚，几分钟后才恢复平静。


    她哑声问另外两人：“我饿了，有吃的吗？”


    “一会小胡找到咱就好耍了。”络腮胡打开自己工装裤的口袋，扔来一支营养剂，营养剂滚到脚边，塑胶管中的绿液体晃出细密气泡。


    “你先顶顶，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是啊是啊！”黄毛少年应声符合，“咱能把能量堆全都带出来也多亏了新子。”


    白砂也不嫌弃，捏开管口一饮而尽。


    腐败的人造蛋白质滑过食道，带着金属的腥味和化学试剂的苦涩，胃部立刻得到片刻抚慰。


    白砂砸吧嘴，回味又从胃部涌上的喉咙，像是过期的罐头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直冲脑门。


    “不是我说你，啃了三天过期膏就为了买个虚拟礼物，不饿才怪呢。”小黄喋喋不休着，活像只小鸡，有着死里逃生后的亢奋。


    他咧开嘴，笑得过分灿烂：“要不哥借你机械肺贷款？利息只要三成。”


    “滚吧。”白砂模仿罗新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那是给伊莱的。”


    提到这个名字，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充分演绎什么是沃泰莎第一深情：“她跟别人都不一样。”


    黄毛见状凑了过来，眼睛微动，神秘兮兮地说道：“咱也听说伊莱要退圈了，你这礼物送得可真及时，说不定她会记住你呢。”


    清瘦男人闻言手狠狠一抖，营养液胶管掉在了地上，闭上的眼睛、颤抖的睫毛无一不流露出他的痛苦与脆弱。


    “宿主，你的演技真好！”零夸赞道，“我还担心你刚开始不适应呢。”


    “零，找没找到这两个人的其他队友啊？”白砂现在是真的有些真情实感流露了，她感觉自己要在海里饿死了。


    虽然人越多越有暴露的风险，但现在也只有这个选择了。


    “已经发送信号。”零正色起来，对于它这个人工智能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就是完成主人的指令。


    “只是血皇后号的火力干扰会带来不可抗力的影响。”


    *


    海拔一千米中层带暮光区，一艘半新不新的潜艇在炮火中震颤。


    黑发少女的齐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前。她十指在全息键盘上翻飞，量子雷达的波纹在酸雨干扰下碎成乱码：


    “该死的血皇后号！”


    机械椅被她踹得滑向舱壁，“这破信号比辐射区还迟钝！”


    “第七次扫描半径超限。”阴柔男人倚着生锈的管线，苍白的指尖摩挲着胸前一枚三角挂坠。


    “上帝会保佑他们平安的。”


    他轻飘飘的语气仿佛毒蛇吐信般：“小黄的肺要是泡烂了，记得把蝎尾卸给我当纪念品。”


    少女的金属义眼弹出猩红光栅：“放屁！基地能量堆还在他们那，拿不回能量堆岂不是白跑一趟？”


    “明天我的贷款就要逾期了，今天必须得整点什么回去！”


    爆炸余波突然掀翻潜艇，她的后脑重重撞上酸蚀痕斑驳的舱壁。冷凝剂从头顶管线喷溅而出，在刘海结成荧蓝冰晶。


    “靠！”


    男人狼狈地滚了几圈，不复刚刚的云淡风轻，胳膊甩出改装过的神经索缠住操作台，阴郁的面孔被警报灯染成红色：


    “三点钟方向是振波峰值，你他妈非要往辐射云里钻？”


    “闭嘴苏玊！”少女的机械臂突然伸长，五指插进控制面板裂缝。


    “他们的的量子频段还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有信号了！”黑发少女细长的指尖按在充满裂痕的耳麦上：“五秒前刚好有一段加密脉冲，距离我们只有不到两个海里。”


    苏夙的冷笑差点被过载轰鸣吞没，“你就不怕这个信号是陷阱？”


    少女的机械臂接入控制台，“管他陷阱不陷阱，我们哪里值得人家花这么大的心思？给老娘接驳！”


    另一边，零的声音在白砂脑海中响起：“宿主，我截获到一段信号，是江沅和苏玊他们发来的。”


    “江沅苏玉？”白砂挑眉，眼神一凛，佯装低头调整液压泵。


    “罗新的其他队友。”系统微扬脸，唇角牵起，眼底波光流转。


    “刚刚络腮胡接入了救生舱的系统，我就找到路径入侵，他那边信息更多一些。”


    毕竟罗新算个沉迷主播的狂热粉丝，除了观看直播的社交平台，其他的几乎都毫不关心。


    “江沅她们会找过来吗？”白砂不置可否道。


    她已经有些不相信拾荒者们了，毕竟时不时就命悬一线，在这样危险的环境里，多少人还能够保留人性当中的善意呢？


    零倒是胸有成竹：“她们会过来的，我在聊天系统里看到江沅有提前预支工资，她最近的经济状况应该很不好。”


    “即使队员之间关系不好，为了能量反应堆，她们也一定会来。”


    能量反应堆……白砂低头看了眼丢在角落里的不断渗出几滴粘液的铝罐，内心放松了许多，零给出的理由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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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有说服力。


    “老沈！”黄毛突然用蝎尾捅了捅络腮胡的后背，现在前途未卜，他也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你说沅丫头会不会以为咱们喂鱼了？”


    “不会，已经有信号了。”白砂模仿着罗新的语气说话，右手指着屏幕上零模拟出的数据示意其他两人过来看。


    潜艇的轰鸣声穿透海水，六道幽蓝光束切开昏暗的海底，把几人都吓了一跳。


    失去左臂的黄毛下意识地失去平衡，他显然不太适应这样的身体，下一秒被白砂揽着腰拉回来。


    “接驳锚钩已锁定！”江沅的投影在操作台屏幕上出现，黑色齐刘海下的金属义眼泛着猩红，“张嘉明你蝎尾要是断了，就等着变成苏玊的标本吧。”


    苏玊的嗓音蛇一般滑入通讯频道：“生命体征数据异常啊。”


    白砂唇角有些抽搐，能正常才有鬼了，她们这个救生舱里三个人里就有两个人是残疾。


    如果是现代人的视角来看，怎一个惨烈了得，但是对于沃泰莎人来说，好像就只是脱了一件衣服一样。


    他左耳的蛇形刺青在投影里呈现蓝绿色，一张漂亮阴柔的脸庞在屏幕上陡然放大：


    “罗新的皮下温度比平时低了1.7℃——该不会是偷吃了沈哥的冷凝液？”


    白砂瞳孔颤抖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她刚想说什么，就被黄毛打断。


    蝎尾应激地卷住白砂劲瘦的腰腹：“少废话了，先他妈逃命！”


    救生舱的接驳口已经扭曲变形，裂开的金属缝里渗出的海水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


    黄毛张嘉明用残存的半截机械臂敲了敲舱壁，蝎尾缠住白砂的腰：“老沈，你这吨位游过去得喂饱十窝食人鱼。”


    他对这片海域，或者说对血皇后号很熟悉。


    食人鱼？白砂眉心一跳，也就没有计较这小子的蝎尾，让零有口难言。


    可能是有了一起出生入死的经历，也有可能是今天罗新的表现比以往惊艳许多，张嘉眀表示出了明显的亲近，这让系统莫名反感。


    明明自己才应该是和宿主最亲密的存在。


    “放屁！”沈静生的声音震得舱内嗡嗡响，“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零的提示信息出现在白砂眼前：【接驳距离3.7米，食人鱼群位于两点钟方向】


    她佯装检查潜水面罩，毕竟表面上罗新的改装比例是最低的。前来接应的潜艇在十米外泛着幽蓝冷光，防爆窗上爬满深海管虫状的焊接补丁。


    血皇后号的探照灯突然扫过海面，成群的变异食人鱼露出钢牙，刀刃状的尾鳍割开海水，看着极为渗人。


    “要命了！”张嘉眀尾针戳了戳白砂的后腰，“小罗子，等会要是出了意外记得给哥做人工呼吸啊？”


    白砂没有搭理他，一脚踹开舱门的瞬间，腥咸的辐射海水灌入舱内。张嘉明的蝎尾应激性蜷缩，尾针卡在门缝，他一边暗骂一边自己拔了出来。


    系统随时保持高度运算：【鱼群攻击倒计时15秒】


    白砂跃出舱门，游得迅速而灵活，量子鳞片在指尖形成幽蓝薄膜，真真正正的如鱼得水。


    几秒后，三条变异食人鱼率先扑来，旋转的钢牙啃在沈静生防护服上，如果不是在海里，恐怕要溅起一串电火花。


    “左侧！”江沅的嗓音从潜艇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