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回
作品:《宠娇娇》 靳连珠哭得眼睛生疼,好歹把情绪发泄掉一些。她用手胡乱抹两把,深吸口气,定定心神,预备去安置了。
房门突然从外推开,灌入一阵嗖嗖寒风,吹得靳连珠从头到脚都蔓着寒意。
她不禁作想:永平城的冬日又长又冷,自己要用多久才能适应呢?
念头刚一起,垂地的纱幔被撩起,沈敬行大步流星的入内。
他个高,遮住半边烛光,垂眼睨着她,天然一股压迫感。
靳连珠有些意外,不懂他怎么突然又到雅韵轩了,只怔怔地注视着他,暂时忘却抹掉挂在脸颊上的泪珠。
沈敬行曲起指节,蹭掉湿漉的痕迹,心疼且不解:“哭什么?”
归家的途中,她不是还好端端的么。
“药。”
靳连珠别过脸去,不愿让他发觉她的脆弱,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药太苦。”
沈敬行瞅见盛满蜜饯的盒子动也没动,真就信了她,无可奈何地叹:“不喜欢吃这些,下回就叫人往药里放几块冰糖。”
说着,沈敬行掏出先前靳连珠遗落在自己这儿的帕子,轻捏着她的下巴把脸转正,仔仔细细擦去泪痕。
他这双手生得漂亮,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再加之一袭暗色长袍衬得他清俊肃朗,虽表情冷淡木然,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靳连珠刚刚因为他的忽视恸哭过一场,心里头还残存着不爽快,委实没精神欣赏他的姿色。
她一把抢过帕子,胡乱塞到袖兜里,转身往内间走去,一边解系带更衣,一边故作淡然状问:“官人今夜不歇在书房?”
沈敬行莫名:“除夕夜,你要撵我去宿书房?”
“官人莫冤我。”
靳连珠霍得转身,面色不快:“分明是官人丢下我先一步回府,又让敛秋把衣裳拿到书房。换作他人,想必也会这么认为罢。”
前襟的盘扣开了一半,敞开的内衫衣领露出一大片白瓷般的肌肤以及两条火红的细长带子,一直蔓延到修长的脖颈处,于后头系个结,脆弱到一碰即开。
她生得那样美,蹙眉噘嘴的姿态更是娇柔纯粹,胜过书上杜撰的所有不染尘土的仙子。
沈敬行自小读圣贤书,习得正人君子的品行,遇见她之后却道心不稳,频频破功。
眼下竟跟街头那些浪荡登徒子没什么区别,被美色迷失心窍,满脑子仅一个念头——
俗世间怎会孕育出这样的妙人。
而这样的妙人又怎会成为他的娘子。
靳连珠不爽他又装聋作哑的,掐着一把水葱腰质问:“官人不搭话是何用意?”
沈敬行猝不及防回神,急慌慌转过身,从盒子里随意捻了一颗蜜饯分散注意力。语调软和几分:“...没有刻意丢下你。”
“车内燃着炭火,烤得我难受,故而下去透透风。到书房沐浴是怕酒味儿熏着你,以免激得你夜里又咳。既然沐浴了,不得换一身干净衣裳么,我不习惯女婢伺候,只能让敛秋来取。”
说到此处,局势发生逆转,沈敬行反倒变成苦主了:“是你想错我了。”
靳连珠无言良久,迟迟想不出反驳的言语。
怪她没开口向他问个明白,发作起来也占不着上风,于是鼓着腮帮子,心不服气不顺地咽下这个亏。
待宽衣解带摩擦出的细碎响声停止,沈敬行指腹被裹在蜜饯外头的糖霜弄得黏糊糊的,反正不能吃了,他干脆丢去一旁,扬声唤女婢进来伺候靳连珠洗漱,顺势取下潮湿的帕子擦净手指。
靳连珠披一件薄衾绕过屏障,赤脚踩入温度适宜的水中,沉下去时惊起哗啦哗啦的动静。
紧接着,宛如初春绽放的花朵馨香味儿自整个屋里蔓延开。
也是奇了怪了。
沈敬行分明没吃蜜饯,嗓子眼却腻歪歪的,一连几杯温水灌下肚也不解分毫。
他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生厌,使劲扯松领口才得以喘上气,另只手也不闲着,不停捻着腰间那枚香囊,从内间来回踱步,不知焦躁个什么劲儿。
靳连珠听见那边的声音,以为沈敬行正忙着收拾散落在矮几上的册子——他素来爱书如命——便没往心里去。
沐浴罢,白芍伺候靳连珠穿上衣裳,拿帕子绞头发的时候,其余几人把浴桶等杂物一并抬下去。
待青丝半干,白芍替靳连珠涂抹发油,收拾完毕后便悄悄退下了,顺便遣散院中其余的女婢,与敛秋、白芷一齐在外候着。
忙碌一整日,靳连珠于温水里过一遭,只觉得飘忽的魂儿又回到身子里了,方才的坏情绪也变成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件,整个人惬意的不像话。
她趿着鞋,悠哉悠哉地回到内间,发现沈敬行正杵在梳妆台前,手里捏着她的玉梳子,不知发什么愣。
靳连珠轻拍他的手臂,唤:“官人?”
沈敬行恍然回神,把玉梳放回原处,视线却不曾往她身上落,只道:“时候不早了,安置罢。”
靳连珠拢住散开的衣襟,心里头说不清的怅然,闷闷地哦了一声。
近段日子两人夜夜宿在一处,不过一直是靳连珠先睡,沈敬行忙完才上榻,轻手轻脚的,绝不惊扰她。
翌日他要入宫参加早朝,天不亮就携官服到隔壁厢房由敛秋伺候穿衣洗漱,待靳连珠睡饱转醒,旁边的被窝已经变得冰凉。
严格论起来,两人夜里就跟搭伙取暖没什么区别,没有一丝一毫的亲密举止。夫妻日子过得比灶上煨的鸡汤还清淡。
可今夜难得两人躺下的时候都清醒着,同一张榻,同一床被褥,肩膀挨着肩膀,软枕靠着软枕。
于是乎,某些暧昧的、缱绻的、隐晦的、挥之不去的情愫缠绕在两人之间,把他们裹得密不透风。又如野草一般,烧过一茬再长一茬,生生不息。
沈敬行作何感想不得而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靳连珠满眼都是被面绣得凫水鸳鸯,跟沈敬行共赏烟火时没得逞的念头又在此刻蠢蠢欲动,让她心快跳到嗓子眼。
不知过去多久,靳连珠察觉到身侧之人呼吸逐渐平稳,猜测他应该是睡熟了,于是壮着胆子想摸摸他的脸。
岂料,手刚抬起就被攥住。
靳连珠被结结实实地吓一跳,随即拧着腕子试图收回手,可惜终究抵抗不了他的力气,整个人连带着被子一齐被拽过去。
她惊慌失措之际,想抓住他的衣领稳住身形,却忘记自己黑夜里目不视物,指尖擦过脖颈,留下一道细细长长的红痕,尾端渗出颗颗血珠。
沈敬行没觉得痛,用掌心护住她后脑勺,以免磕着碰着这具娇贵的躯体。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靳连珠跌进他炙热的怀中,薄衫歪歪斜斜地掉入臂弯,柔软的衣料仿佛瀑布般披在背脊上。
春光乍泄。
不外如是。
折腾这一阵,原本掩得严严实实的床幔散开一条缝隙,有一串俏皮的月光顺势溜进来,恰巧给沈敬行机会看个清楚明白。
靳连珠的姿态可谓狂放不羁,披头散发,几缕发丝勾缠到唇边。一张巴掌脸上,瓷白、朱红、墨黑,三种色彩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她佝偻着背坐在他坚硬的肌肉上,莲藕臂被反剪,肚兜起伏不平,蛱蝶采花的图案活灵活现,娇喘吁吁,垂下眼睑睨人样子状似在说时机恰恰,任君采撷。
这场面委实不堪说。
两人俱是一愣。
靳连珠没想到有朝一日沈敬行在这事上也会表现的蛮横霸道,沈敬行则没想到自己力气使大了,造成这么尴尬的场面。
他对天发誓,最初只想跟她换个适合叙话的姿势,绝对无意冒犯。
此情此景,沈敬行根本不敢多瞧,移开视线的同时,揽着她的动作变成往外推,暗示她躺回原处,原本打算说得话也作罢。
靳连珠却不肯罢休,眼光凶狠,直冲着他唇咬上去。
沈敬行吃痛地闷哼一声,旋即想起她泪眼涟涟的样子,双手于半空中紧攥成拳,挣扎的心思无声无息间堙灭,改为拉高被褥,以免她又出汗受寒。
这两人,一个仿佛一叶扁舟,于惊涛骇浪之中起伏不定。一个仿佛被惊雷劈中,浑身滚着电流,痉挛蜷缩着。
轻轻浅浅,复又重重沉沉,使得春水凿凿,淋漓不断。青丝散乱,混作一处。软似蒲柳,硬如钢铁,迷蒙失态,却又神智清明,双眸灼灼,十指紧扣,抵足而眠,情思滔天。
内间光线太暗,沈敬行挽起半边床幔,借着月光俯身观察靳连珠的脸色。她鼻尖挂着晶莹的春水,累得睁不开眼,小口微张,细细喘着气,发丝如瀑布般披散在被衾上,胳膊正巧压着鸳鸯戏水图。
美得胜似一副画。
沈敬行心生爱慕,却不敢贪恋,正预备唤敛秋备水,妖精一样的人儿又从画册里施施然立起身,滑腻的双臂自后环住他,吐着芯子蛊惑:“除夕要守夜,不能歇得太早。”
她又用那种腔调唤他:“官人。”
沈敬行心尖颤抖不已,指甲死死抠着掌心,勉强扯住一抹神智,哑声道:“寻常守岁到这个时辰就行了。你累了,得歇着。”
“累呀,当然累。”
靳连珠下巴搭在他肩上,吐出一口芳气,似怨似嗔:“刚刚扯着嗓子喊累的时候你不知停,这会却听进心里去了...”
“别说。”沈敬行不方便转身捂她嘴巴,只能抢过话茬打断,心脏被她三言两语弄得不得安生。
他额上生汗,面颊发烫,双手努力从一堆衣物中扒拉,罕见的有些把持不住,羞恼地道:“不、不成体统。”
靳连珠哼了一声,仰头倒下去。
沈敬行得到片刻自由,飞快把衣裳披上,系带的时候,一双温热潮湿的小手又环抱过来制止了他的动作。
靳连珠没用力,轻而易举就让沈敬行扭过脸看着她。
沈敬行耐心等待她发话,可靳连珠迟迟不语,低着头,露出一截带着牙印的后脖颈,专注地钻研他掌心的纹路。
沈敬行看得眼热,指尖微勾,缠住她的,主动开了腔:“你有事。”
“嗯。”
靳连珠郑重其事地问:“你要娘子还是要体统?”
“……”
沈敬行顾左右而言其他:“严府医再三吩咐过,你这病得精心养着,不宜操劳过度。今夜是我的不对,当真不可再乱来了。”
靳连珠甩开他的手,一双含水的眸子直勾勾盯住他,大有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意思。只听她字句清晰地重复:“你要娘子,还是,要体统?”
“……”
刹那间,沈敬行眼前浮现出初见靳连珠的场景。
面庞精致到像是天仙下凡的一个小姑娘,可惜浑然不知礼仪廉耻四个字的写法,大喇喇盯着他瞧个没完,竟让他生出浓烈的赧然,劈手夺过表妹的扇子挡住自个儿。
表面不乐意与这样粗鄙狂放的人扯上关系,心底却盼着她多看一看。
要是能被她记一辈子就好了。
彼时,他是这么想的。
多年后,从父亲口中得知真相,他没动怒,也没厌恶,想得却是:她家帮了一个天大的忙,让他以身相许作报答又有何妨。
给靳连珠作丈夫,是他的福分。
他得知足。
沈敬行不再系衣带了,两只手都伸过去抱住她。
靳连珠知道这就是他的回答了,不禁喜笑颜开,笼罩于心头的阴霾散去,大有重生一回的畅快感。
两人姿态亲昵地抱一会,靳连珠养回一些力气,仰着头寻到他的薄唇,轻轻柔柔地嘬着,手上动作暧昧,暗示性极强。
沈敬行按捺着,先没动,呼吸沉沉:“过完年,春闱马上就要开始了,陛下特命我作主考官之一。府上还有两个丫头的婚事要你操劳。待我们都忙完,我同工部其他人交接一下手头那些不要紧的公务,去向陛下告假,带你回淮州探望岳丈、岳母。”
“真的?!”靳连珠眼睛霎时发着光,又不失担忧地问:“淮州距离永平城太远,走陆路一来一回也得两月光景,陛下会允么?”
沈敬行沉吟片刻,道:“对外说是告假,实则有公事在身。”
至于是甚么公务。
沈敬行暂且不能告知。
靳连珠也晓得轻重,决计不会追问。
返乡探亲的喜悦来得太突然,冲昏了靳连珠的头脑。她一时情难自抑,扑入沈敬行怀里,啪叽往他脸上印了一吻,笑吟吟道:“多谢官人。”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靳连珠突地贴上来又亲一下,煞有其事道:“要谢的,还得诚心诚意的谢。把官人哄开心了,待会才能疼一疼妾。”
“……”
这、这这这...
这是什么浑话。
沈敬行被她的坦率弄红了脸,却无法否认,他其实喜欢极了她这样儿。
恣意狂放,不加掩饰。
这才是真正的靳连珠。
因此,她指尖绕着他发尾打转时,他没拒绝;她拽他长袍时,他只愣了一下就接受了;她媚眼如丝,引着他到矮几旁行事时,他虽觉得此举太狂悖,但也强忍着没发表异议,且当着她的面儿,把双膝跪了下去。
候在外头的三人直等到天际泛起鱼肚白。
期间白芍扛不住倦意,依偎着白芷睡着了,半梦半醒中被一阵奇怪声响惊动,像是凄厉的哭,又像是隐忍的乐。
那张昂贵的拔步床咯吱咯吱作响,也许已经坏了。
白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发觉身旁的敛秋和白芷皆耷拉着脑袋,面红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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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
她并未第一回守夜,旋即反应过来里头发生了甚么,脑中如惊雷一般震颤,羞涩之余,又对大娘子心疼不已——家主素来是个有节制的,这回怎如此不知餍足,大娘子的病还未好全呢。
殊不知,沈敬行已经说过很多次停止,靳连珠一味嗯嗯的应着,当他启唇叫人备水的时候再及时吻上来。
紧接着,支离破碎,淅淅沥沥,销魂入骨,于炼狱与天庭之间反复颠倒。
平素冷清如谪仙的人也变得神智噩噩,个中滋味甜爽美妙,尝过之后,实难戒掉。
直至天色完全亮起,靳连珠累得骨头都化掉了,一沾枕头立即沉入梦乡,沈敬行这才有机会起身收拾那张凌乱的矮几,转而发现外间的圆桌也一团糟,别的地方更不用说。
沈敬行颇有些头疼,回忆起来,只觉得昨夜的他是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饶是洞房花烛夜,他都没敢伙同她如此放浪形骸。
更遑论,她大病初愈,正是体弱的时候。
没多犹豫,沈敬行草草拢了衣衫,传仆从入内收拾,备水沐浴,又命敛秋速去请严良平。
因着新岁佳节,严良平不在府中,返回家中陪亲人去了。
闻讯,他误以为大娘子出了什么好歹,一刻不敢耽误地赶来,搭上帕子一诊脉,随之品出一丝不对劲,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红。
严良平偷瞄端坐于一旁看似清心寡欲的年轻家主,咽下惊叹,怕吵着熟睡中的人儿,与沈敬行去外头说话:“夫人的身子恢复的极快,治疗咳疾的药还需再用一段时日,待开春便可停了。还有...还有...”
他吭吭哧哧的,半天没说出下文,眼神亦闪躲。
沈敬行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脸色沉下来。
严良平骇一跳,赶紧道:“家主不必担忧,娘子只是体虚,依照先前的法子仔细将养就成。”
顿了一顿,他声量压低几分,好心劝告:“家主与夫人都还年轻,如若想要子嗣,徐徐图之即可,不宜过分操劳。”
“……”
毫无来由的,这番话引着沈敬行回忆起两捧酥山,双点朱砂的美景。
身体内传来轰然一声,震得他清醒过来。意识到自个儿幻想的是什么,沈敬行又羞又恼,恨不得当场一头撞晕过去。
沈敬行险少有这般慌不择路的时候,顾不得严良平,他急匆匆奔着书房而去,迫切想翻出一本圣贤书读一读,彻底祛除心底的污秽。
然,步子没迈出雅韵轩,沈敬行的耳朵便敏锐地捕捉到那一声娇滴滴的嗓音:“白芍,白芷——”
鬼使神差的,他停下步伐,转身凝视着那扇紧闭的窗牖。
不肖看,沈敬行脑袋里自然而然就浮现出靳连珠抻着两条白生生的胳膊伸懒腰的场景。
昨夜一番操劳,不到晌午人就醒了,想必没睡够,眼睛睁不开,裹着被子在榻上打滚,在起身与不起身之间反复徘徊。
可爱的紧。
沈敬行喉结滚了滚,方才浓烈的羞愧轻易就烟消云散。
他的身躯一松懈,步伐先动起来,奔着寝室而去,心中妥协地叹——靳连珠并非妖精,但他却实实在在的是个迷失于情爱之中的痴儿。
挣扎有何用。
圣贤书早就救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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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开封府放开对“关扑”的禁令三日。
百姓们自晨起开始互相庆贺,街巷里摆满摊子,各种美食、干果糕点、日用器具之类的物品,随处可闻商贩高声呼和,招徕人们博戏。
马行街、安平吉街、建灵蠡门外、偃平门外的踊路上,以及皇城郊外往南一带,全都结扎着彩棚,摊铺里陈列着冠帽梳篦、珠宝翡翠、华美衣裳、领抹鞋靴,以及各种奇珍异宝,供顾客挑选采购。
彩棚更里面还分布着歌舞场馆,车来人往不断。
这些尽是从前来拜年的甄宛筠口中得知的。
靳连珠拉着沈敬行守岁一整夜,天擦亮时歇下不到两个时辰就醒了,人困得东倒西歪,还惦记着要女婢们为她仔细梳洗打扮,反复挑拣衣裳,最后换上一套勉强合心意的,急匆匆赶到碧波轩向婆母见礼问安。
葛氏待她仍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所幸靳连珠已经习惯了,并未觉得有何难过。她只管把各处礼仪规范都做到位,让葛氏无可指摘。
一家子围坐在圆桌前,心不在焉地用完饭,靳连珠又被一茬接着一茬的赠礼绊住脚,压根儿无暇出府游玩。
相比之下,甄宛筠这个当家大娘子的日子则过得闲适多了。
王濮存早早儿把府内的杂事料理干净,让甄宛筠安心的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到坊巷里采购。
等甄宛筠玩够了,夫妇俩这才开始走亲访友。
甄宛筠尝着雅韵轩的蜜饯好吃,也就开了话匣子,恨不得不分昼夜的把外头的趣事儿全部分享给靳连珠。
靳连珠只能眼巴巴地听着,羡慕的哈喇子都要淌到地上去了。
甄宛筠素来心直口快,见状撇嘴,吐槽:“要我说,你这婚不如不成。一个满腹才情的女子被折腾成笼中雀,不得一点儿自由,整日守着不解风情的木头丈夫,还得处处看着婆母脸色行事。这样的日子有哪里好?”
吓得靳连珠赶紧嘘声:“咱们不好背后议论长辈的。”
甄宛筠狂放惯了,凡事只论对或错,不会因着对方年长或位高便嘴下留情。
偏偏,葛氏是靳连珠的婆母,而不是她的。
甄宛筠作为外人,不能多嘴多舌打扰人家宅子的清净,只得暂且作罢,旋即说起别的事。
“秦凌莲在沈家住多久了?”
“表姑娘是年前来的。”
靳连珠略一思忖:“将近两月吧。”
闻言,甄宛筠细细长长地叹一口气:“娇娇人儿,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她长得俏丽,脾气洒脱恣意,嗓音脆生生的,活像戏文里常扮作俊秀公子挑逗良家的姑娘。比那些风流才子更引人注目。
靳连珠最爱长得漂亮的人儿,不分男女。况且,她以这么暧昧的方式唤她的小字,没得让靳连珠脸红心跳,声量不自觉低几分:“阿筠不妨直言。”
恰时,屋外响起脚步声,是敛秋来替王大人催促了。
甄宛筠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靳连珠,一面心疼美娇娘掉入虎狼坑不自知,一面于心中咒骂沈敬行是个狠心绝情的,恨不得当即就把从长辈那儿听到的消息尽数说给靳连珠听。
转念又一想,新春佳节,她过来拜年,没理由掺和人家的家事儿。
于是强忍下这股冲动,握着靳连珠的手,依依不舍道:“入夜之后,你若有空,便着人送个信儿,咱们一道出来快活快活。”
靳连珠笑弯了眼睛,一口应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