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杰示意谢明乾按兵不动，问说话那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听说考场有人作弊，却不知这其中一二，若你能为我描述一二，兴许能助我更好地做出判断。”


    那人瞧着云逸杰一副认真的模样，心想不说白不说，这正是再诉谢明乾罪状的好时机：“云大人，事情呢很简单，就是考场上有人作弊被考官逮到了，你说这春闱冲冲检查，怎么会有人能堂而皇之地作弊呢？所以我们怀疑，正是在幽王殿下的庇护下，这些作弊之人才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考场！”


    云逸杰煞有其事地点头：“嗯，有道理啊。我得知此事时也十分诧异，毕竟春闱规矩严，我是知道的，还道怎么会有作弊之事，原来问题出现在监察之人身上了。”


    这话其实是假的，大昭自建国以来，对科举就不上心，因为读书人就算考了状元也没用，赵家想怎么磋磨就这么磋磨。所以向来皇帝想重视，却只得失败。赵家无需重视，只因他们可以随手把任何人捏在手里。春闱的规矩并不那么严格，所以她才能混过去。


    不过，今年昭恒帝格外重视，又有谢明乾亲自坐镇，确实是要难一些的。


    她话锋一转：“不过……你说作弊之人不止一人，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你亲眼所见？”


    “诶，”那人有些嫌弃似的看着云逸杰，“云大人，这事儿想也知道吧？替考之事肯定涉及至少两个人呐，一个花钱请人，一个收钱替人考试，现在听说只抓了一个人，当然不行！”


    管大人大惊，脸色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看。谢明乾这时已经做好了拔剑的准备，云逸杰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她继续问：“这么说来，你并未亲眼瞧见被抓作弊之人？”


    “对啊，我和他隔得远着呢，但这不重要啊，我没看见，有的是人看见，是吧兄弟们？”


    其余的人附和道：“就是啊，有的是人看见！”


    云逸杰道：“你们确定，赞同他说的话？”


    “确定！”


    “你们有证据吗？”


    “有啊，作弊之人不是已经抓到了吗，那就是最好的证据！”


    “嗯，”云逸杰有些为难地点点头，“可是如今还未审过作弊考生，案子都还没开始查，幽王殿下天潢贵胄，你们就这么坚定，要告他徇私枉法，包庇考生行替考之事么？”


    他们不带一丝犹豫：“这是自然，我们敢以项上人头做陪，被抓到的作弊之人，就是在幽王庇护下替考的！只要能伸张正义，这条命丢掉又算什么？！”


    云逸杰爽快道：“既然如此，我愿意做保，你们在这张上告的联名状书上签名，签好之后，我愿意走一趟，为你们请愿彻查此事，还大家一个公道。”


    这些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不必害怕，”云逸杰笑道，“你们既然说此事铁证如山，我就一定给你们想要的结果。只要你们敢确定这件事和幽王脱不了干系，你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签字。否则，你们的诉求，注定失败。”


    他们想了很多，但唯独不想失败。都拼了那么多风险，何必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签！”为首的人咬牙，“既然云大人做了保障，那我们就相信！”


    他们挨个走上来签字，签完字后抬起头，看见云逸杰站在前面看着他们，总是免不了露出些崇拜，而后眼神又灰败下去。


    待一切完成后，云逸杰审视着他们，一脸严肃，倒是谢明乾笑出了声，笑得他们不知所措。


    谢明乾抬手：“把作弊的人带上来。”


    那人还未被押解道谢明乾面前，便敞开嗓子喊道：“我就是带小抄了，怎么着吧，我就是有那个本事，你们看我不顺眼，没用！有本事去找放我的小抄进来的人啊！”


    闹事的人一听，觉过味儿来了，他们说的，从始至终就不是一件事！


    “姓云的，我们如此信任你，你竟敢耍我们！”


    云逸杰很是无辜：“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是你们的情报有误吧？”


    性子急的人立马回话：“不可能，明明说好……”旁边人拉了他一下，他急忙闭上了嘴。


    云逸杰步步紧逼：“谁说的？是不是有人说，春闱时会有人被抓作弊，而你们只需要趁机闹事，便可有许多的好处？”


    那人摇头：“没有，没有的事，是你听错了。”


    云逸杰道：“我不知道对方许诺了你们什么好处，但我觉得，这始终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你们寒窗苦读，才走到这里，难道心里就没有任何抱负么？难道就甘心这样吗？且不说这些，你们当真以为，入了别人的局，成为了棋子，真的能全身而退么？”


    她冷笑一声，看着那些愣愣的眼神：“我查案多年，可以保证，但凡为人做事，知道了人家的秘密的，没有能活到老死的。”


    对面明显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了。一人支撑不住，倒跪在地上：“没办法，寒窗多年，就算明堂见天子又如何，云大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云逸杰道：“所以你们就动摇了？不觉得这套说辞很没道理么，既然觉得这么没用，为何坚持到了现在？这不就说明你们心里还是期望着这条路的，哪怕不知道走到尽头能否获得些什么，但你们知道，这是路，不是么？所以有什么好后悔的，既然选择了，就做到底吧，否则才是不值。”


    谢明乾适时开口：“你们老实交代，我可保你们不死。”


    云逸杰道：“你们已是穷途末路，和科考一样，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


    “我说我说！”先有人开口，其余人有的想拉住他，有的既不阻拦也不支持，只任由他说去了，“是晋王！”


    -


    明德殿。


    吉祥抱着拂尘走进大殿，对着皇帝和下首的众人道：“陛下，奴才前去晋王府上问过了，晋王对栽赃一事供认不讳，称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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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阴沉着的脸明亮了一瞬，又转为愤怒：“好个晋王！”


    云逸杰不动如常，心里却有些意外，晋王这次这么简单就认栽了，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真的自知理亏呢？


    皇帝问：“敏理爱卿，你以为如何啊？”


    云逸杰回答：“臣以为，既然如此，就禁足府中，府上不许任何人进出，等到了夏至才准解禁。”


    皇帝很是满意：“朕认为此计甚好，就这么办，至于参与作弊和闹事的，就交给甫泽去处理。”


    谢明乾道：“儿臣明白。”


    皇帝使了个眼神，吉祥顺势道：“此事奴才会传下去的，各位大人无事，就先退下吧。”


    皇帝道：“云逸杰留下。”


    殿上只余下云逸杰一人，皇帝便有些迫不及待道：“这次不是说好了，是针对幽王的，怎么最后是晋王栽了跟头？”


    “陛下，这次作弊的事，臣的确有安排，幽王殿下抓到的考生，就是臣的手笔，只是我的安排里并没有闹事这一项。我朝科考的情况，臣再清楚不过了，监管不严，作弊成风，我想陛下也是知道的，所以我提前调查了几个做好作弊打算的考生，叫人将小抄随意交给其中一位考生即可，那人只知道得了小抄，也不管是谁给的，还当是自己找的人，所以也不会将臣暴露。我叫管大人只管去调查，揪了那人即可，之后的事便顺水推舟了。”


    “可是等臣赶到考场时，却发现有刻意为之的人在闹事，我便觉察出其中有阴谋，仔细询问之下，竟然发现这伙人与臣安排的完全是南辕北辙，那时存了些私心，想着若是趁此机会能制住赵家一阵子，也就能在科举中为陛下挑选些人才，臣擅自决定，还望陛下恕罪。”


    昭恒帝想了想，并未责怪：“念在你一片忠心，此事朕不怪，但幽王的事一而再再而三，不能再拖了……”


    “臣明白，”云逸杰道，“承蒙陛下信任，臣必定不负众望，给幽王致命一击，为此，恐怕要兵行险招……”


    “怎讲？”


    “此次春闱幽王手下领了两百精兵，不如再调三百给他。”


    昭恒帝一下子想起了蔡师爷说过，“云逸杰和谢明乾是一伙的”，再想起这三番五次失败的任务，不免有些疑心，起了戒备。


    “这是要做什么？”


    “陛下无须担心，这五百人，只在琼林宴那晚随幽王进宫即可，这个命令只需幽王知道，其余人等无需知道。”


    “你是说……”皇帝犹豫道，“可若他真的拥兵谋反了呢？云逸杰，你好大的胆子！”


    云逸杰不卑不亢，毫不心虚：“陛下，臣绝无私心，只是这个计划的确大胆，若是成了一举成功便能永绝后患。幽王久不在朝中，没有势力也没有党羽，只是五百人，谋反的可能性很低。”


    昭恒帝冷笑一声：“万一民心所向又神机妙算的云大人成了他的党羽，一切不就都有可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