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私人经卷展

作品:《佛窟愿

    陈巨仁的藏宝楼无所不包,个别藏品比省博物馆里同朝代的藏品比起来更加珍稀。


    今天展览的主题是鸣沙窟藏品,藏品中有经卷、绢画、雕塑、文书……约摸百十来件,将一楼的展位挤得满满当当。


    作为重要贵客,潘太爷、王氏兄弟以及王仲昌等人先行参观。


    孟灿云跟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一边听陈巨仁介绍各件藏品的来历,一边掏出纸笔,将每件藏品的名字、特征记录在册。


    “……这绢画我可得好好讲讲。十年前,我家老爷子让我去乌城跑一趟货,赶巧碰见普纳……他当时押着十个箱子,在榆林迷了路……我猜都是宝贝,想买他两箱吧,他并不同意……最后我拿刚进的洋货外加给他带路做条件,才换来这一件……下了一身血本,回家还没逃过老爷子一顿训斥……”


    陈巨仁正在讲一幅古代女性抱弹琵琶的绢画。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楼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老管家一脸急色跑来汇报:“老爷,来警察了!”


    今天的展会属于私密活动,仅限于邀请的嘉宾知晓。警察不请自来,必是哪里走漏风声,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众人的醉意被激醒大半。


    陈巨仁当即朝潘太爷一行拱手:“怠慢诸位,我去会会。”便跟老管家一并大步离开。


    陈巨仁前脚刚走,原本憋着一肚子火的王立志立马跳出来,从裤腰带拔出枪作势往外冲:“吴龙个狗娘养的,正事不干到处敲竹杠!警棍敢抻到老子地头,看老子今天不灭了他!”


    王齐冷笑:“你若能耐,倒是别叫人革你的职!当初一把金一把银砸你进去,指望你肥缺捞油,结果队长当了三个月就捡光片,还险些连累我楼里的生意!你这垃圾堆里的蒜皮子,忒没用的东西!”


    “老子是遭人陷害!”王立志被骂得炸毛,狞着伤脸叫嚷:“强个娘们而已!以前谁特么管这档子鸟事!胖子那蠢货又没吃上,姓索的非要上纲上线,不是故意整老子是什么!”


    “索靖山是哪山阎王你没听过?跑人家地盘撒野,留你条命都是仁慈!”


    “哥!你怎么老帮外人说话!那姓索的有啥可怕!等咱烟楼买卖再做大,老子让它督军府姓王!”


    “贱嘴混账!”王齐怒极,又甩了王立志一巴掌。


    王立志简直被揍怕了,抱着脸立即矮身求饶。在这当口,前厅突然“砰——”“砰——”放了两枪。


    众人惊疑不定,一个门房匆匆跑来报信:“言老板!老周死了!老爷也中枪了!前厅的宾客全被抓啦!您快避避风头!”说完他撩脚跑开逃命去了。


    众人立即察觉事态严重,王仲昌首先变了脸色:“别的我不多说,宁城十万兵力,关系到沙、宁两城和平问题,我今天可不能交代在这里!”


    王立志也忙不迭道:“红云楼年贡一百万两白银!老子哥俩要是出事,不等政府厅喝西北风,那帮烟鬼也会造返!沙城必乱!”


    只有潘太爷看起来最镇定,慢悠悠看向言麟之:“麟儿,陈府可有地下室或者防空洞之类的地方啊?带我们先过去躲躲。”


    “陈府倒是有个酒窖,位置还算隐蔽。只是酒窖不大又放满了酒,我们一起过去恐怕藏不下。不如分两批,潘太爷与王将军、王老爷去酒窖暂避。我与小孟、王队长去柴房,前日正好新垛了一堆柴……”


    “老子凭啥蹲草垛!老子要去酒窖!”王立志急冲冲地打断言麟之。


    “酒窖最多只能藏四人……”


    “老子去定了!”生死关头,王立志也不怕被揍,指着潘太爷身边的姑娘骂道:“一个贱奴!有甚资格跟老爷们混一块!让出老子的位置,滚去柴房!”


    这一骂,直接把三个人的脸都骂绿了。王齐撸起袖子,准备再赏王立志两个耳光,潘太爷抬手拦住:“就按王队长说的办吧。”他微微转头,对旁边跟随的姑娘道:“芳儿,你就跟着麟儿去。”


    被称作“芳儿”的姑娘不太情愿,挽住潘太爷的胳膊,满是担忧地望着他。


    潘太爷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估摸闹个把时辰便消停了,到时候你再来酒窖接我。”


    “芳儿”松开手,乖觉站到言麟之旁边。


    前院的嘈杂声渐渐逼近,几人商定完毕,各自匆忙地往秘处去躲。


    *


    变故来得突然,孟灿云被言麟之带着走出大半段路,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没必要躲的。


    她猛地站定,然后扭头往回走。


    “你怎么了?”言麟之疑惑地看着她。


    “回藏宝楼。”


    “刚才你没听见吗,警察来抓人了。”


    “他们不会抓我的。”孟灿云看了一眼旁边的芳儿,委婉说道,“我没有得罪过他们,他们绝对不是冲我来的。”


    言麟之瞬间明白她的心思,无奈道:“别天真。他们抓人如果是非分明,也不会强闯陈府。小孟,藏宝楼的东西不值得你涉险。”


    沙城警察的素质她怎么会没有领教?


    只是想到刚才见到的那些宝贝,就那么大剌剌地呈列在一楼。万一它们在混乱中被损毁,万一它们被黑心的警察私吞再度散逸……


    孟灿云不愿多说,坚定往回走。


    “小孟——”言麟之想追回她,记起旁边还有一个芳儿,最终只能无奈止步,深深望着孟灿云走远。


    *


    孟灿云赶回藏宝楼时,警察已经在一楼翻检,正忙不迭地将一件件宝贝装进箱子。


    看着他们劫匪似的架势,孟灿云急忙制止道:“这些文物属于军政府,你们私吞需要判刑!”


    警察停下手中伙计,面面相觑。下一刻,继续埋头收拣。


    “你们!——”


    “孟小姐?”一尊佛头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正是吴龙局长,“您怎么在这里?是少帅派您来的吗?”


    隔了一段时间没见面,吴龙比上次见面憔悴许多,脸盘身材虽仍圆润,但眼泡肿胀,脸皮松垮,明显精神不济,整个人似霜打的茄子蔫蔫的。


    孟灿云见他如此状态,心中存疑,指着警察反问他:“这是干什么呢?”


    “抄没啊——”吴龙猛地住嘴,四下里张望两眼,警惕地看着她,“您不知道这事?”


    抄没?孟灿云脑子飞速旋转,联系他开头说的一句话,大约猜出他的意思,顺势应道:“我是说宝物珍贵,吴司令能否让您的下属轻拿轻放,小心收拾。不然宝物有了磕碰损伤,你们也不好交差。”


    吴龙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随即一声喝令让警察们仔细收拾。说完重重叹了一口气,似要哭出来。


    孟灿云察觉他情绪不太对劲,便指着不远处的回廊角落,请他借一步说话。


    “吴司令,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开头吴龙还在努力隐忍,此时突然被问,内心的痛苦再也难以遮掩,脸肉震颤,不禁哽咽出声:“孟小姐啊,请您无论如何帮我救救鲲鹏!”


    经过吴龙一番断断续续的诉说,孟灿云总算弄明白,警察今天来陈巨仁家抄没这批佛窟藏品,是奉了索靖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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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


    原因则是吴鲲鹏再度走失,有人说在鸣沙窟见过他,吴龙遂向督军府求证,却被索靖山要求“拿点诚意”。


    “……鲲鹏离家五天了,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冻着没、饿着没……少帅一点信息也不向我透露……”吴龙虚抹一把脸,苦叹道:“凭良心讲,警察署已经很听督军府的命令了,很多事私底下运作好处多多,有什么必要闹到明面上来呢?陈巨仁什么人物?响当当的‘沙城商匪’!玩起命来六亲不认,过往栽他手里的公差不少,上任省长都是被他射死,我小小司令有何本事能扳倒他?!”


    “还有那李老板、冯老板、唐老爷……哪个不跟省政府沾亲带故?今天撕破脸皮,全叫我警察署得罪精光。就算拿教育厅做挡箭牌,明日他来复仇,必定全记在我吴龙一个人头上……”


    “您瞧,我吴氏豪族、堂堂司令,冒着被革职的风险做事,足以见得我的诚心吧!可马有失蹄啊,狡猾的塔科夫没找到,王仲昌更不见踪影!我能上哪儿抓人?……”


    “孟小姐啊,我人到中年,官位、财产皆无甚所谓,唯一期盼就是我那可怜的小儿!只求他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您慈悲善良,肯定明白我做父母的心思,请为我在少帅面前多说好话,不要苛待我的鲲鹏啊!”


    吴龙声泪俱下,大倒苦水,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孟灿云得知这些藏品要运往督军府,稍微放心,不禁起了帮他的心思。


    “塔科夫确实没来,王仲昌……我碰见过。”


    吴龙顿时恢复神采:“王仲昌来过的?”


    孟灿云点头:“少帅为什么抓他?”


    “您不知道吗?他是王伯志的弟弟啊!”吴龙往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继续道,“潼城的事过后,他带残兵跑到宁城潜伏,勾结白哥帮到处作乱,城郊的几桩命案都是他捣的鬼。少帅恨不得抽他筋扒他皮,天天派人到处抓呢!”


    王伯志是驻守在潼城的第二十三军军长,半年前因军变,被索督军依北方政府的指令平乱杀死。


    杀兄之仇,索氏与王仲昌属于不共戴天的死对头。


    这种情况下,王仲昌还能在沙城来去自如,不仅胆子大,而且有些能耐。


    想到索靖山频频受伤,孟灿云自然想为他解决一些隐患。“王仲昌躲在陈府的酒窖里,我看见他往那个方向跑的。”


    兴奋的吴龙不疑有它,立即叫了几个警察跟他一起去抓人。


    临走前,他还特地折返回来跟孟灿云表达感谢:“孟小姐,以前对您有许多误会,上次借钱的事也是我做的不体面。经历这些我才明白,您是真心待鲲鹏好的!”


    “您的提议是正确的,鲲鹏爱绘画,应该顺应他的天赋!等这次把他找回来,我恳请您给他当先生!当然,薪酬从优!”


    孟灿云目送他兴冲冲地赶去酒窖。


    孩子不幸,摊在每一位父母身上都是灾难。吴龙虽然也有抱怨,但始终没有放弃吴鲲鹏,甚至甘愿放弃成年人的名望、身份。


    父母爱子大抵如此,她为吴鲲鹏感到欣慰。


    “砰——”“砰——”


    枪声拉回思绪,孟灿云以为吴龙他们已经拼杀起来,循声望过去,却见一群黑衣短打的青年冲进藏宝楼,竟对正在收拣宝贝的警察一阵扫射。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警察们来不及拔枪,纷纷被击中倒地。


    孟灿云看着那些摔得七零八落、沁入血泊的藏品,一时忘记反应。直到有人在她耳边猛说“走!”,她才被带着快速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