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以小博大
作品:《佛窟愿》 辞别吴龙,孟灿云叫了一辆黄包车赶至雅沛园。
胡老板认得她,听她来找余青雁,忙恭敬将她请入里面。
“孟小姐少坐片刻,我这就去传话。”
孟灿云点点头,在一楼边厢找了个位置坐下。
今天的雅沛园空落落的,与那天晚上的热闹场面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颇为冷清。
楼上走下两个打杂的伙计,一人手里拿根笤帚,从回廊扫洒过来。
“少说也过了一个钟点,竟还打得这样火热!太没脸没皮了些。”
“嘘,那里头是谁?容你乱嚼舌根!”
“咱就见不惯他的浪荡!”
“干你什么事!眼下全靠余老板撑着,不弄他高兴,还有你我的饭吃?”
两人交头接耳,还未注意到孟灿云,及至扫到跟前,才发现楼里居然还坐着一人,遂慌慌张张点个头,闭嘴再不吱声。
孟灿云并未在意他们的聊天内容,静坐着,一面斟酌五十块洋钱的去处。
忽然头顶一间厢房发出“咚”一声巨响,紧跟着一顿哐哐当当,像是谁掀翻桌子,正在大动干戈。
她不由站起来,往头顶张望。
这时胡老板匆匆折转来回话:“孟小姐,余老板眼下有些不方便。您要是赶时间,不如将事体托于我,免了您在这儿苦等。”他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又往头顶瞄了一眼。
头顶木板的隔音效果不太好,隐约能听见两个男人的调笑声。
孟灿云顿时就明白了。
她做事喜欢亲力亲为,原本打算亲自把信交给余青雁。
但眼下她还有要紧的事做,没时间耗在这里。
信的内容言麟之让她看过,仅仅是一句报平安的话。算不得什么机密。
于是她犹豫一下,把信递给胡老板:“那就麻烦您替我转交给余先生。”
胡老板连声应是,小心把信收好。
孟灿云要离开,却见胡老板站在原地搓着手,神情期期艾艾,不由问:“胡老板您还有事?”
胡老板掀了掀眼皮,小声问道:“孟小姐,您是少帅身边的人,可知晓言老板伤得重不重?”
他们一早接到消息,说言麟之虽被救出来,人却受了伤,要在督军府静养一段时间。
当时他们就吓坏了。
言麟之现下是戏园的摇钱树,天天排了他的戏,戏票都卖到月底最后一场。
如果不能回来唱戏,每天的损失且不去计算,光退回之前预售的票款就有五万大洋。
简直捏着戏园的命脉。
胡老板叹道:“少帅既说人没事,咱也不敢乱问。但终归没见着活人,一颗心还是愁煞了。只恳请孟小姐透露点风声,也好叫我们安心。”
孟灿云见他已得知言麟之的下落,且又说得凄切,便把言麟之的情形说了个大概。
胡老板听罢,这才转忧为喜,连连拱手道谢,又将她恭敬送出去。
*
历史上的沙城位处西北,因地理位置的关系,其发展不及上海、汉口等大都会,倒也显得几分落后和落寞。
但是这里的沙城,景象却大大不同。
沿路各式洋行商铺,卖米的、卖油的应有尽有。修建的百货公司和饭店已有现代建筑的影子,招牌上各国语言文字混入浓烈的殖民气息。路中央电车悠悠,私家车和马车互不相让,行人熙熙攘攘,大都是时髦摩登的青年男女。一派繁荣气象。
孟灿云走进一家衣铺,选了一身时兴的衣饰。
换好装束,她又在隔壁洋行买了一把最锋利的军用匕首放入手提袋内。
之后,她打听到沙城最大的赌场,便雇了辆黄包车赶往那里。
红宝赌台正式名称为“红宝俱乐部”,原本是由马奇芳和几个流氓潘流、王齐等人合资开设的,专供沙城政要富商玩乐,是沙城四大赌窟之首。马奇芳倒台后,红宝赌台被勒令停业,后经协调,以每月进项的百分之三十向政府缴费,才得以继续营业。
孟灿云下车付钱,多给了五角的小费,小车夫感激涕零:“多谢小姐!望您场场好手气,胜赌好运!”
孟灿云笑道:“场场都赢,可能就没命从里面出来了。小师傅,你要是愿意,帮我放半小时的风,算你十块大洋怎么样?”
小车夫瞧她非富即贵,出手大方,料定她不是骗人。心里琢磨:半小时换十块,够抵他五天的工钱,此外还能歇歇脚,再惬意不过。便喜滋滋应下来。
红宝赌台是富人俱乐部,准确地说,是一帮老爷们的娱乐场所,鲜少有女士入内。
可若来了女士,赌场是没有一个人敢阻拦的。
以前马督军的七姨太因为进赌场被拦在门外,当场开枪射杀了两名阿三,之后还掀起一场“文明主妇应严守家财,抵制丈夫窃财赌博”的全国性运动,令全国□□业深受重创。
这事以后,赌场对于女子大大地恭维起来。
所以,守门的两个红头阿三纵然看见孟灿云是从黄包车上走下来的,也不敢多问一个字,早已毕恭毕敬地拉开大门迎她入内。
赌场很大,少说有三十桌,二楼三楼还有。内部氛围很好,窗明几净,没有乌烟瘴气。赌客也都光鲜体面,一场下来总是细声交谈,输赢之间不动声色。
这里的玩法很多,有大小台、轮盘、牌九和番排,赌胜的最少可获得三十倍回报,最高则有六十倍,玩得都很大。
孟灿云将五十枚洋钱全部换成筹码币,留心观摩了几桌的战况。
她发现有一桌的赌客流动性很大,基本上玩一两局就离开,押注的金额可大可小,庄家胜的次数也比较科学,像是专供“不太阔气”的赌客过手瘾的。
她在旁边看了十来分钟,发现押注总额较小的,庄家必输。较大些的,庄家输赢的次数则不固定。
她还特别留意了庄家肢体语言上的细节,只要他摇骰子时小指头微微翘起,开盖的就是小点数。
孟灿云按照自己的猜想,在心里拟投两局得胜后,便在一场小赌局中把筹码全部押出去。
庄家的小指又几不可闻地抖了抖,她便压了大。
果不其然,她赢了。
一下子赢回一千五百块大洋。
因为数额小,旁人并没有特别注意她,于是她便放手开始。
只压小局,每次五十。
赢过五局后,开始有人频频看她,许多观赌的人也纷纷解囊入局。
押注额一下子暴涨到五万块。
这看似是一场庄家必赢的局。
孟灿云下意识看了庄家一眼,不经意间发现他嘴边诡异的微笑。
于是她留了个心眼,悄悄压了庄家输。
很意外,她又赢了。
获胜的赌客们一下子兴奋起来,全部倾囊押注。
押注额很快涨到十万。
孟灿云知道,这次庄家要开始“杀猪”了。
她算了下自己赢的钱,已经有一万多块,便决定离开。
突然面前伸出一只手臂,却是旁边的赌客拦住她。
“小姐,您去哪儿呀?”
孟灿云抬头,看见几个油头粉面的青年对她龇牙笑着,神情猥琐。
她心下厌恶,欲绕开往前走。
几人忽然上前将她包围。
孟灿云心中一凛:“你们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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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一个青年左右望了望,滋滋笑道:“小姐的手气这么好,何不带着我们一起押注,玩完这局再走也不迟呀。”
孟灿云立刻猜出他们大抵是赌场的打手。
她本以为高档赌场不会在乎赌客输赢的小钱,这才敢放心大胆地来。
怎奈她想错了,这里的赌场还做不到“放长线钓大鱼”的级别。
只赢不输还是会引来注意。
她看了一眼墙壁上的西洋钟,还有五分钟就半个小时了。
如果五分钟内她不出去,小车夫就会按照她的嘱咐去南区警察署报案。
再玩一局也未尝不可。
孟灿云用手撩了撩耳边的发丝,故作嫌弃道:“玩一把赢一把,太没意思。我担心再赢下去,红宝赌台就要垮台了。”
青年听罢,哈哈大笑:“看小姐也是富贵人家,说出来的话也太没见识!红宝赌台什么名头?便是你今天赢来的钱再翻十倍,也不过是它九牛之一毛,能赢就是你的本事,还怕我们输不起吗?”说完,他与庄家打了个眼色,庄家抓骰子的手便悄无声息挪到桌下,也不知捣鼓什么。
孟灿云点点头,语气无奈:“那好吧,既然你们不怕输,我就再玩一局。不过你们也要争气啊,别又败给我的好运气,总叫我狠狠输一把,今天才算玩得开心呢。”
俏皮又狂妄的一句话,立马激得其余赌客兴致高涨,陆续加大押注。
孟灿云不再多说,回到赌桌旁边。
庄家摇骰。
“买定离手,各位请押注!”
这一次,庄家的小手指紧紧蜷缩住,像是在刻意控制它不动作。
孟灿云将筹码币全部推出去,仍旧押了小。
其余赌客纷纷跟押。
孟灿云笑道:“这不行,都跟着我押,只怕庄家会杀了我。”
青年舔着嘴唇,也笑得开心:“小姐只管赢!要是赌场敢杀你,今天在桌的爷们都替你挡在前面!”
众人屏息凝神,石化般盯着庄家手里的盖具不敢动。
庄家开盖。
三,六,六,点数是大。
“哈哈哈哈!恭喜小姐心想事成,今天总算让你玩得尽兴啦!”几个青年放声大笑。
“等等!”孟灿云喊住他们,“这局不算。”
青年一愣,转而脸色阴沉:“小姐,愿赌服输。红宝赌台可从来没有赖账的先例。”
“是,愿赌服输。可如果你们使诈呢?还能算你们赢吗?”
这话如水滴油锅,瞬间炸开。刚才还呆若木鸡的赌客们,纷纷向青年和庄家投来疑惑的眼神。
这时,一个赌客忽然抢过庄家手边的三枚骰子,举手大喊——
“骰子有诈,两面六,两面六!”
其余赌客听罢,立时气血上涌,又叫又骂地去捉打庄家。
孟灿云又指着青年道:“难怪你们输了钱还这么高兴,原来是与赌场串通一气,故意骗我们的!”
赌客们又愤怒掉转头,去捉那几个青年。
场面一时变得混乱起来。
零和游戏没有平局,却可以有废局。
孟灿云知道这一局是圈套,所以她的目的只是让这局作废,进而拖延时间。
她原本不确定他们作弊的手段,幸而有眼明心亮的群众。
今天的运气真心不错。
孟灿云趁乱拿回自己的筹码,兑换了一张万元支票并十根金条,在赌场巡警赶来之前从容离开。
出了大门,她看见小车夫蹲在墙角打瞌睡。
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她又气又笑。
正要走过去,一个人却拦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