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驰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了笑，“阿月听话。”


    魏舒月坚决地摇头。


    此事因她而起，李驰也是因她才被困白登山，她岂能弃他先走？


    他忽而揽她入怀，低低叹了口气。


    杜若岚还在一侧看着，魏舒月脸颊发烫，将他推开。


    在接下来的两日，突厥军加剧了攻山的力度，却依旧毫无进展，只能暂时歇战，山下的布防越加严谨，做出长久围困齐军的准备。


    短短五六日，于齐军而言却如同过了漫长的三五载。


    没有援军，很快粮草断绝，届时再不能脱困便只能引颈待戮。


    主帐内。


    李驰将做好的地形图郑重地交到魏舒月手里，叮嘱道：“阿月，今夜子时便会有浓雾，到时你和林都尉带着伤员从后山走，孤会掩护你们。”


    “我留下。”魏舒月将地形图转交给了兄长。


    “二哥，你护着殿下先走。”她回头对兄长说道。


    “阿月不可任性。”李驰加重了语气。


    魏舒月平静地凝视他，“我并非任性，这里的地形殿下最清楚，由殿下带着伤员下山最合适不过。”


    李驰没接腔，而是环视一圈，透露出想要单独和魏舒月谈话的意思，魏明朝等人了然退了出去。


    “阿月，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李驰握住她柔荑，将一张信笺塞到她手心里，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笑，“这次你若能平安离开，孤就给你自由。”


    说罢，他静静地凝视着魏舒月，似乎想要将她的容颜镌刻在心里。


    魏舒月怔然失神，捏着手里的信笺，她不用拆开看就已经猜到李驰写的是什么。


    “殿下…”这虽然是她想要的，却不是拿李驰的性命来换。


    可话到嘴边，她难以启口。


    沉默许久，她终是点了点头。


    见她同意了，这明明是李驰想要的结果，可他却痛到像是被人扼住了心脏，就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瞬，眼睁睁看着魏舒月自他眼前转身而去，他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不觉苦笑一声，缩回了手。


    ——


    而在另一边，李赫手里捏着一封信，神色阴鸷，嘴角下挂。


    “都是一群饭桶。”他恼怒地将书信用力撕扯甩手丢在了地面。


    “如此良机，错过就可惜了…”他喃喃出声。


    神情整肃，瞥向一旁候着的崔渊，阴冷的目光像毒蛇攀附在他脊背，让他遍体生寒。


    “让刘必先带着他的三百人团去白登山。”


    听到这话，崔渊暗自松了口气，拱手应道：“诺。”


    他视线一转，落在了虎皮座椅上魏舒月留下的衣裳，想到曾经被魏舒月用这衣裳险些勒死他，他呼吸凝滞，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明明触手可及，却再次错过，他岂能甘心？眼底渐渐被郁色覆没。


    夜里，无风。


    雾霭浓重，如一团一团棉絮飘荡在半空，缭绕着整座山峰，让人辨别不清方向。


    山脚下，迩利可汗眉头紧锁，对麾下将领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这一次，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他有信心可以生擒齐国太子，那种胜利的喜悦冲击着胸腔，几乎无法遏制。


    山上。


    李驰亲自护送魏舒月等人到后山。


    “殿下，你一定要等我。”魏舒月并非矫情的性子，叮嘱李驰一声后，毅然转身就要走。


    最终还是李驰舍不下她，自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殿下…”魏舒月挣开他，他却再次拥她入怀，在她光滑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阿月保重。”


    魏舒月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即走。


    李驰交给她的地形图她早已铭记于心，在浓雾的掩护下，带领伤员艰难地徒步往山下而走。


    耳畔忽然响起“轰隆隆”之声，地面皆为之震颤。


    魏舒月脚下一顿，心知是突厥军发起了进攻，可她不能停，也不能回头，暗自咬了咬牙，毅然加快了步伐。


    耳力过人的她陡然听闻“窸窸窣窣”的动静，她立即止住脚步，摇了摇手里的绳索，示意身后的众人停下。


    魏明朝悄然摸到她身畔，正要开口询问，魏舒月准确无误地伸手捂住他口鼻。


    再去听时，果然听到了脚步声。


    这是有人悄悄从后山包抄上去了，她心中警铃大作，暗暗着急。


    直到声音渐渐远去，魏舒月才对兄长说道：“二哥，我得回去。”


    她想到敌军只怕是又增派了人手，如今李驰手底下可用之人不过两三百人，硬碰硬也不知能坚持多久。


    “阿月，我陪你一起。”林羽坚定地表明了立场。


    魏舒月摇头，“林哥哥，你得带着伤员下山。”


    他正要说安置伤员一事交给魏明朝即可，魏舒月早已看穿他要说什么，抢先了一步，话却是对兄长说的：“二哥，赵王不可信，你得去找父亲来支援。”


    魏明朝怔了怔，心知妹妹说的是实话，他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如此交代清楚后，魏舒月解了绳索，转身就往回走。


    卫率军腹背受敌，为了掩护魏舒月等人离开的小道不被敌军发现，荣卓和杜若岚不得不引着敌军往反方向撤退。


    前头孙玄还在率领部下顽抗。


    魏舒月赶到之时，正见到一伙蒙面人围困住李驰，虽然浓雾厚重遮住了视线，她依稀可见荣卓和杜若岚厮杀的身影。


    “殿下小心！”


    她惊呼一声，抽出软剑就朝着李驰扑了过去。


    “阿月你怎么回来了？”李驰拧紧了眉心，一剑挑开了蒙面人的偷袭，才回身问出口。


    魏舒月不答，三两招替他解决身后危机过后，毅然拉着他往回退。


    他们方才要走的方向分明就是一处断崖，再往前走就没了退路。


    为了引开敌军，给她和伤员腾出足够下山的时间，李驰也太过冒险了。


    她甚至有些气恼，手下愈加狠厉了几分。


    甫一出手便知眼前这些蒙面人绝非突厥人。


    “你们是齐人？”她故意质问出声。


    对方不答，只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围堵过来。


    魏舒月心中有了计较，与李驰背靠背应敌。


    山上的雾气遇见浓烈，蒙面人隐入雾霾暗箭偷袭，魏舒月拽过李驰堪堪避开，暗箭擦着她后背而过。


    她眼前一黑，猜到这短箭淬了毒，暗暗咬了下舌尖，让意识清明了些，心里更加不敢大意，借着李驰的势将围堵过来的蒙面人横扫一片。


    察觉到她呼吸紊乱，李驰忙将她护在身后。


    “阿月无恙否？”他关切地询问。


    魏舒月还没来得及回头，蒙面人又蜂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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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至，双方厮杀难解难分。


    稍不留意，李驰为了躲避蒙面人的突然袭击，脚下一滑，眼见就要坠崖，魏舒月飞扑过去拉住他的手，惯性使然，二人一同往下坠落。


    “殿下！”


    “太子妃！”


    荣卓和杜若岚追过来想要搭救却已不及，又让蒙面人围堵脱不开身。


    遍布荆棘的断崖划破了二人的衣裳，猎猎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身体失去重心不断地往下坠，不知何时就要摔落崖底落个粉身碎骨。


    “砰砰”“咔嚓”几声，二人同时撞到了断壁突长的一颗树上，将横长的枝杈撞断，堪堪挂在主杆上。


    魏舒月轻轻喘息，甩掉晕眩感，环顾四周，眼尖的她似乎发现了前方断壁上有个洞口，正要有所动作，忽而想起李驰。


    “殿下你还好吧？”她连忙问道。


    李驰回道：“孤没事。”


    “殿下，那里有个山洞，我试试看…”她示意李驰去看，正要叫李驰在这里等着，她想法子攀上断壁。


    “阿月在这里等着，孤去看看。”李驰却打断了她的话。


    魏舒月有一瞬错愕，她独来独往习惯了，凡事只靠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有人会抢在她面前涉险，而将她护在身后。


    她默默地点点头，“殿下小心。”


    她强撑着混沌的意识，看着李驰的身影缓缓靠近崖壁，小心勾住一条藤蔓，他动作娴熟敏捷，一步一个脚印攀爬而上，很快就到了魏舒月指示的那个洞口处。


    眼前垂落一条藤蔓，耳畔听到李驰一声：“阿月抓好了，孤拉你上来。”


    魏舒月暗暗咬牙，她意识已经越来越迷糊，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紧紧扣住藤蔓，由着李驰慢慢往上收回。


    李驰骨节修长的手近在咫尺，她故作轻松地伸出手去握住，借力爬了上去。


    “孤先进去看看。”李驰叮嘱她一声，取出火折子就要转身进洞里。


    才走出两步，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惊愕回头，就见魏舒月软绵绵地扑倒在地。


    “阿月！”他慌忙跑过去抱住她。


    火光映照下，魏舒月的脸色青白，唇瓣呈现异样的紫色，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他骇然失色，忽觉掌心黏腻，就着火光一览，黑色的血刺痛了他的眼。


    恍然想起先前在山上，魏舒月替他挡住暗箭的一幕，一颗心不由得悠悠荡荡飘在半空寻不到停靠处。


    他们明明可以为对方舍弃性命，为何却不能成为相恋相守的爱人？


    陷入昏迷的魏舒月迷迷糊糊间忽感身后微凉，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栗，悠悠睁开眼，周遭的一切都似在迷雾中，她怎么也瞧不真切。


    伤口很痛，那种异样的痛感让她神智有一瞬息回笼。


    “殿下，你别…”


    她想阻止李驰为她吸出毒血，却像是被抽干了全身气力，一丁点劲儿也使不上来。


    “阿月别怕，有孤在，你不会有事的。”李驰温声安慰着她。


    魏舒月又羞又急，脑子一热，不假思索就丢出了一句话：“殿下就算救了我，我也是要离开的。”


    话一说完，她莫名有些后悔，不合时宜的话太过伤人，也显得她忘恩负义。


    可话已经出口，再难收回。


    李驰顿住，不过一会儿，他就恢复如常，“阿月放心，孤不会挟恩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