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酒入柔肌春易醉

作品:《大唐·珠玑不可夺

    霍玄恭与王骥、侯旷寒暄后,紧跟着的霍庆、霍丰两兄弟毫无离开之意,均背手站在霍玄恭身后。


    眼看婢子们捧着佳肴美馔鱼贯而入,将三人面前的食案上摆得满满当当,侯旷率先举杯:“前些时日我过生辰,霍兄抱恙未能赴宴,甚是遗憾,我先敬霍兄一杯。”


    这话一出便是叫他不能推搪,侯旷直起身子端着酒杯,盯着他不放。


    可霍玄恭端坐不移,双手放在膝上,并没有要捧杯的意思。


    “邀客的主人家还未至,玄恭不敢失礼。”


    侯旷不由得在心底暗骂他死脑筋,公主的使者正倒在榻上呢,自己倒是巴不得速速将他送去并头成一双。


    王骥出来打圆场:“公主方才遣人传话,说晚些过来。你既不敢动筷饮酒,那便先赏一赏歌舞。”


    说着他击掌两声,伏缨领着乐伎翩跹而入:“诸位郎君大驾光临,伏缨不胜欢欣。”


    “听闻最近坊中盛行卫柳作词的歌谣,不知我们今日能否一饱耳福?”王骥笑问。


    伏缨想起他那夜狰狞恫吓的神情,与眼前道貌岸然的模样判若两人,心下鄙夷,面上却笑道:“郎君可来巧了——卫郎才出新作,将将谱好曲子,愿为郎君们奉上。”


    她捧着琵琶朝西次间走去,途径纵马逐球图壁画前迅速瞥了下,果然对上只黑色眼瞳——卫柳果然还在里面。


    待她坐定转轴拨弦,吟唱起来:“金猊双炷水沉香,风动窗纱月半床。酒入柔肌春易醉,欢生小靥笑能扬。红衣露湿蔷薇重,碧沼波分菡萏长。莫惜留连今夕好,明朝云雨又相望。”


    身后古琴、笙箫与之相和,美人唱不尽缠绵缱绻,听得王骥、侯旷不由得击节叹赏。


    霍玄恭本是满心戒备——他头一回涉足平康坊,又只见王骥、侯旷,不见公主,愈发印证“鸿门宴”的猜想。


    只是听他们言及卫柳,他想到那首初闻便觉惊艳的《檀郎怨》,也不由得按下对靡靡之音的厌恶抵触,细听起词句来。


    虽说仍属坊间的风月诗,却算不上露骨伧俗,曲调配得也算轻柔婉转,并非一味挑逗引诱。


    他又细听起第二首来——


    “灵雨崇朝又暮烟,巫峰十二接人天。红霞半染芙蓉帐,碧露长滋薜荔笺。银汉影横云母石,玉关春锁月支泉。风翻梦海真成幻,不待猿啼始惘然。”


    这首唱毕,王骥咋舌:“这写词的人好个扫兴,两首末尾都是什么‘莫留连’、‘明朝’、‘惘然’,不知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道理?”


    侯旷朗声笑道:“王兄,这便是你不懂了,要留些余韵才好叫人心向往之,勾着你下回再来。”


    他们说着说着,便吐出些上不得台面的淫言媟语,眼睛似刀刃一般要将伏缨的衣衫划开。


    原本听完曲子心绪舒缓的霍玄恭顿时疾首蹙额,耻于同他二人坐在一处,打断道:“我看卫郎的词句并无此意——王兄、侯兄,你们稍坐,我且去更衣。”


    王骥和侯旷见他又摆出清高姿态,腹内皆是窝着火。


    目送他带着两个侍从离开后,他们立即同伏缨说:“此处不必演唱侍奉了,你且先去。”


    伏缨本来也懒得见他们,应下后怀抱琵琶退出。


    毕菱在墙后心急如焚,看见他们趁机在霍玄恭的酒食中下药。


    她决定冒险去找霍玄恭叮嘱他立即离去,可正要出去时,一人从暗门中闪身进来。


    “卫郎,是我,王六郎!”王阅真见她扬手就要打,忙说道。


    毕菱这才松了口气:“你来作甚?”


    “阿缨叫我来送解药。”说着,他递来半个手掌大小的葫芦玉瓶,“不过我瞧她刚刚已离开这间房,想来没什么大碍。”


    难怪方才演奏的时候不见王阅真,原来是去做解药了,不过想来他也不愿在同族的王骥面前吹笛。


    毕菱接过玉瓶攥在手心里,忽然想到还倒在榻上昏沉不醒的芳栀。


    若霍玄恭能逃脱陷阱,韦檀又是否会中计?


    即便连韦檀也能避开此事,看王骥方才垂涎欲滴的模样,会不会趁机奸|污再栽赃?


    犹豫之时,她忽然听见霍玄恭似是回来了,他们正在说话。


    本来要从暗门离开的王阅真也听见动静,吓得缩在夹层里不敢动。


    毕菱悄悄走回正厅窥视之处,正好听见王骥说:“萧氏是公主母族,你我前去拜会也是情理之中,左右坐在此处苦等也是无趣——霍兄,一道去吧!”


    原来他们是要拉着霍玄恭去隔壁萧氏的宴会,恐怕是想让霍玄恭露个脸,以便之后扣上罪名。


    眼见他们几人先后离开,屋舍中空无一人。


    毕菱瞧见屋外有几个身影站着,应是看守在门口的仆人。


    她心如擂鼓,立时拿定主意——与其窃麝兰香,不如将人窃走!


    芳栀作为公主婢女才是整个阴谋的核心,只要她不在场,即便王骥用麝兰香将整间房熏入味,又有何惧?!


    不过时辰紧迫,不知他们几时会回来,她方才已经错过告知霍玄恭的机会,此刻不能再犹豫。


    于是再度准备离开的王阅真被抓住后领,他吓得缩颈耸肩:“卫郎还有何吩咐?”


    “来抬个人。”


    两人从陶柜的暗门先后钻出来,王阅真落地时腿都是软的,不住地朝帐幕的方向看,生怕他们去而复返。


    王阅真一见榻上的女子被除去外衫、只着鹅黄诃子,他不由得面红耳赤:“这……这……”


    毕菱将她散落在榻边的衣裳都捡起,催促道:“你慢手慢脚才会被抓个正着,不如利落些将人抬走。”


    王阅真只好拿丝衾裹住女子,抬起便要朝陶柜走,被毕菱轻声叫住:“床榻后头有暗室,何苦去钻那小门。”


    只见她绕到床榻帏帐的空隙,不到两尺宽。


    她贴着墙挤进去,用手掌试了几处便推开半人高的小门,俯身进去。


    王阅真心中称奇,连忙跟着她进去。


    “将她放在小榻上。”毕菱说道。


    王阅真眼睛适应黑暗之后,才看见贴着墙摆了一张小榻,想来是窥私之人用的——方才他也留意了暗室的墙壁,此处似是只用木板隔开,不过刷了墙漆又有床帏遮挡,不仔细查探确实难以发觉。


    毕菱先拿芳栀的腰带反捆住她的手,又用衣衫蒙住她的眼。


    随后一手捏开芳栀的嘴,另一只手将解药朝她嘴里倒了小半瓶,又掐她人中,催逼她即刻醒转。


    这是颗烫手山芋,留在手中只会引火上身,也不能叫她看见自己的脸。


    王阅真见状连忙回避:“小娘子,我去外头守着……”


    芳栀迷迷蒙蒙睁开眼,毕菱立刻捂住她的嘴,而后压低声音说道:“你被人下了迷药,要拿你去栽赃别人奸|污公主婢女。”


    毕菱见她惊惶挣扎,伸手按向其肋下章门穴,呵斥道:“是我将你救出来的!害你的人只有一墙之隔,你若真想送命,大可叫喊引人前来。”


    芳栀喉头哽咽、浑身颤抖,呼出的气喷在毕菱掌心,热泪也滚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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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指缝中。


    “你若肯老实,我便松开手。”毕菱说。


    芳栀连忙点头。


    毕菱缓缓松开手,停在一寸远的地方,以便随时再捂上去。


    芳栀啜泣两声,已想明白其中的缘由,若非这妓子好心救了自己,恐怕再醒来时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狠了狠心,说道:“求娘子带我去隔壁寻韦家小世子。”


    毕菱讶然,这婢子莫不是吃迷药昏了头,怎会去找韦檀?


    “为何寻他?”她索性直接问。


    “你无须知晓,届时他自会赏赐你金银。”


    毕菱不由得怔住——这芳栀竟是韦家安插在公主身边的眼线!


    难怪韦檀赶在今日来凑热闹,定是芳栀提前通风报信,告知他公主在伏缨家约见藩镇质子。


    那公主呢?为何偏偏派了芳栀来传话?


    莫非公主发觉芳栀背叛了自己,才故意派她来见质子们,暗地又指使王骥他们用凤凰引迷晕芳栀和霍玄恭。


    染指公主婢女的霍玄恭和受辱的芳栀,都只有死路一条。


    而公主既惩戒了叛徒,又能摆脱联姻。


    又是一箭双雕的险恶计谋……


    毕菱顿觉背后发凉,不寒而栗。


    若真是如此,这件事便不会随着芳栀安然回到清都观或是消失无踪而不了了之。


    公主有的是法子挖出真相,伏缨、王阅真……这些都是人证。


    “你放心,我会叫小世子替你赎身,脱去贱籍,再送你金铤田宅……”芳栀见她没应声,急切地加上价码。


    毕菱从怀中掏出巾帕,先堵住她的口。


    坏了,这麻烦沾上身便难以甩脱,都怪自己一时心软。


    凭她一己之力,如何能在此等凶险境地保全自身?


    去找韦檀?


    不,韦檀算是站在岸上看戏,不会轻易卷进来。


    若知芳栀暴露又会给他惹来麻烦,恐怕会毫不犹豫选择灭口。


    可眼看王骥等人就要回来,她还能从哪里找来可信的人援手?


    忽然,“霍玄恭”三字浮上毕菱心头。


    利益一致,正直可信,再合适不过。


    可霍玄恭正和王骥他们在一处,她该如何告知?也许片刻之后,霍玄恭就会中药晕倒……


    蓦地,一道灵光闪过她心头。


    她同芳栀说:“此刻外头人多口杂,我不敢冒险带你出去,你且留在此,莫要闹出动静,我先去小世子那处试试。许诺我的脱籍和金银不能少,若敢反悔,我可知道公主就在清都观,闹去她面前也要叫你脱了皮!”


    芳栀慌忙点头应下。


    霍玄恭被挟去萧氏的宴席,自是避不开饮酒,他已费尽心思护住自己的酒杯,可不知何时仍被投了药,几杯下肚便觉不对。


    他托辞酒醉,想出去寻霍庆、霍丰两兄弟,可还没踏出房门就被王骥、侯旷架住,他们笑着回首同众人说:“玄恭怕是走不稳路,我们先扶他回去歇歇。”


    等他离开萧氏宴饮的小院,却依旧没看见霍庆他们的身影,顿觉不妙。


    好在他赴宴前先吞了颗解酒解毒的药丸,但也并非是万物不侵的神药,至多削减几分毒性。


    此刻他虽晕晕沉沉,但好在还没完全昏厥不醒,只是先垂下头装作不省人事,再见机行事。


    他从眯起的眼缝中看出他们将自己架回房中,撩开帐幕朝里间走。


    绕过屏风,又行几步,他隐约看见一只纤细的手搭在床榻边,不由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