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红霞半染芙蓉帐

作品:《大唐·珠玑不可夺

    “里间怎地这般昏暗?”侯旷嘀咕了句。


    王骥扫了一眼:“妆台边的烛火熄了两支,我再去点上。”


    床榻上的毕菱心中一紧,那是她方才特意吹灭的。


    说服芳栀后她从陶柜的暗门钻出,从中翻找备用的丝衾,又寻出几件与芳栀外衫相近颜色的衣裳抛掷在榻边,再匆忙褪去自己身上的圆领袍,将丝衾盖在身上,蒙住头脸。


    她刚躺好就听见他们进门,一颗心怦怦直跳。


    侯旷将霍玄恭放好后直喘粗气,伸手去拦王骥:“罢了,先把香点上,起效用还要些工夫。等他们成了事,我们再去喊人。”


    王骥弓腰将几枚麝兰香放入香炉中,呵呵一笑:“那今日咱们便可看看活春宫了!”


    侯旷也跟着笑起来:“瞧瞧正人君子如何放浪形骸。”


    “那婢子的模样也叫人怪动心的。”


    “你若把持不住,外头有的是妓子,可别在这事上栽跟头。”


    “知道知道,不过是嘴上说说。此处的妓子不知怎地骨头硬了,不肯做皮肉生意,下回还是去别的妓子家寻快活。”


    “这事若成了,平康坊里的妓子随你挑,我做东。”


    霍玄恭耳畔听见两人喋喋不休,却已无力去想他们话中的含义,随着馥郁的香气萦绕周身,他只觉分外燥热,心中裹着一团烈火。


    忽然有一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如春柳细嫩,撩拨得他心底发痒。


    他默念着“陷阱”二字,极力克制不去回应,却忽然被丝衾裹住头脸,笼罩在黑暗之中。


    女子的唇袭来,明明柔软,却带着不可回绝的坚决强硬。


    灵巧的小舌撬开他的双唇,可难以突破他紧闭的齿。


    试探多次后,她仿佛恼了,索性将舌收了回去,翻身压在他上面,将唇压抵在他嘴上,严丝合缝,不留缝隙。


    随后一股清凉芳香的液体被渡进口中,他一时不防,被迫张开口齿去接,却含在口中不敢咽下。


    口舌重获自由后她终于能开口说话,立即按着他的身躯向上攀,似藤蔓缠绕摩擦,搅得他心火愈盛。


    她凑到他耳边悄声道:“是我,菱珠。”


    他心神微微一震,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哟,竟还是这婢子更主动,霍玄恭好生有艳福。”几步远的王骥笑道,“不成,我得把烛火再点亮些细瞧。”


    毕菱心慌意乱,以为霍玄恭正神志恍惚认不出自己,怕他慌忙中吐出这最后半瓶解药,连忙揽着他的脖颈诱哄:“是解药,喝下它,听话。”


    在听到她名字的一瞬,他就已将口中香液尽数咽下。


    躯体可受控制,五感逐渐归位,只是内心的炙热未减反增,还有何物能比她在耳边的呢喃劝诱更撩人心弦。


    她仓促离去后的这几天,他日思夜想却遍寻不得。


    他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此,换作平日他或许会细思缘由、忖度利弊,可这一刻他只想在她身下沉溺。


    即便知道王骥他们还在一旁又如何,这丝衾笼罩的一方天地里只有他和她。


    他只是个被霍家抛弃的质子,要毁他的声名、断他的前途,尽由他们去——她在这里,足矣。


    毕菱伸手去摸他嘴边,想看他是否吐出解药,却误触一片潮热湿润,竟是半个指节探入他口中。


    她一惊,正要抽出,他却在此时合拢嘴唇,细细含吮。


    此时恰好王骥新添了烛火,微光隐约照射进轻薄的丝衾,毕菱惶然间对上他饱含情欲的双目。


    那双总是清明澄澈、含蓄克制甚至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竟也有这般欲海翻波的情态。


    那山洞里的旖旎梦境成了真,毕菱的心连同指尖一道,被他裹缠舔舐,酸软无力。


    可眼下并不是贪欢的好时机……


    毕菱以为他还未清醒,硬生生扯出指节,伸出拇指便要去掐他人中。


    可刚按上去,他宽大炽热的手掌就覆盖上来,紧接着把她压在身下,轻声唤她:“菱珠。”


    毕菱再度被熟悉的雪松气息笼罩,明白他已清醒过来,又羞又恼——她冒死来救他,他倒好,趁机欺负人。


    什么君子,竟是她看走了眼!


    “多谢相救。”他吻了吻她通红的耳廓。


    王骥、侯旷正为他们上下颠倒而佞笑不已,忽然听见有人叩门:“几位郎君,韦某来送酒,可否赏光同饮?”


    韦檀发觉他们对霍玄恭下药后担心事情有变,寻了个借口来探探情况。


    王骥与侯旷对视一眼,低声道:“这才刚起药效,事还没成,且坐不实罪名——要么先引他到正厅饮酒?”


    毕菱闻言立刻呻|吟两声:“嗯……不要……”


    “不成,这动静一听就要露馅。走,先拉着他去院子里饮酒,等等再领他进来撞破。”


    毕菱松了口气,可戏总得演完,她不时哼唧两声,直到王骥他们拉着门口的韦檀离开,她才停下。


    “还不起来!”毕菱低声呵斥。


    霍玄恭连忙让开坐起,老老实实将丝衾拢在她身上,背过身不敢瞧她,只悄悄扯了丝衾一角盖住自己的腰腹。


    毕菱立即从床帏深处翻出自己的圆领袍,一边胡乱往身上套,一边没好气地小声说:“他们要给你扣上奸|污公主婢女的罪名,人我已经救下,藏在墙后的暗室里。她背叛公主做了韦家的眼线,恐怕公主也有意借机除掉她。你速速将人带离此处,随你处置。”


    “那你呢?”


    “我用不着你管。”她下了塌,赤着脚收拣起散落在一旁的衣衫。


    霍玄恭察觉出她恼了,连忙抢着收拾,乖乖递给她:“对不住,是我一时……”


    “是我昏了头、蒙了心,早知不管你死活了!”毕菱负气道。


    她今夜不知心惊胆战多少回,背上的冷汗湿了又干,后头还有数不清的麻烦要应对……


    她冷下脸鼓着腮,扫了一圈没遗留下物件,便打开陶柜将衣衫一股脑塞在一旁,而后扭头说:“暗门在这里。”


    没等他回话,她就先钻了进去。


    等到了夹层里,她想着要再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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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句,才停下脚步等他。


    可刚转过身就被他揽住,毕菱腾地冒起火——这等紧要时刻,他竟还想着卿卿我我!


    “菱珠,莫再抛下我就走。这几日寻不见你,我夜里一阖上眼都是你。我本不想应约来此,可底下的人打听到你曾进了平康坊,我想着万一……万一能在平康坊再见到你。好在上天怜我,令你我再度相逢,你还、你还冒死救下我。”


    他急切慌乱,只把心底想的一口气全诉说出来,怕她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毕菱的火气也被这番话浇灭了,他毕竟不计报酬地帮了自己数回,上次在马车里也是自己没把持住先轻薄了他,还转身就溜走了。


    若将两人调换过来,他亲完自己后跳下马车就走,她恐怕是要恼恨许久。


    如此一想,她的话也软了下来:“上回是我走得匆忙——两下相抵,咱们算扯平了。今夜事出紧急,你且先脱身……”


    “不,我不能走。王骥、侯旷特意带我去隔壁院子拜会,就是要我露个面。若发现我不见,他们便会喧嚷开,掘地三尺也要将我找出来,这些暗室便会暴露无遗,你恐怕要惹祸上身。”


    这倒是毕菱没想到的地方,她攥着霍玄恭的手臂,有些心神不宁:“那该如何是好?”


    “院中可还有能藏人的地方?先将婢女藏好,我从外头出去绕一圈再回来,托辞是去更衣醒酒。王骥、侯旷即便心中惊疑,也不敢提及他们将公主婢女迷晕一事,只能吃下哑巴亏。”


    “好主意。”毕菱叮嘱道,“那我将婢女带出去藏好,等你回去时放进马车……”


    “时辰已晚,今夜宵禁出不了平康坊,只能等明日。”


    “好。”


    两人说完正事,霍玄恭牵起她的衣袖:“那我下回能来此处寻你吗?”


    毕菱忽然想到,他难道和芳栀一样以为她是平康坊的妓子?


    这种猜想倒也算是合情理,只是他若不问,她也不好贸然否认——毕竟她不想告知“毕菱”这一真名。


    不对,她还有个“身份”!


    她冲他笑笑:“可以。你报上‘霍郎君’的名号,只说来拜会‘卫柳’即可。”


    霍玄恭双目圆睁,又惊又喜:“你竟是卫柳?!”


    毕菱竖起食指抵在嘴边:“化名,不许外传。”


    霍玄恭连连点头,女儿家在平康坊里写诗,自是不好用真姓名,难怪她踪影不定又在此出没。


    一想到她竟有这般才情,他心底的倾慕喜悦几乎要涌出来,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在下久仰卫郎大名。”


    毕菱极为受用,扬了扬眉毛。


    王阅真老老实实地守在暗门边的假山石洞里,等得眼睛都快阖上了,忽然见门打开,连忙站起来迎上。


    “卫郎”二字都在嘴边了,却见一男子闪身而出,匆匆而去。


    王阅真搔了搔鬓发:“嘶,有点眼熟,是谁来着。”


    还没想起来,就见暗门再度打开——这回倒是卫郎。


    毕菱朝他招了招手:“来,再抬一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