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金炉香烬凤凰引

作品:《大唐·珠玑不可夺

    “你说那霍玄恭今日会应约前来吗?”王骥背着手来回转圈,心神不宁。


    侯旷悠悠品茶:“他若连公主的面子都不肯给,那我也不恼他爽我生辰之约了。”


    “我只怕按他那谨小慎微的性子,不是缩在国子监,就是躲在进奏院,装聋作哑只当没收到信。”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怎么选都逃不掉。”


    两人在房中私密的对话全数落入毕菱耳中。


    似伏缨家这类平康坊中的院落,从外头看上去同富贵人家的宅院别居没什么两样,内里的机关却不少。


    墙壁的夹层、房中的暗室并不罕见,更有甚者连地下都偷掘了暗道。


    而王骥所在的屋舍,是毕菱特地叫伏缨给他们预留下的。


    此处共有三间,每间都用自房梁垂下的高大帐幕分隔开来,看上去与其他场所并无什么不同。


    中间设有大榻、餐案以供会谈宴饮,墙上绘有“纵马逐球图”的壁画。


    西次间摆着古琴、围棋和双陆供宾客消遣,中央铺着宝箱花纹大圆毯,供乐伎歌唱献舞。


    东次间则以六折美人立屏相隔,内有供人小憩、过夜的寝帐,靠墙摆着盛放衣物的螺钿陶柜,临窗备有梳妆洗漱的用具。


    可实际上这座屋舍外围设有一整圈夹层,东、西、中每一处隔间都有窥探之地。


    毕菱听伏缨说,最初设夹层是用来刺探情报,后来个别极为尊贵的客人有窥视的癖好,还专门隔了个小间,能供人坐卧。


    毕菱正站在夹层里,透过纵马逐球图上的男子瞳孔缝隙朝内听探。


    他们敢打着公主的名号引诱逼迫霍玄恭前来,想来也是因紫云楼一宴暴露了伏缨和公主之间的关联,给了他们拉大旗作虎皮的可乘之机。


    只听焦躁不安的王骥问道:“‘凤凰引’备好了?”


    “放心,只等人到。”


    “凤凰引”是何物?


    毕菱蹙起眉头,听上去似是迷药一类。


    这等下作手段防不胜防,似霍玄恭这等君子,怕是难以避开此等圈套。


    她心下不安,想到妓坊一类地界应当对此较为了解,于是从假山石掩映的暗门出去寻伏缨。


    伏缨刚换上献唱的衣裳,被毕菱拉去一旁。


    “‘凤凰引’?就是坊间常说的‘两相忘’,用来祸害人的。常见催人动情的药物只是用来助兴添趣,至多叫男子多坚持个一时半刻。可这‘两相忘’下了之后男女皆昏昏然,须用麝兰香引逗二人,且醒来皆不记事。”


    “可有解药?”


    “解药倒不难,银丹草、留兰香这类清凉醒神的香草,萃取汁液灌饮下去便能醒神,只是一般中了‘两相忘’的人极难克制心神,更莫说临时去寻香草,醒来又全然不记得。”


    毕菱点了点头,心中有数,这类香草并不罕见:“快去叫人配了来随身带好,尽量莫饮房中酒茶——给我也拿一份。”


    伏缨正要应下,听见隔壁院落传来喧哗喝彩声。


    她伸颈望了望,回首同毕菱说:“今日兰陵萧家的小郎君摆宴,我该去了。解药的事我这就吩咐人去做,离王骥说好的开宴时辰还有三四刻钟,届时我进去前解药定已备好。”


    眼见伏缨胸有成竹地翩然而去,毕菱心底的焦躁却并未消减分毫,直到坐在角落饮罢两杯茶才稍稍平复心绪。


    她低头正朝暗门走,忽然有婢子来寻:“伏缨娘子吩咐奴传话——萧家的宴席上韦家小世子不请自来,场面冷了下来,怕有变乱。请卫郎君早做打算。”


    毕菱咬着唇眸子转了转,韦檀这时候来添什么乱?!


    韦家在紫云楼一宴上出尽风头,永宜公主和她的母家萧氏对他们必是怀恨在心。


    眼下两个藩镇质子就在旁边屋舍打着公主的名号摆酒设套,韦檀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萧氏的宴席上,她并不觉得是巧合。


    难不成是韦檀听见了什么风声,赶来添柴加火?


    自己尚未回应他结盟的提议,如若此刻出面试探,是否会弄巧成拙?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她的眼眸在暮色中闪烁不定,透出惶惶不安的心绪。


    暮春时节的晚风拂过她的面庞,明明是温煦和暖,却叫她毫毛倒竖。


    今夜的伏缨家像是潜藏狮虎的密林,不知何处放了捕兽的钳夹、掘出不见底的坑洞,稍不留神就会踩中陷阱。


    即便侥幸避开,也有落入兽口的危险。


    公主、萧氏、韦家、藩镇质子……每一个都是毕菱不能轻易得罪的人物。


    她隐去姓名在平康坊中刚刚站稳脚跟,公主“引狼入室”的仇怨,她毕菱会留待日后慢慢与之清算。


    但此处的风波与她并无甚关系,她大可以坐山观虎斗,一如站在夹层里窥视。


    可霍玄恭眼看就要深陷漩涡,她是否能做到视而不见……


    她靠在假山石的缝隙中,伸手抚在砰砰直跳的心口上,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期望霍玄恭能提前察觉出异样、拒绝赴宴。


    当她再度走入暗门,听见房中有女子的声音。


    她本以为是奉茶的婢女,却透过缝隙看见一张眼熟的脸——


    是公主身边的侍女芳栀!


    “郎君们客气了。公主清心修行,不便来此,既命奴来传话,奴必当不辱使命。且先请坐,静候霍郎君前来。”


    毕菱不由得愕然色变,她本以为王骥等人只是狐假虎威、诓骗逼迫霍玄恭,不成想这背后竟真有公主的指示!


    如此一来,霍玄恭若不来赴约,便真是打了公主的脸。


    只是不知“凤凰引”的事,是公主的命令还是王骥等人自作主张……


    她不错眼地盯着三人的一举一动,见侯旷殷勤地替芳栀倒茶,问候公主近日的情形。


    芳栀笑得矜持,并未多言,抿了几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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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反问起他们在国子监中的学业。


    王骥自是夸夸其谈,侯旷在一旁不时附和。


    两杯茶下肚,芳栀忽觉昏沉,藏身夹层的毕菱见她垂首倒下,惊得瞠目不已——他们竟然是给公主的婢子下药!


    王骥顿时收敛满脸得色,探身去瞧:“侯兄,你也太过心急,不是说好等霍玄恭来了再一齐下药吗?万一他正好进来,岂不是闯了大祸?”


    侯旷哼了两声:“先将这婢子抱去里间。方才你的家仆不是说韦檀在隔壁?若霍玄恭不来,就由他来背这奸|污公主婢女的罪名。”


    毕菱紧紧攥着领口,着实难以置信——这两个藩镇质子竟如此胆大妄为,竟敢照着贺兰敏之的罪行依样画葫芦!


    当年,贺兰敏之仗着武后外甥的身份胡作非为,逼|奸准太子妃后竟还能安然无恙、娶其为妻,武后还赐他“武”姓。


    贺兰敏之越发肆无忌惮,连武后给逝世的母亲荣国夫人追福特拨的瑞锦也敢贪污,并在守丧期间饮酒作乐、夜夜笙歌。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被治罪。


    直到他在治丧期间遇到来荣国夫人府吊唁的太平公主,奸|污了公主的贴身宫女。


    此举彻底惹怒了高宗和武后——竟敢染指爱女太平公主身边的婢女,更何况还是在婢女与公主同行之时。


    于是,高宗对贺兰敏之数罪并罚,下旨敕配雷州、复其本姓,武后派人用马缰在发配途中将他缢死。


    韦檀有韦贵妃保着,被扣上这个罪名兴许还能苟全性命。


    霍玄恭可没有贺兰敏之和韦檀的家世,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见王骥一把将芳栀抱起朝屏风走去,而侯旷正弓腰收拾案上的茶水杯盏,冷汗涔涔的毕菱顾不得擦拭,连忙沿着夹层暗道走向东次间走去。


    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打开陶柜后的暗门,跻身藏匿在衣衫之中。


    她用柔软的指腹在柜门内侧摸索,探到缝隙后拿指甲尖抠下一小块木料,柜上的螺钿鸳鸯便少了只眼睛。


    只见王骥剥去芳栀的外衣露出臂膀,他眼里放光,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几口,才不舍地扯开被衾将她盖起来。


    他转身走向东次间的帐幕,将其放下,遮挡好内里的情形。


    正当毕菱准备从陶柜中退回夹层走道时,忽地又听见脚步声。


    再一看,竟是王骥折回。


    难不成他要先对芳栀下手?毕菱不由得揪心起来。


    只见他径直走向窗边的妆台,将上头摆着的白瓷香炉拿到床榻旁,又从怀里掏出几块香料准备放入香炉,却忽然顿住手,先搁在一边。


    那应当就是引发药性的麝兰香。


    毕菱死死盯着那几枚油润的膏块,思索着趁王骥离开后将麝兰香拿走是否可行。


    正想着,只听正厅的侯旷高声笑道:“霍兄,你可是姗姗来迟啊!”


    毕菱心中一惊——霍玄恭竟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