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陆桓身死
作品:《苦荞》 陆桓闻言,眸间神色不禁由担忧转为晦暗,沿着光线延伸的方向看去……因为乔小遇大着肚子不方便,陆桓俯身帮她系上结带后,假装神色如常,将人扶回床上。
无论如何熟悉,乔小遇还是对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感到非常尴尬,躺床上后她极力避开陆桓的目光,侧身躺了面向墙边,不发一词。
陆桓给她掖了掖被角,待将恭桶涮洗过回屋后,发现乔小遇依旧没有理自己的意思。他钻进被窝,将手轻轻搭在乔小遇的肚子上,乔小遇直接伸手拿开:“沉,别压着孩子。”
妻子的嗓音低沉,陆桓只得抚着她的手臂,道:“你生气了?那如果我现在同你说,你还愿意听吗?”
“你爱说不说。”话一出口,乔小遇便觉着失言,这原不是自己的初衷啊……想了想,她又改说道:“你还是说吧。”
陆桓将运渠地形勘测遇到的问题缓缓道来,抿唇补充道:“昔日我外出游历时,倒是专门察测过南北运渠的水势山貌,如今心里有几个法子,但也要实地见过那河流汇集地的山势水脉才能有结论……到底筹划许久,我不愿看到运渠勾连之工事只能走到半中,无法惠及到朝州府。”
“我当什么事……”乔小遇其实才听几句就没忍住转身过来了,看着丈夫脸上认真的神情,笑道:“你有什么好纠结的?你难道舍不得离家,担心我没有人照顾吗?”
见陆桓沉默又冷肃,乔小遇轻抚了他脸庞,忍道:“你总说我闲不下来,那明儿你去牙行买两个得力的回来照顾我不就好了?我就当提前坐月子休息啦,不会让你操心的。再说你这一去,最多不过两三个月,能赶上孩子出世的!”
乔小遇觉着从怀孕后,自己的情绪总会被莫名放大,或许有时真的会让陆桓觉得无措。她温柔地安慰道:“你放心,左右有爹娘帮衬着,有事我会给你带信的。”
陆桓见妻子这样善解人意,叹息着拥她入怀,道:“可一想到要离家这么多久,我担心你会心里没个着落。”
其实陆桓觉着自己才是那个没着落的人,乔小遇怀孕以来的种种辛苦他都看在眼里,近来她在饮食、睡眠上都不那么顺了……想到她偶尔伤感又焦躁的情绪变动,陆桓忍不住问道:“你当真舍得让我离家?”
乔小遇心里不舍,但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没有决断的人,怎愿瞧着陆桓沉闷凝思,是以颔首道:“舍得的。”
得她这么一句,陆桓心绪实在复杂,“可我却舍不得……”晕黄的灯光下,陆桓将头埋入那片柔软中,带着一种急切的渴望,似乎已经忍耐许久。
“你,别……”乔小遇嘤咛出声,担心道:“会不会弄着孩子?”陆桓从芳草地抬头,笑眼看她道:“我小心一些便是了。小遇,我实在忍不住了……我看你也是喜欢的,对吗?”
乔小遇哪里好意思应他的话,只觉着两人之间的话题总是很跳跃,方才还在说正事,这会子又……话题很多时候都是陆桓主导着,一如当下。
第二日,陆桓问了他丈母娘,才知村里妇人生产往往是左右邻妇帮忙的。“倘若顺利生产便也罢了,就怕有个万一……”陆桓眉心一跳,觉着还是要做足准备的好,是以他从通平县上访了两个专门的稳婆,在他离家后便住去了乔家村照看。
日子已经立春,可天气还冷着,那河水冻得村头农户家养的鸭子都不敢下水。
近来心里焦躁,乔小遇只当是临近产期间所产生的情绪变动,尽力按照嬷嬷的安排合理地滋补身体,喝安胎药,有时在院中走动上几步。
上次陆桓来信道说勘测之事已经完成,官府最后依山势凿出“几”字回弯以降低水流速度,还引了一条支流向北在凹地聚水成湖,不仅降低了勾连运渠在下游造成涝灾的风险,还对北地的稼穑之务起到了重要作用……
乔小遇觉着,自己甚至能透过这信纸想象陆桓在写这信时脸上的得意表情了,心道也不用再与他写信,用不了多久陆桓便会回来。
可她就这么等呀等的,等到河滩浅处冒出嫩绿的草芽,等到村头那群黑鸭开始吱吱下水,在河里扑棱着、游耍着,却还未等到陆桓回来的消息。
乔小遇不得不请人再送信,但未曾见回,是以她托方管事去几字弯附近帮忙寻陆桓。方管事出自陆苑,曾是盛氏心腹,做事十分妥帖。
人定是好寻的,那位受都水监少监信赖的郎君,听说就是他想出的挖渠疏水之法……也是怪着太好寻人,方管事才到当地打听,劳役们就知道他寻的是谁了,“你找的应当是那位姓陆的郎君了……哎,天不行好事啊,你来这找不到人啦。”
方管事心道自家郎君此番来勘测水势以助官府,非属官、非劳役,事过不留名东家都没有放在心上,这好生生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说找不到了呢?
“都怪炸山时那火工没有将炸药位置放对,导致刚砌起来的一处河堤受震裂开,我们人都吓疯了,等回头一看竟有三五人掉进了那大河里,直接被河水冲了下去!”
方管事心焦着,但听众人七嘴八舌说完,双眼径直一黑!
“什么?你是说我们东家坠河了?”苍天啊,这可怎么办才好,主母怎么受得这样的打击?方管事惊恸万分,想到乔小遇不日便要生产,如今却逢这样的悲事,怕是要生出几分惊险来。
众人见这位来寻人的中年男子边听着腿不自觉便发了软,已有几分站不稳了,紧忙扶住并补充道:“都怪我们话说一半了。那位陆郎君当时在水道下游的工事船上监工呢,瞧得此事突发,紧忙命人将船上的木头丢入水中进行搭救,与附近百姓有几个水性好的百姓跳河救人去了……”
“只一个被水冲得老远,似乎还呛水了,那陆郎君便朝那个方向游去……眨眼间,这山势遮挡,竟是瞧不见两人身形了!”
这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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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好消息吗?方管事又气又急,忙问道:“那人呢?官府难道就没有派人去找吗?”
众人想起前两日从济水下游传来的消息,虽不知内容真假,可官府严禁向外透露,且眼前这方管事急作一团,哪里还敢多说旁的激着人?当下才反应过来此事需得官府出面,忙道:“找是肯定找了的,可如今……哎,我们还是引你去找都水丞吧,没准有消息了呢。”
“是……是了,是了,还得找上面的人。”方管事艰难地站起来身来,强撑镇定地道。
然而,当他见到于百忙之中抽身见自己的都水丞时,得到的消息与宣告死亡无异。
原是那个被河水冲走的人的尸身已在下游被找到,家属闻丧悲痛欲绝,而陆桓估计也凶多吉少……因为隐了来历,所以官府无法找到家属告知消息,直到他们等到方管事的到来。
“陆郎君见义勇为,本官十分感念,可也许天妒英才……这些恤赏,烦请您将它带回家去告知家属,准备后事吧。”都水丞轻轻摆手,并道:“依少监令,官府将会在几字弯附近建一座半山亭,以让后人缅怀。”
“我领什么恤赏!你们建什么亭子!我要你们建了吗?莫不是在咒我们郎君?我们郎君出自……我们郎君是那样一个厉害人物,怎么可能就死了?”方管事疾言厉色,忍不住出言冲撞。
然他身体挣脱不住地朝着这都水丞怒吼几句罢后,见对方没有半分责怪,目中尽是惋惜之色,方又颤颤巍巍地向后倒了几步,接着蹲在地上恸哭起来!
“郎君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会去了呢?老爷夫人,是方某人对不住你们啊!若是有那阴差绑了小主人,你们可曾看见了呢?”
见方管事涕泗横流,都水监叹息道:“请节哀……”
“我节什么哀?”方管事气急,心道自己回去该如何与乔小遇启口啊,难道也说一句“节哀”?此时的他瞳仁剧缩,气道:“无论如何,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能让我家主母立那衣冠冢!”
方管事扑向都水丞,扯着他的衣服催促道:“你们得赶紧去找,万一我家郎君还活着呢?他身陷敌营虎口也能完好而归,怎么会折在你这不知名的河湾中!你们一定要加派人手去找!”
都水丞心道,他还未问过这方管事有关陆桓的来历,现下一听似有从军之功,不禁眼皮一跳,正欲相问,但听方管事恍惚着叹道:“我怎生糊涂,你们不曾听过郎君生平事,如何知道他是一个怎样惊才绝艳的人物?”
他如何不曾见识过?都水丞想说他见过陆桓不辞辛劳,亲自登高勘测,水文地理信手拈来,侃侃而谈间气度非凡,绝非那纸上谈兵之辈!他惋惜道:“少监已经下令寻找了,可事情已经过去月余……”
“没有消息不就代表着还有希望?”方管事眼中露出一丝希冀,请求道:“他的父亲可是闻名天下的陆公啊,你们怎能不多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