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太子之位

作品:《苦荞

    与王土分封不同,无论日后朝中发生什么动荡,此间南境并没有出师理由,也很难割裂出去,如果发生割裂,多建立在中原自顾不暇、国势衰微的情境下。


    而今,官家身体康健,此前征战频繁虽有耗国力,但外已平,南番脱离控制的情境是不会发生的,至于内……回程的路上,陆桓不得不郑重思量起日后的局势来。赵王也对这点忧心忡忡。


    官家会立自己为皇太子么?自己是否对那个位置存有野心呢?明亮的火舌跳动,干燥的松木被烈火灼去了皮,全身烧得通红,随着阵阵“噼噼”声响起,那通红的松柴被断作了几截、体量也越来越小……


    赵王猛灌了一口烈酒,拍着自己的肚子,叹息道:“这几年沉浮于朝堂,本王都觉得自己像这烧红的松木般,肉越来越少、胆子也越来越小了!陆桓啊,本王原以为自己能继承先太子的遗志,在这朝堂上有一番大作为,可如今看来,都是被你们这些人推着往前走的,野心是膨胀了,却也觉得越来越没意思了……”


    不同于其他皇子的英武长相,性格或自有主张、或杀伐果断,赵王身体偏于肥硕,笑意亲切和煦,是个能亲自去到西市与王妃买瓜吃的接地气的主儿。如果不是被“这些人”推着往前走,他觉得自己评曲大家,或是木匠大家都能做得——即便排除周围那些谄媚之言,他也是有些门道在身上的。


    说闲散逸情,是有的。说心中存有先太子遗志,想肃清朝堂,那也是真的。在陆桓看来,赵王其实活得十分别扭,说他韬光养晦蓄势待发罢,实际上的赵王习惯了在官家面前予问予答,很少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政见言明,更不用说玩弄权术了。官家也意识到,这个儿子只能做务实之事,虽还算得耳清目明,可若想让他继承大统,似乎有些难度。


    陆桓沉默着,往火堆里继续丢了根带叶的松木进去,但见松叶瞬间化为灰烬,不可自抑地生出一种同情来。他与赵王之间隔了十来岁,算说主上臣下,怎会没有防备心,可当下情境,瞧着赵王喝得微熏的模样,陆桓不禁皱眉说道:“王爷将暗卫屏退了,便觉得自己能得一时自由了么?”


    “你们这些谋士推着本王不得不走,母妃也是全心筹划,然而圣心恩宠并不在本王这,你们还能推本王去哪呢?”赵王神情失意,看向陆桓的目光却忍不住自嘲道:“陆桓,你和先太傅一样,怕是都没下对注哦,本王怕是会让你们失望了……”


    “怎么会呢?王爷所创牛犁给百姓带来了多少福祉,改造箭弩火炮又减少了多少兵士死伤,如果仅用是否登上高位去评断有用与否、成败为何,那也实在可笑得紧了。”陆桓说及此处,不禁想到自己日后的打算,竟与眼前这天家贵胄有了同样的处境。


    若谈及日后,陆桓觉得自己比赵王要幸运得多。


    “倘若一直没有登上高位呢?陆桓你在回避问题。”赵王目光定定,接着道:“或许日后会另有英主,陆桓你才能承继你父之志,在朝中施展抱负。”


    或许换了旁人,便会将这话当成一种试探,可对陆桓而言,他是清楚眼前的贵人在抛除血脉之后是怎样的一种务实性子,所以对于如今的赵王,更多的是对官家、对父权君权的诚惶诚恐,他甚至还惶恐自己无法达成那些推波之人的希冀,接不了天下之主的担子,毕竟连他的父皇都不敢下注。


    他只是务实,却绝不木讷,皇意如何,他身处其中,其实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而对陆桓而言,他也到了需要坦明的时机……


    “王爷,或许臣不能如您所愿了。”陆桓谨慎思量片刻后,道:“臣才是那个事先退出这局的人,即便您还没有登上那个位置,宫廷中或许会有变数,可恕臣直言,官家已没有更好的选择,便是任连忠那些人,除了您,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赵王心惊,“什么意思?业未竞,你便想抽身而退?”


    “倒非逞一时之气,或者脑子糊涂了。”陆桓郑重颔首,笑着道:“其实臣一直在想,日后即便我留在朝堂,言私为了斗倒政敌,那无论斗或不斗,三代帝王三朝江山,大家都会化为一抔黄土;言公为生民立命,自有安西崔氏那些饱读诗书之人,隐于市井庭花落处的高人雅士,争为上游,心有所向,哪里似臣这般弃离宗族、不秉礼法呢?”


    “王爷在惶惑自己是否能登高位之前,不妨帮臣假设一番,若是臣这样的人立身朝堂,哪里能算得一个好模样?恩眷愈盛、政敌愈多,怎么也是要被言官看不顺眼的。”陆桓轻嘶了声,笑道:“像微臣父亲那般,将礼义宗法置为人生信条秉持的人,可见不得臣过逍遥日子。”


    赵王见陆桓不似自贬,这番话似乎早已在心中转还很久了,不过今日才说出来而已,他心里却不知从何处憋忍了一股怒气,直接道:“你倒说得轻便,好似本王真会放你走一般。”


    “王爷肯定会放微臣走的。”陆桓朗声一笑,话音里充满了笃定,“因为王爷比谁都明白笼中鸟的苦闷,更不愿微臣步父亲后尘。此番回朝,钦天监所测命数不过天威荣降,王爷定是能登皇太子之位的,可微臣斗胆一问,若天家福寿绵长,并无退位之意,而王爷正值力强壮年,是否会心有不甘?”


    “不甘什么?你当本王会起兵反叛么?”赵王此刻终于被激出一股上位者的威压,探究的目光在陆桓身上扫了几个来回,末了才抚掌大笑道:“也就你这小郎能与本开这样的玩笑,如果是先太傅,便是会耳提面命,让人谨言慎行,不敢生出非分之心!你可真敢问……不是,先太傅居然会教养出你这样的儿子?你这小郎脱离宗族真是好事,不然陆家迟早被你拖入泥沼浸没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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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王警告言辞一出,发现诚然,陆桓孑然一身,根本无所顾忌,不由得长叹出了口气,摇头说道:“若说不甘,也是有的。可本王原就只想当个闲散富贵人,被放在一个自己不应在、不愿在的位置上,哪里能生出野心,却也不敢生出怨怼之心啊,只是前路无望,却又得时时处处谨慎小心,皇长兄在时,本王哪里想过这些。陆桓啊,此时你在本王眼中,竟也同当初需要皇长兄庇护的手足一样,你就巴巴从本王这讨巧罢,回头本王治你个犯上之罪!”


    酒液麻痹着神思,两人这对话实在不敬,分明都没喝多少,此刻却当自己已然迷迷糊糊醉了……身体向后倒去,便见漫天星辰闪烁着光却衬得苍穹迷蒙,周遭的军帐、火把仿佛也是苍穹俯视视角里的星辉点点。


    “你可真出奇,有大好前途却要急流勇退,心有大志却让时间去完成变革,那本王呢?”赵王瞥了眼陆桓,瞧得他不知何时扯了根草麦在口中衔着,好一副松散样,心中滋味复杂。


    陆桓依旧闭着眼,只道:“王爷仁孝,便是登不了高位也不会对官家生出怨怼之心,然而此生便被朝臣或是身边亲近之人推澜而行却又觉得不甘,不如将这份希冀转到睿隆小世子身上啊。”


    睿隆?他那个聪颖敦厚的小儿?赵王的眼睛忽然一亮,不禁侧身往陆桓的身上重重一拍,大笑道:“好你个小郎,居然能出这么个奇招!”


    仿佛柳暗花明,心间阴翳尽数散开了去,赵王忽然觉得就是自己无法登上权力的最高点,无法达成亲族筹谋规算的目标,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了!当个恭敬仁厚的皇太子,不算勤勉、不算博识、也不算有宏图远志,那他也可以有自己衷意之事可做,本来他就不是按照帝位继承人的要求去培养的,本来他也无法像自己的皇长兄那般……


    赵王终于释然,他想着等回到宫城,便将睿隆送去母妃身边尽孝,只是这事会让王妃难受一段时间罢了。“哎,那便不如再生个胖小子,让王妃转移下注意力?”赵王的心思已然飘远,而且在他看来,王妃必是心疼自己要多过小儿才对,再说睿隆已经年岁渐长,被王妃精心教养成那般,日后养成个女孩儿性子可不好!


    赵王倒是越想,心里越有主意了!等他翻身过来,想与陆桓打听些日后谋算时,未想陆桓呼吸均匀,竟真的睡着了。或许这是近些年来,他的精神少有的不必紧绷的片刻,赵王思及此,不再扰他,继续在脑中规划起往后的日子来……


    “最好是晚些入主东宫,还能经常出王府溜达……”可惜,朝中经此动荡,社稷为安,如陆桓所说,官家没有什么选择,只能立赵王为太子。这个引发了一系列阴谋争夺的尊位定下后,那些走动于朝堂后宫中的光影终于被按捺着隐入了假山甬道内,只要季节不更换迭变,它们就永远不会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