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激流涌荡

作品:《苦荞

    短短数月,乔家村的农植已经收过一茬,虽然收成不算得如何好,但官府免了赋税,百姓的温饱是不会有问题了。现下,山间地头已经撒下了荞麦种子,只等一场大雨浇透,便会冒出新芽来。


    与此同时,外间激流涌荡……


    先道之前的牛疫之事:随着任连忠的迅速起复,淮水两岸对牛疫和流民暴动迥然的处理方式成了几摞官家案头上的奏本,朝堂清流对秦王的做法十分抨击!眼见他势低将被问责,秦王母妃身怀有孕的消息接着传来,一帮朝臣竟眼看着架在秦王头上的闸刀突然撤了去,一时间让人激愤唏嘘。无论如何,秦王已然失了圣心……


    官家对秦王或许还存有舐犊之心,但对陆氏却实在反复无常:先是汪姓管事投贴状告,江州郡守王全以雷霆手段查说分明,一应罪证直接转呈临安,刑部和大理寺面对这么大个已经烧熟的山芋,竟互相推责不敢相接……圣心晦晦,上下拖了两月不曾有所决断,另一面却令人转而去清查陆氏,结果确系陆苑派系分裂,不曾找到陆彰的影子。


    也是,一个已然故去的人怎么找得到他的影子呢?当详查禀上,众人才惊醒过来,陆彰是官家心头的一根刺,时间愈久,就会让人愈感刺痛。陆氏依旧让人忌惮,三年期满的考定调动,陆氏中人官职升迁者众,可去处却再一次远离了临安。至于陆氏被迫架着任连忠登高呼远之事,官家又似乎乐见其成,将人直接提了作枢密使。


    人心惶惶,盛氏惊厥突发恶疾,原就算是陆彪,也是存心想将陆桓母子送离陆苑的,可当任连忠一封手书和赵王妃的礼单前后脚送入陆苑之后,陆苑那几个吹胡子瞪眼终究压下了心中气愤,直觉云诡波谲!赵王是此间变动中的既得利益者,陆氏在官家眼中早已身处争储漩涡,所以赵王妃的礼单送与不送、来与不来都只是让人再薅一把眉毛罢了……


    可任连忠那封手书写的什么玩意儿?作为昔日政敌,写给陆彰的悼词?呵!手书是匿名送的,陆彪忍了任连忠这作派,心道是:“桓儿可真是疯了,任连忠本是想恶心他的,他却不在陆苑,尽把陆家上下恶心到了。陆彰啊陆彰,你教的好儿子,已不管你九泉之下是否能得安息了。”


    最难接受陆桓如此做法的还是他的母亲,于她而言,在陆苑所禁受的心酸委屈其实都不算什么,而今她却有许多疑问——或说质问,而陆桓却似乎有所预料,让盛氏亲手将那封手书烧给他父亲,并另外透露今上龙体欠安的消息。


    这还有匿名的必要?盛氏不懂儿子心思,这么大的事,她自去请教陆彪。这时的陆彪才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呢喃道:“桓儿这是要让世人知道他父亲的德行……”换句话说,陆桓要恶心上边那些人罢了,也让任连忠在官家面前成为警醒的存在。


    呵,说什么亲贤远佞呢?今上是反着来的,世人又当如何看?


    陆氏百年望族,依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有了陆彰那等惊才绝艳人物,那么一朝天子一朝臣,陆氏依旧是世族,然而陆桓的所作所为一旦为人所察,岂非自断后路?


    何况,官家的消息,他如何得知的?


    陆彪心下骇然,立马掐断了将盛氏打发离开陆苑的心思,心下可求着陆桓今后莫要胡来了吧。


    到了盛氏去陆氏山林中祭奠亡夫的那日,动静颇大,方圆数十里的百姓都赶来了看,这大抵也是乔小遇第一次直观感受到陆氏的声望。百姓们不知这场祭奠的内情,更不知那些乔装改扮的提刀人将会给临安皇都带去何种消息,可乔小遇却是知道的。


    连月来,一封封书信经由高扬之手转交到了乔小遇这里,她有时甚至还会有官府邸报可看,所以也逐渐明白陆桓将要去做的事情。这些朝堂上的声音傅震也跟着听了些,这无疑让他心头激荡,对洗冤之事渐渐存了期待……


    而高扬的到来,无疑也让乔冉安夫妻俩暗自嘀咕……


    直到有一天,傅娘子看着女儿嘴角不可自抑的笑容,终是忍不住说道:“小遇,高家不是我们这等人家所能攀附的,日后还是断了来往吧,这村里闲言碎语的,话传出去不好听。”


    乔小遇眨了眨眼,笑说道:“娘你想哪里去了……得亏您不曾与村里人说道高扬的来历,村里人也只当他是流民暴乱时整个乔家村的恩人,这也不是没传什么话么,您却跟着胡思乱想。”


    “娘只担心你心思错付,来日怕是不能得偿所愿。”傅娘子嗫嚅了下,接着道:“我和你爹便只想让你嫁一个知根知底的,如宝树那样的孩子,若是去了高家做高门贵妾,这福分我们家消受不来的。”


    乔小遇眉头蹙成一团,思忖道:“他是替陆桓送信来着的。”


    “啊?”傅娘子十分惊讶,双手瑟缩着道:“怎么又成陆公子了?你们这究竟怎么一回事?他难道允诺了什么?”


    乔小遇摇头,不愿与傅娘子在这个话题上多言,只道:“娘,你就当结识了贵人,如这段时日般顺风顺水的,不好么?何况,也不是每次都是高扬亲自来送信,之前那位章叔,是陆家的奴侍,不也来过两次。”


    傅娘子被女儿的话一噎,一时不知是自己思虑不周还是思虑太过了,她不明白乔小遇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将来……提及章奴,忍不住眼皮一跳:“那陆公子他家里人可知道了你?”


    “应是知道的。”乔小遇安慰傅娘子道:“事未分明,人家都不曾来打探过我,娘也不用着急,左右不能成的话,我也有预期的。”


    傅娘子闻言一噎,女儿这次是直言相告了,却教她心头苦闷异常,如同荒石下压了草根,挣扎着却透不过一口气来。


    事情一过明面就说不清楚了,所以盛氏着人私下去打听了乔小遇的事情。当她强忍不耐听完乔家村的鸡零狗碎之事后,还是忍不住摔了茶杯:“逆子!如今我是再也管不住他了!”


    盛氏倒不曾对乔小遇的来历出言刻薄,在她看来,陆桓未必就对乔小遇真上了心思,因为遣章奴去送信的事情不曾对她刻意偷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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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一只活在自己牵制下的木偶突然想要离开一样,简直就是幼稚的挑衅。如果乔小遇真的值得爱重,是他所笃定的人,他便不会在尘埃落定之前,给人平添烦恼……


    盛氏心中的儿子,应登科及第、为父扬名;她的儿媳,便不是她母家之人,也应当是世族贵女,助陆桓平步青云……明年就是秋闱,无论如何也该把陆桓劝去白麓书院了。


    可盛氏没有想到,陆桓在驿站收到劝读信的那天,竟直接当着报信的暗桩将信件烧了去,冷笑道:“临安城早就不允许陆氏做美梦了,母亲竟还抱着这样的念想……”


    就算科举糊名,他秋闱上榜,那么之后的春闱杏榜呢?赐了进士又如何,他这样的肉中刺怎么可能在临安城中待下去,更何谈宏图远志?


    少年的轮廓已被北地的风沙磨砺出了明朗的线条,眸间意气已不复,叹息道:“你回去告诉我母亲,请她原谅我这个不孝子吧。”


    说完便纵马扬鞭而去。


    “小主人……”这声音的主人急着从石阶上走奔下来,却只能见得陆桓的身形迅速消失在地平线以下。


    这时旁边的一个身着盔甲的年轻校尉拉着缰绳走了过来,探问着笑道:“木机公子是你家里人?”


    暗桩身份隐秘,不欲多言,只垂手疑问道:“将军所言的木机公子是?”


    那校尉一指陆桓消失的方向,笑道:“那不就是么!木机公子神机妙算,此前韩将军北荒别山剿匪大捷,多仰赖于他,如今他已是赵王麾下谋士,军中眼红至极!”


    小主人竟去当了谋士?暗桩心下骇然之余,利落地抹了身后尾迹,连夜将消息递回陆苑……


    这就是陆桓打算去做的事情:不论周围的同僚政敌是否知道他是陆彰之子,他只以木机之名行事,一应际遇皆浮尘,功名算什么宏图志,能达目的就好。


    此前种种,只当纠结试探,他终究还是走了一条与他父亲截然不同的道路。


    而盛氏在得知儿子的决定之后,终究一病不起,容色很快便衰败了去。自此之后,陆苑只能当再无陆桓此人了,尽管之后在朝野上下发生的许多事里,他们都察觉到了陆桓的影子:


    七月上旬,官家寿诞,众皇子进宫贺寿,赵王奉上所制土犁,官家在众臣子的夸赞中一言不发,反而考校赵王的功课,这本是怪责赵王不务正业了。赵王头汗岑岑无所应对时,他六岁的儿子睿隆出面对答,这才令得龙心大悦。


    八月中,官家携妃嫔去行宫纳凉避暑,秦王母妃不在其列,随行的除了肱骨之臣,还有清风观里的几个道士。有言官上书劝谏天子,奏折却似石沉大海般消失不见。


    九月,西境骚乱,北原军出兵相援方挽救于万一。战事结束后,西岭节度使呈上请罪书,但内容却牵涉到了军资配给的问题,一场轰轰烈烈的查腐打贪变革就此拉开帷幕。


    十月,淮水两岸秋粮已收,土犁在疫变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迅速在山区也推广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