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少不经事

作品:《苦荞

    “都还好,只是前头院子里有两三道尸体需要大家伙帮着抬一下。”傅震的视线接着转向乔冉安夫妻俩,叮嘱道:“等清理完毕,姨父姨母再出来吧。你们也得好生看护着小佩不是?今儿夜里大家都不容易。”


    傅娘子这才留意到那一直站在角落里的乔小佩——她瘦弱的身形因暴|露在冷凉的夜风中而瑟瑟发抖,而目光却是一直停落在在场的大人们身上的。


    傅娘子哪还会不清楚?小女儿虽不愿让大人们在这个时候为她分神,不忍出言打岔,可她对姐姐的安危亦心存担忧,便指着能从大人的谈话中听出一二来……


    这夜风凉瑟,火光灼人,乔小佩亦是同样感受到了的。


    “没事的啊,姐姐她好端端的哩……”傅娘子的眼眶中再次溢满泪水,她缓身半蹲下来,将小女儿圈入怀中。


    傅震见状几不可闻地沉叹出了口气,他垂眸看了眼那直打着呵欠,而小脸上泪痕未干的小虎,面部的轮廓可算柔和了几分。


    “照顾好小虎和大娘,还有姨父他们,我先出去。”傅震对跟前的潘怜儿微微点头示意,接着便带了身后的几个村民朝前跨步离开。


    既是收尸,向来怯懦的乔冉安自是没那个胆子跟上去了。倒是乔丫丫她哥乔荣,仅不过十五岁的年纪,随在傅震身后的脚步竟没有丝毫犹豫。


    高扬是拿了披风裹盖人头,并将其拖出去的。


    等傅震带着乔荣等人走到灶炉边时,已拖了两次人头的高扬也回到了屋内。显然,并且教人觉着惊骇的是,人脚边、木窗台上和门槛下竟横倒着五具无头尸身!


    这哪里是傅震口中的两三道尸体?


    “这就吓着了?外头还有很多呢……”高扬懒懒地瞥了眼傅震身后的那几个人,接着又看过自己手头所拿的那道披风,怅然道:“这血迹怕是洗不掉了,可惜我娘这一针一线地缝出来……”


    傅震闻言皱了皱眉,但听隔壁偏屋里传来陆桓的声音,“你这又是在吓谁?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便一直这么假惺惺的。我师母惯他异常,他所着的那件披风,书院里还有两件一模一样的。”陆桓轻笑着与乔小遇说道。


    他的语调温润清和,仿佛是在与乔小遇叙述着一件再琐碎不过的事情,“比起我的小心收藏,高扬直可称得上是一个败家子。你若瞧见他拿披风当鸡毛掸子掸灰的情形,就知他嘴里是吐不出半句正经话来的。”


    “我知道……”乔小遇喃声点头,神色渐变得松弛下来。


    高扬可算是见识到了陆桓这碎念着转移话题的本事了,但因当事人正是自己,高扬实在夸不出半个字词来,只心里碎骂了声:“姑且被你当回反例,而我好歹给你创造了次机会不是?”


    高扬回想起当初陆桓与程家小姐在亭中对饮,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条黄花蛇来,惊得美人花容失色,而陆桓剑尖一挑将蛇身斩成两段后,却不曾对美人安慰两句的事,嘴角不禁扯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原来桓弟并非不懂风情,而乔小遇是个例外……而我从前一直以为,桓弟与我唯一相似的点便是以貌取人,如今看来竟是错了?这个脸上从来抹了灰泥,于是和野猪皮是同一种颜色的山野丫头,是怎么入了桓弟的眼的呢?”


    高扬对此颇想不通,但他从来是个想法跳脱之人,且见村民们愣着神,不敢上前搬尸体,而傅震直凝着眉看向那扇过道门的情形,直接嚷声问道:“你们就看着我动手,自己却干站着的?”


    “无头尸这么可怕的?”高扬这回终于有意识地沉了几分嗓音,呢喃道:“可到底没了鲜活气息,无头尸也当比让死人睁眼的情景好看得多吧?”


    这种事竟是能用“好看”这种词来形容的?


    几个村民闻言一阵愕然,但他们接着便也回过了几分神来,一边强忍了呕吐的冲动,一边上前来帮着搬运尸体。


    而隔壁的陆桓能够保证的是,这是高扬所说过的少有的正经话之一了……


    陆桓轻叹了声,黑沉的眸底浮起一丝无奈之色,对乔小遇说道:“或许你应该在上头多呆一会儿,或者直接跑到厢房里去暂避。如此,便不必听到高扬的噪耳声了。”


    “我其实也不是很怕……或者,现在已经好多了。”乔小遇话音轻缓,如同四散纷飞的鹅毛雪片般静静地融落在清澈的河水当中。


    河水冷冽了几分,墙面上的鲜血冷凝下来,而她的脑子终不再似之前一般嗡鸣了,渐恢复了丝清明。


    院前的泥路上,也开始不断地有村民赶来。血痕斑驳的小院中,因为多了几分人气,那光秃秃的桃木枝上仿佛有骨朵冒出……


    乔荣先是到过偏屋门口看看乔小遇的情形,然问了句“你还好么”的话后,视线便不由得轻落在陆桓身上。


    乔荣是知道陆桓的。以前由他家看护陆家山林时,他曾不止一次地随他爹去过陆苑,而陆桓父亲在几年前时还是陆氏的族长……


    “这便是我印象中的那个神气的公子哥?”乔荣瞥了眼陆桓披风上的血渍泥浆,想起当初听陆氏族人谈起陆桓时那般崇慕的眼神以及“有洁癖,屋宇器具,时一涤之”①的描述,不禁有些恍神。


    面色怔凝了片刻后,乔荣认认真真地对陆桓行了个礼,犹豫地问道:“陆公子,你怎么到湾子里来了?”


    陆桓淡淡地看了乔荣一眼,疑惑的眸光旋却落至跟前那蹲缩在断梯一头的乔小遇身上。


    “他爹是之前帮着看护你们陆家山林的那位……”除此之外,乔小遇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说明乔荣的身份,于是话音嗫嚅。


    陆桓皱了下眉,瞥眼见得乔荣的头又下沉了些,凝声应道:“我们从清水镇上过时,探知得有许多流民往乔家村的方向奔来,所以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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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对乔荣而言,依旧有许多地方是含混不清的,而他已经不该细问。晦涩的眸光从两人身上掠过,乔荣已然意识到两人之间有旧交……


    这无疑是一个特别的除夕夜。


    村里虽没有爆竹可燃,土黄色的泥路上没有红色的爆竹皮屑,却有成滴成滩的鲜血……


    乔小遇想着,好在夜色渐浓,泥巴血渍的颜色分辨不清,终会让人们淡忘那些血腥画面的吧。


    傅震招呼着村民,不停地往河中搬运尸体。此刻的他心思重重,却也留意到了一旁的乔荣——那是个藏了许多心事的少年,阴郁得过分了,便是当下看着这般血淋淋的场面也不曾抖一下眼皮的。


    “果然,哪有这么多的少不经事呢?”傅震口中轻呼出了口气,忍不住摇头说道。


    而与乔荣形成对比的是,那心急火燎地往乔小遇家里赶的乔宝树方才走进院中,便被眼前的血腥场面给激得反呕了。


    他扶着院角的桃树一阵“哇哇”直吐,便听得身后传来冲洗地板的声音,也没敢回头看上一眼……


    乔荣过来帮他拍了拍背,嗓音里不带丝毫温度地道:“差不多已经处理完了……乔小遇一家并没有出什么事。”


    “不过她家这屋,怕是暂时不能住了。”高扬抱手走到乔宝树身后,戏笑道:“里头许多血迹,我之前还拖了几个断头出去哩……我想你是没那胆子进去瞧眼的。”


    高扬有意奚落的话音落入乔宝树耳中,已令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乔宝树回过身后,讶然一问。


    高扬眯眼轻笑,待乔宝树缓站起身来后,下巴却往人手掌的方向轻点了点,故作惊讶地问道:“诶,你手上可是沾了血?”


    乔宝树低眼一看,脸色再次变得刷白!他闭口强忍了那股自胃中翻腾冲上的气味,侧目往身旁那棵浸泼过鲜血的桃木看去,接着已是惊愣得说不出话来。


    可闻的是,高扬口中哼笑了声,这无疑让乔荣觉得高扬是有意揶揄。


    只乔荣暂不明白高扬何故如此,他轻皱眉头,对乔宝树说道:“乔小遇一家之后的住处,怕是等里正过来后再行安排。”


    “嗯?噢……”乔宝树嘴角的肌肉轻轻抽动了下,终究带了一种被冰凌冻覆住的僵滞感,“我爹接着就过来了,我……我先去看看小遇。”


    言毕,乔宝树便飞快地往石坎处奔去——乔荣在旁原想拉人停步片刻的,尽管连他自己也不懂这种想法从何而来。


    瞥眼见得身旁的高扬那一副似笑非笑的得意样,乔荣奇怪地问道:“高公子和乔宝树有过节?”


    “过节,哪的话?”高扬嘻笑着摆了摆手,但迎上乔荣那凝然住的眉眼,竟敛了几分笑意,一边拍扇着衣上的泥灰,一边说道:“这事怎么看,都同我没有半分关系的,但陆桓是我兄弟,我怎么都要帮他一把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