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漏网之鱼
作品:《苦荞》 迎上潘怜儿那道感激的目光,林一嘴角轻轻扯动了下,方才与傅娘子拱手说道:“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过骨头能比旁人多抗些力罢了。方才听您说,这伙了入村的多是小股流民?若只三五个数,或许我还能应付得过来。便多了,趁隙去大村子里唤人来帮忙,也应当是来得及的。”
“然终究免不了有几分风险”,林一在心底补充了句“比如针对我的”,接着话音郑重地道:“而这种风险不应该让您一家来承担……”
“你的考虑已然这般周全了,又是个顶事的,那我家又怎么有搬家的道理?”傅娘子转头朝乔冉安轻点下巴,笑盈盈地一问:“小遇她爹,你说呢?”
乔冉安面上干笑着,一时愣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没有想到袁大娘一家竟会持了这种态度,劝说不通便也罢了,偏还把傅娘子那点原本存放于心的犹豫感给剖放出来。
那现下是要如何,竟道不搬便不搬了?若有流民来犯,大家伙便如灶炉下的稻草般揉作一团,只待人一点火就一齐燃化为灰烬?
乔冉安心下怎愿意接受这般情形?
他踟蹰着想要再劝一劝,然不待他出声,对面的林一已然皱眉启口说道:“傅娘子,这事并非想象中的那般简单……我已将怜儿他们拖累,又怎好让你们经受这些?”
“可是你们已经到乔家村了。”傅娘子一敛面上笑意,低眸看过怀中小孩儿因睡不安稳而时不时眯睁开眼的情状,接着低声说道:“说起拖累,你对我们心存愧意我能理解,可你凭什么就让怜儿他们与你一同冒这种风险呢?”
“难道你觉着这是理所当然的?”
傅娘子摇头轻叹,见林一怔眼欲作解释,她却直接转过了脸去,冷声道:“我且问你,若此番你们避难到乔家村来,赶巧我们一家去外地逃命去了,你打算怎么安置怜儿母子与你丈母娘?”
“或是寻个破屋漏庙处将就住下,或是避进深山野林,或是回清水镇上,在还未搬走的四邻家中寄住一段时间?”
林一自没法回答傅娘子的问话,而乔冉安亦才意识到这几句问话的关键点:撇开袁大娘的大女儿家,他们一行自有许多避难处,倒何必往拖罗河这湾子里来?
袁大娘的举动并非简单的折返回跑,而是回跑出了一段距离……便至乔家村这背倚高山的端点处,他们才停了下来。
“娘子,我不想瞒你,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些难处。”袁大娘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但见一旁的林一面露急色,却是轻摆了摆手,接着补充道:“不是一些难处,而是很大的难处……”
袁大娘斜眼看向林一,而眼球的边角处敛皱起道道线纹,“我女婿在淮北得罪了一些人,以至于惹祸上身,木具铺的店小二亦是因此而死……我们确是在躲难,而流民并非主要缘由。”
傅娘子一手轻轻拍着背裳里的小孩儿哄他入睡,可不知心疼成什么样了,一边哽咽说道:“您可终于把话挑明了……既这般,您觉着我和小遇她爹还放心让你们单独住在这处么?”
媳妇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搬还是不搬?可不知林一大侄儿所惹上的那些祸事是否已经摆脱?
乔冉安的心绪紧纠作一团,而当他毫无防备地迎上傅娘子的目光时,那道屏在他喉咙口处的气流却直接被唾液混了吞咽下去……
“平常家里的事从来都轮不着我做主,而今却让我劝袁大娘他们留下是么?”乔冉安眼神飘忽至旁处,腹谤道:“我倒是想帮来着,只怕给自家带来祸事……日后若出什么差池,媳妇儿转头怪责到我身上怎么办?”
乔冉安还是那个乔冉安,便与当初乔长田摔断腿时,他心想着帮人挖土豆却不敢出言有任何允诺的情形一模一样。
乔冉安的沉默态度落入林一与潘怜儿眼中,不由得令他们面露难色……但袁大娘是了解乔冉安性子的,是以朝他二人投来安慰的眸色。
“怜儿你们别多心,小遇她爹就是这么个人。”傅娘子神色略显僵硬地笑了笑,旋又跟着问道:“只我还要多问一句,林一惹上的那件祸事,当真是躲到我们村便能避开了的么?”
闻言,乔冉安心头当真是七上八下。他感念媳妇儿有此一问,没想如傅娘子这般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待人诚挚之余,行事不再似之前那般过于毛躁了,也能考虑到家里人的处境。
乔小遇姐妹俩也怔眼朝袁大娘等人看来……
“这……”袁大娘终究是不知该怎么回应了,她抿了抿自己皲裂的嘴唇,定眼朝林一看去。
此时的袁大娘,心下情绪翻涌,真不知她方才与傅娘子一家所说的那些真假掺半的话是否得宜了。
林一得罪了人的事自是真的,但问题是,在场的林一并不是真的林一,而是她那位憨实悯人的女婿从路边救回来的一个“行乞”,名唤薛震……
祸事的根源在于薛震,令她那小外孙刚刚出世便死了父亲的人是薛震,令她的女儿无故丧偶,月子期间四处流离的人是薛震,令店小二无端丧命的人也是薛震……
说什么流民侵扰,来人亮着家伙,那般凶神恶煞的模样,直与恶匪无异!可袁大娘她们母女俩能去怪责谁呢?
谁能想象,那几条运送防治牛疫的关键药材的大船之所以翻沉乃是人力所为?谁能料想,如夜色般弥罩在淮水上方的那张大网下竟会有薛震那么一条漏网之鱼?
诚然,因捕一条漏网之鱼,木具铺中一夜抬出了两口棺材……可若非薛震,袁大娘他们在泗淮所居住的那座四四方方的小院的门槛怕是早被流民踏破了;若非薛震,他们也绝不可能毫发无伤地赶到乔冉安家来。
可关于傅娘子的发问,他们该怎么回答呢?
其实回不回答都一样……
终究是存在风险的。既说避难,若无难需避,无祸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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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他们何必跑到乔家村来,将身家托付给与自己没什么亲戚关系的乔冉安一家?
既然是一样的,那便没有回答的必要了。
见林一亦是一阵默然,傅娘子的面色终于沉凝下来,问道:“大侄儿究竟是惹到了什么厉害人物?”
“总不是一方恶霸……”乔小遇清亮的话音直将场间拥压至一处的气氛打破开来。她偏侧过头,对怔懵住了脑子的妹妹安抚性地笑了笑,才将视线停落在林一身上。
“比起问林姐夫所惹上的那场祸事能否避开,不如谈说下怎样才能尽力避开。之前我在院墙脚下,便听得林姐夫对大娘的称呼——并不是一声亲切的‘娘’。”
乔小遇这话声便如空中飘飞四散的尘埃一般,因遇大雨滂沱,于是被雨点附加了重量直往下坠,便使地面上那些颗粒较大的泥团也被这股力道冲散开来,混着雨水成为一滩浑浊的泥浆!
乔冉安夫妻俩此时的状态便与那滩泥浆无异!
他们原以为袁大娘的言辞有不尽之处,譬如林一究竟惹的什么祸事,而现下看来,袁大娘的话除了有不尽之处,亦有所隐瞒。
“这么说来,小虎的爹不是你?”傅娘子低眸看了眼怀中的小孩儿,旋又将视线掠向潘怜儿的方向……
潘怜儿咬了咬唇,方才颔首说道:“为了避人耳目,这一路走来,我们……”
“可是你们已经到乔家村了不是么?”傅娘子再次谈及这话,喃声道:“这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乔小遇接言道:“我爹娘不是那种硬心肠的人,总不会对你们不管不顾的。只是林姐夫和怜儿姐姐,之后住在乔家村的日子里,你们打算以一套什么样的说辞来应对村里人的疑问呢?”
“这……”潘怜儿微张了张口,不自觉地将眸光轻划至林一那道宽阔的背影上,但她很快便又抽离了去。
林一的神情亦不由得沉凝住,半晌后他才呢喃出声:“我答应过林老板,要好好照顾怜儿他们母子俩,还有袁大娘……我原想着等避过这一阵风头后,便尽早抽身遁离。”
抽身遁离么?
潘怜儿听他如此说,一双肩臂仿佛泄了其中劲道般彻底地瘫松下来……相处了这一路,潘怜儿早已对薛震的想法有所预料,可不知为何,当薛震亲自开口说这话时,她心头却是五味陈杂。
“既一路扶持走过,便没有轻易舍离的道理。原来的林姐夫想来已经不在了,所以林一的名字已不能再用……”
乔小遇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声,“换个身份,才能安然地在这偏狭处落脚生根。即便日后你们要连根拔走,也不会在乔家村留下多余的痕迹。”
在乔小遇看来,这根须便是曾经沾上过乔家村的泥土,但往拖罗河里涮洗过一回,那泥迹就没了……
如有一天,潘怜儿一行趟过院前的那条河水,便与高山下的这个小村庄没了多大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