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未得什么停歇，乔小遇一家又接着进野山林去了，而方到山洞里歇下，乔小遇便提议往设伏的坑洞那处去探探情形。


    “你还真当自己能撞着大运的？”乔冉安略显不满地轻扯了扯嘴角，说道。


    “这……万一呢？”乔小遇吐舌一笑，目光转向她娘的方向。


    事情终究由傅娘子定了下来。乔冉安因担心着她娘俩的安危，便是心里再怎么不乐意，却也一同跟了过去……令人欢喜的是，这回似真的有兽物中伏了？


    且听着那一阵带了痛苦意味的哼唧低吼之声渐变得微弱下去，而在坑洞周围逗留良久的几头野猪也折身离开，那屏了呼吸，掩在灌木丛后头的乔小遇一家终才现出身形来。


    “可真是憋死我了，连口粗气都不敢喘！”乔冉安一边拍着沾在身上的枯木黄叶，一边忍不住颤声抱怨道。


    在他的认知当中，这山中野兽最为可怕的地方并不在于它们锋利的四爪，而在于敏锐的嗅觉……似只要那挟了人气息的微风自兽物的鼻间吹过，便意味着一通发狂的撕咬！


    乔冉安警惕地看向四周，而手臂上的汗毛则因着他这通“丰富”的想象而竖立起来！只他未留意着脚下，便这般冷不防地踩到一堆枯枝桠上，惊得他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天爷！我的心肝都被吓得掉进肚子里了！”乔冉安下意识急呼出声，而待他低头看清自己究竟踩了个什么东西后，嗓子眼处的那口气却才得以长呼出来……


    乔冉安无奈地仰头闭眼，一边用手轻拍着胸口。


    “瞧你那怂胆！”傅娘子没好气地嗤了声，并不再管他，只同女儿缓步行至那坑洞边缘，目光朝下轻探去……


    “嘿！竟真是头野猪！小遇她爹，你快来看啊！”傅娘子连忙对那依旧立在原地的乔冉安招了招手，欢喜与酸涩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


    而这厢听闻自家当真撞了运的乔冉安亦是再顾不得为傅娘子那伤人自尊的话而耿怀在心了，忙快步奔来！


    夫妻俩没忍住湿了眼眶。


    这般感受，与当日他们拖着疲累的身体从那“擂台”上走下时如出一辙，而这因着“运道”二字而猎得的野猪对乔小遇一家而言，便似一种没有任何预示的馈赠般。


    他们不曾抱过什么期望，所以在得了这头野猪后，乔冉安夫妻俩原对于取巧一搏的心怯与不安，终如那缕自烟囱口飘散而出的烟尘一般，渐变得轻了、淡了。


    “之前卖到盛家庄的那头野猪，便教咱家里付够了米粮的定金，如今且算着，余下的赊银也能还上了！”傅娘子侧头迎上女儿那双明媚的眼，直觉心口处一阵滚烫。


    一家人开始寻思着，怎么才能将这头野猪搬回去……没有畜力可借，终究只能靠自己用绳子拉了。


    灰黑色的猪毛染了许多泥灰在上，模样瞧来实在狼狈，而乔小遇一家亦是如此。待将这头中伏的野猪拖上来后，他们已累得瘫倒在地。


    只这地方终究不能多呆……


    “倒顾不得处理精细了，这猪毛没得刮法，而猪肠子这些东西，怕也只能舍弃。”乔小遇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爹娘递过宰猪刀去。


    只听得这话，傅娘子手头的动作却不由得微僵，凝语道：“这猪肠子还能炼半缸子油嘞……你这说不要就不要了？”


    “别说这猪肠子，清理困难的那几个内脏，像猪尿泡、猪肚子之类的东西也不能要了。”乔小遇四下看了看，接着指了那坑洞所在处说道：“便都扔进那里头吧，谁知能不能引了什么恶兽来呢……”


    “恶兽？”傅娘子没想乔小遇竟又打了这么一层主意，不禁吞咽了口唾沫。


    乔冉安出声催促傅娘子道：“快别愣了，待会儿日头渐斜，可不知这处的血腥气会惹来什么东西……”


    野猪个头大，总要在这卸作几块才好背回去的，可由此所带来的危险性便也多加了几分。


    乔冉安实不愿在此间多盘桓片刻，手上动作十分麻利，并道：“不过是些猪肠子罢了，等下回咱多抓一只野鸡便也补上来了不是？媳妇儿你就别舍不得了。”


    “再说这地方没水来着，难不成你要将这些还兜了猪屎的肠子背到咱歇脚的地方处理？”乔冉安促狭一笑，接着道：“我知道你能忍了当中味道，可无端添重是什么毛病？依我的意思，咱们今晚便跟着赶回家去，也省得在山里担惊受怕。”


    傅娘子咋舌，道：“你倒说得头头是道，直跟竹篾匠手下织的篾笆一般，横竖都教我插不上缝了？”


    乔冉安抬眼瞧得傅娘子的眉色渐已舒展开来，心下明晓他媳妇儿终不在这上头纠结了，不禁微抬了下巴，舔笑道：“那我便当是你在夸我了……”


    到后半夜时，乔小遇与她爹娘便回到了家中。


    他们也足够轻手轻脚了，没成想却还是把留在家里看门的乔小佩给惊醒了起来……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乔小佩的话音微促，待看清进门的人是家里人后，神色转惊为喜。


    乔小遇见妹妹在原地微愣了片刻，旋径直将手头那截用来防贼壮胆的木棒子给丢到一旁的情形，不禁摇头失笑，解释道：“这不是运气好么？没想上回就着坑洞所设的伏竟真的成了……”


    因觉着爹娘所背着的东西更重些，乔小遇便先让爹娘进了屋去，只瞧着他们那满篮子的猪肉还需费些时间收拾，而自家那道偏窄的门已被堵了个完全，乔小遇便索性将篮子轻顿在家门前的石坎上歇息了。


    她接着将自己的手臂从篮子手里退出来……


    原以为这般可算是得了“解脱”，可紧接着，肩膀处却传来了一阵清晰的灼痛感！


    “怕是又破皮了……竟连衣服都沾不得。”乔小遇没忍住轻“嘶”出声，两只胳膊却是不论如何也不敢再动了。


    “姐姐，你还好么？”一旁的乔小佩连忙帮她把篮子扶稳，一边关切地问道。


    乔小遇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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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头，将眉眼间的那几分疲累之色尽敛而去，笑道：“没事的，不过赶夜路略有些伤精神，歇一晚就好了。”


    乔小佩如何不知她姐这是在强撑？且瞧着她姐的指尖是一阵紧抑不住的颤抖，乔小佩的心底便不由得泛起一股胀疼感来……


    然而张了张口，乔小佩却只能拣了些日常事来说与她姐姐听。


    一通笑语，与院门前那道因被宁静的夜而衬得愈发的声势浩大的河流声混杂在一起，便不论人心底究竟挟藏着多少的疲累与无奈，终也成了一颗普通的泥石，被拖罗河裹着流向远方。


    可人终究是不能连轴转的……


    便是一张新牛车，在拉了一段时间后，也需往那车槽里抹点油才用得成，而来自于身体上的疲累感一旦累积到某种地步，也会如同那些被河岸边探出根系的柳树给阻挡住的泥沙一般，渐渐聚成块垒。


    这不，连日来身子骨本就没怎么好全的乔冉安始终在折腾着，在将这次背回来的野猪肉腌好后，他便“累得倒下”了。


    傅娘子在旁边看得干着急，心下亦怪责自己将乔冉安催得太紧……


    “早知道你爹会这样，那挖地窖的事情就该缓着做的。”傅娘子沉叹了口气，眸中难掩苦涩。


    乔小遇在旁听得不是滋味，想要安慰她娘吧，可那些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实际效用”的话，实在教她难以开口。


    乔小遇紧蹙着眉，深沉的目光则定定地探向那躺在小床上苦哼不已的乔冉安……


    且听傅娘子前脚还骂乔冉安脓包，动不动就哼唧叫苦，后脚却吩咐自己去将板壁上挂着的野鸡取一只来，跟着就炖了给乔冉安补身体的话，乔小遇的脚步却始终未动。


    “你这孩子，发什么怔呢？还不快去？”傅娘子回过身来，开口催促乔小遇道。


    “娘这般刀子嘴豆腐心，说到底还是软心肠。”乔小遇暗暗想着，直觉着自己的肠胃里竟似堵了团稻草一般，渐被酸蚀，却终究是没法子消化了。


    乔小遇知道她爹确有些疲累，可怎么也不至于到这份上……


    每当傅娘子的脚步靠近小床边时，她爹的苦吟声便会自觉加高——这些乔小遇都是看在眼里的，只她这做女儿的能说什么？


    “爹这么做究竟能得什么好呢？”乔小遇紧抿着唇，手里的刀稀稀落落地砍在野鸡身上，终也不过切开了些鸡皮而已。


    她的心思就不在炖鸡这件事上……


    傅娘子路过乔小遇身旁时，眼见得女儿那般那使不上力的模样，赶忙将手上那碗用来蒸玉米饭的水放下，担忧地道：“小遇，你是不是也觉着身上不舒服？”


    “若觉着不舒服就快去一旁歇一歇吧，剩下的事娘来做。”傅娘子话音落毕，微凉的手便打算伸将过来轻覆住乔小遇的额头。


    然还未等傅娘子触到这温度，乔小遇便稍稍将头偏侧了过去，道：“我没事……”


    “果真？”傅娘子又跟着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