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作品:《邪思

    穆葭想要做个了结,此事没敢与裴樱说,不然这妮子定不饶她。


    她只同裴樱说了来这相府所为何事,把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大致都说了。


    两人许久不见,聊到天亮方才别过。


    裴樱说,晚上再来取金嫱儿的命,让她别管,小心把自己暴露了。不过,看在穆葭的份儿上,她会改为灌药,不会让金嫱儿死得痛苦。


    穆葭心弦紧绷,还是不甘心嫱儿姐就这么死掉,熬了一晚毫无睡意。


    金嫱儿大抵也是如此,天刚亮,她屋里就飘出了琵琶声。一曲《阳春白雪》和风淡荡,凛然清洁。曲毕,静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嫱儿姐?”穆葭听到开门声,赶紧出来。


    金嫱儿冲她抿唇一笑,带着几分娇意:“我今儿要缠着人豪翘课,总算要祸害他一回。”


    唯有一天可活,怎可留下遗憾。她换了身芙蓉花裙,点了桃妆,眼睛里尽是女儿之美,含羞含笑。


    并不见半点紧张和害怕。


    穆葭寻不出一句合适的话说,目送她跨过门槛,找丰人豪去。


    “哦,对了,”金嫱儿停住脚,回头看她的眼神带着怜爱,“阿葭,这世上风景很美,且行且看,一辈子都看不完。你要记得,杀|人者双星崖,而你,不过是被推出来的刀,不该背负全部的罪孽。”


    穆葭鼻头很酸,逼得眼泪夺眶而出。嫱儿姐有一颗玲珑心,一句话便戳到她心房最软之处。


    金嫱儿,“至于我,你无权干涉我的选择,所以也不必为难。”


    她呆呆看着金嫱儿走出院门。


    原地站了会儿,回到房间,关上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她倒在床上,眼泪水漫金山。


    实在太困,穆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来外头太阳已偏西。


    睡了这么久啊。她坐起来,浑浑噩噩发了许久呆。


    佳容回老家看望她病重的母亲了,她身边没人伺候。丰楚攸那边也出了事,于是更没人来打扰她的伤心难过。


    他……还不知是什么情况。穆葭整理好心情,擦去脸上的泪痕,在红肿的眼皮上扑了点粉,准备过去看看了。


    可刚走出房门,就看见金嫱儿从院门口进来,两个婆子一前一后押着她。


    穆葭顿住脚步,心头一沉。


    这两个婆子,一个是老夫人身边的,一个是韦氏身边的,脾气和嗓门儿都大得不得了。


    “怎么了?”她忙凑上去。


    前头那婆子不耐烦地摆手:“少夫人莫管,总归是犯了错才给押回来的。”


    金嫱儿冲她笑得开怀:“阿葭,我玩得很开心。”


    后头那婆子听得这话,暴脾气起来:“还有脸说开心!撺掇着三公子逃学,你且看夫人怎么收拾你!”


    金嫱儿浑不在意,与穆葭摆了摆手,乖乖进屋关着去了。


    穆葭望了眼日头,太阳还未落山,若能玩到晚上才是没有遗憾吧。


    可惜。


    那两个婆子关了人,骂骂咧咧回去复命。穆葭心头堵了淤泥似的难受,深深看了眼那禁闭的门。


    罢,都是命。嫱儿姐既觉得无憾了,她又何苦替人担忧。


    穆葭还有自己的要事没办,她沉下心情,提步朝东厢去。


    刚走到门口,还没抬手敲门,就听不远处刘妈一声急喝:“少夫人!”


    穆葭回头:“?”


    刘妈:“二公子身体不适,在休息呢,您可别去打扰。”


    脸上挂着笑,口吻却没客气。


    穆葭收了手:“哦。”


    那等晚上偷偷去看。


    刘妈这般如临大敌,定是出现了穆葭乐于看到,而甄氏并不乐见的情况。


    她回去等着。


    等着等着,韦氏来了,把金嫱儿拉到院子里来一顿数落。甄氏在一边看着,也时不时骂几句。


    两个娘都指望着丰人豪成才呢,岂能不痛恨金嫱儿这个红颜祸水。


    金嫱儿跪下挨训,手心挨了三十藤条。可她是连死都看开的人,自是感觉不到疼,没有流泪,只说以后不会了。


    没打到她痛哭流涕,两个娘心头的气就顺不了,便又换了板子打。


    穆葭去求情,不出意料地一起挨了训。


    “真是世风日下,为了男人,为了荣华富贵,脸都不要了!我看是蛇鼠一窝,难怪聚到一个院子来。”


    因是积怨已久,韦氏一句话不光骂了她俩,还把甄氏捎带上。


    甄氏一听,指桑骂槐呢,气得抽了鞭子就打穆葭。


    穆葭是韦氏的儿媳,如今却被抢到甄氏这边,甄氏动手打人,等于在笑话韦氏,你儿子绿帽子戴得稳,老娘不是婆母胜似婆母。


    抽穆葭,就是抽韦氏的脸。


    两个女人借机斗法,怒气全落到金嫱儿和穆葭身上。加之这两日丰楚攸想起当年真相,甄氏心里憋得慌,眼下可算找到撒气儿的地,自是一通乱打,打得两个小的身上没一块好皮。


    穆葭运了内力护体,并不觉得太疼,只是心里刀绞似的难过。


    人生尽头,竟还要受这样的罪,不窝囊么!她委实想上去拧了那两个恶妇的胳膊。


    金嫱儿却拉住她,嘴型对她说,“不要”。


    这顿打,直到夜深方才收场。两妯娌没让给伤药,也不许给汤水,将她们锁回房间让反省。


    这期间,动静闹得不小,东厢的门却一直都没有开。先前丰楚攸哪见得她挨打,连骂都要替她顶回去的,这会儿却没半点反应,可见他现下很不好。


    穆葭嘴里一直没什么味儿传来,许是打击太大,他水米未进。


    子夜,穆葭从窗户出了房间。来到东厢门口,先从门缝燃了迷烟,算着时间开始撬门。


    刚动手,一道黑影落在西厢门口。


    裴樱来了。


    两人隔着庭院相视一眼,无话可说。她心头针扎似的痛了下,回头,咬紧下唇接着撬门。


    撬门的簪子,还是先前嫱儿姐给的。


    眼泪无声落下,这各中无奈,无以言说。


    几乎在同时,两人都推开了房门,夤夜寂寞无声,仿若能溺毙了人的黑水。


    穆葭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屋里迷烟已起了效果,守夜的小厮昏睡着,满地打砸的狼藉来不及收拾,还好她事先放了迷烟,不然随便一脚踩下去,便能惊动了人。


    丰楚攸躺在床上,高瘦的身躯蜷缩得像片秋叶。


    穆葭站在床边瞧了他两眼,眼睛便抽痛了下。


    一日不见,初现生气的脸竟又瘦削下去,恢复了从前的死气沉沉,连嘴唇都干涸了。


    一棵树要养很久才能长成,毁掉它,却只需要一把火。真相这把火,烧得他垮塌了精神,不知几时才能重新长出新生的芽。


    他枕边放着两个新做的木雕,许是时间来不及,刀工略显粗糙。


    穆葭拿起来瞧了瞧,手指微颤。那是一大一小,俩兄弟。


    他都想起来吧。


    一瞬间,她眼睛发了酸。这眼泪,不知是高兴得为丰公子流,还是心酸得为丰楚攸淌。


    她忽而明白,丰楚攸为何喜欢雕木头。


    因为他的心事无人可说吧,一刀一刀皆是发泄。那些木雕,分明是痛苦与折磨的具象。


    穆葭觉得难过。


    除了师父和裴樱,还从未有一个人与她产生如此多的交集。


    人非草木,于她而言,他是特殊的。


    穆葭在床边坐下,伸出手,想为他抚去脸上的碎发,指尖碰到脸颊的那一刻,却又仓皇收回。


    “讨厌鬼,熬过这个泥潭,明年的元宵,会有真正喜欢的姑娘陪你看猜灯谜的。”


    她在床沿一直坐到裴樱从西厢离开,才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房间。


    她躺在床上想着……嫱儿姐的呼吸是几时停的呢,人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来日自己也要服药,去的时候也会是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吧。


    一直想着,身上的痛全然感觉不到。


    浑浑噩噩过了一|夜,次日,窗外亮了许久,才听到一声丫鬟的尖叫打破东院的宁静。


    穆葭坐起来,眼泪也顺势滑落。


    金嫱儿死在床上,丫鬟进去的时候,人都已经凉了。


    东院乱成了一锅粥。


    甄氏吓得慌了神,怕再闹出一条人命,赶紧让人把穆葭解了禁。


    门开了,穆葭却不想出去,不想听到一个“死”字。


    外头嘈嘈杂杂的声音一直没停过,午后更是闹得更凶——


    原本丰人豪已经去了学堂,不知谁人告诉他金嫱儿没了,他一路跑回来,两只鞋都跑掉了。


    更不知谁人给了他一封告密信,把金嫱儿被迫落胎之事,昨夜挨打之事,添油加醋地全说了。


    这一下,金嫱儿的死,成了老夫人、甄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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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氏一起逼的。


    丰人豪这一闹,是要把屋顶都掀了。从韦氏到甄氏,再到老夫人,他谁的脸面都不给,挨个儿骂个狗血淋头,吼着要她们偿命。


    他疯了,疯得比他二哥还可怕。若非他自己哭晕了去,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哈哈哈,笑死我了,我一封告密信就把这相府搅和成这样,好戏上演,可惜我没时间看,便宜你了。”


    裴樱得意地吃着小点心。


    穆葭看她吃得香,倒觉得反胃:“我就知道,这信是你弄出来的。”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奇怪,嫱儿姐那么聪明,按理说该知道自己的死会影响到丰人豪,为何没有留下遗书。”


    “留了呀,”裴樱拍去手上的酥饼渣滓,把手伸进衣领,掏出一封信,“喏,我偷走了。”


    穆葭一把抓过,展开飞快浏览,越看脸色越黑沉。


    “阿樱!”


    裴樱嘿嘿冲她笑。


    “嫱儿姐遗书里明明说,自己身有顽疾,日日折磨实在痛苦,今日要他翘课作陪,盖因本就打算好今夜自裁,不关旁人的事。还千叮万嘱,要丰人豪切莫迁怒他人,要好好考学……你!”


    金嫱儿唯愿丰人豪平安顺遂,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可裴樱居然从中作梗,不仅拿她的死做文章,所做之事还与她的遗愿背道而驰。丰人豪如今发了疯似的喊着偿命,可见那封告密信用词有多煽动。


    “我什么我,”裴樱半点歉意也无,倒对她的质问不满,“还不是为了你!就你这个猪脑子,还掀翻相府呢,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穆葭张嘴,心梗,骂不出话来。她是不聪明,可是……


    裴樱:“我还不知道你,傻愣愣的,除了杀|人,别的事情可一件都不擅长。我不帮你一把,等你师父找到你,你都还在这相府里抠脑袋呢!”


    说到这里,恨铁不成钢地狠戳她脑瓜子,“还好意思跟我生气……那个丰人豪日后就是你的帮手了,你懂不懂!他要想掀了相府,不比你有能耐?”


    她愤愤说着,当着穆葭的面儿,把金嫱儿的遗书撕了个粉碎。


    声声撕裂声,听得穆葭心颤。她垂首汗颜:“是,我向来蠢笨。”


    裴樱:“你不是蠢笨,你是天真,单纯,有良心……”按住她的肩膀,语重心长,“我再说一遍,这个乱世里,谁有良心谁死得早!”


    多少英雄豪杰,在正邪黑白间拿云握雾,世上从无纯粹的好人,又何必如此严于律己。


    道理谁不懂呢。可穆葭觉得累,只想要清静。


    裴樱见她没有被说通的样子,皱眉叹息:“咱们就要别过了,以后也许再也见不着,这件事算我不对,可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来。还有,我要奉劝你一句——你说你只是想帮那丰公子的弟弟一把,可我看,你对他太过上心……真的没有动心?”


    这个问题真好笑,穆葭一脸无语:“他一个霸占嫂嫂的混球,我能喜欢他什么。”


    裴樱:“可你言辞之间,总想要做他的救世主。不要随便心疼一个男人,否则你很容易成为一只飞蛾。”


    穆葭:“你想多了。”


    “好,就算是我想多了。”


    她用下巴指了指穆葭手腕上,那星河璀璨的漆镯,“这个东西,我没收了。”


    说着,使劲儿把镯子从她手上拔了下来。


    “哎!”


    穆葭没抢下来,撇了撇嘴,只好作罢。


    裴樱把镯子揣入怀中,起身,准备走了,“行了,双星崖权柄交替,还有一堆烂事等着处置,我再不走就要误事了。”


    捏住她的脸颊,恨铁不成钢,“你呀,既然离开了不开心的地方,就给我开心起来!还有,以后看见樱花,记得要想起我。”


    穆葭追着起身,那些指责的话在离别之际,再难说得出口。


    “等等,我这儿有支樱花簪子,先前还以为送不出手了呢。”


    连忙去将妆匣打开,取出一支粉嫩可爱的花簪,“临别相赠,阿樱,愿你保重。”


    那是支芙蓉石的簪子,当时和丰楚攸一起挑的。他选了碧玉簪送给甄氏,她想裴樱了,便买了这支樱花簪。


    穆葭捏着簪子,朝裴樱走去。每一步看似在靠近,实则却是走一步远一步。


    “砰砰砰——”房门被倏地敲响,打断了她缓慢的脚步。门外响起男人沙哑的声音:“嫂嫂,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