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如果是你

作品:《如果是你

    因为校庆,食堂难得供应到下午两点。


    陶桃选了教学楼后面的那条路,小路另一侧是学校的围栏和年久失修的车棚,比起主路上的人群,这里安静许多。偶尔有一两只麻雀落在露出锈斑的蓝色车棚顶上,叽叽喳喳。


    “我在中学时的遗憾,是从来都没有翻过围墙。”和张业庭肩并肩走在小路上上,于清漫眯起眼笑着开口,指指车棚顶端。


    陶桃牵着小豆泥走在他们前面三四米的地方,偶尔抱起小团子在空中转一圈,逗得豆泥直笑。


    “那不巧,”他的喉结轻颤,“我没有这个遗憾。”


    于清漫转头,夸张地上下打量他:“看不出来啊,当年你可是赢弱不堪的。”


    “赢弱不堪?”他重复她的话,看着她,把每一个字都念得很慢,最后抿唇,眼底满是无奈。


    当年的张业庭白净瘦削,气质还有点忧郁。


    很像青春疼痛日剧里的少年。


    再加上被她在雪地里被砸一跤时懊恼咬住的下唇,更有那种日剧的破碎感了。


    “当年有一次你在这里半天都打不开车锁,还不赢弱吗?”于清漫挑眉,随手指向一个角落。


    学校的围栏上爬满了爬山虎,他们上学时,还没有像如今一样整片围栏都被绿色侵蚀,密不透风。


    高三之前的晚自习下得早,她常常在校园外回家的路上,透过爬山虎的缝隙悄悄寻找他的自行车。


    有的时候比较幸运,她可以远远地,静静地看他弯腰开锁,前额的碎发垂落微微挡住眉眼。他淡笑着听朋友讲话,推着车消失在拐角。


    那是她少有的,可以明目张胆向他投去视线的时刻。


    年少时期的喜欢太过纯粹,不需要得到,只要能每天远远地看上一眼,对于她而言已经足够幸福。


    “我那是……”他垂眼看向她,睫毛在眼睑下形成一小团阴影。


    微风吹拂,带起他的衣摆,淡淡的柠檬橡木香气若隐若现。


    于清漫微仰头与他对视,脸上仿佛画着一个大问号。


    然而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又正过脸,叹气道:“没什么。”


    被注视着的人,就算再过愚钝也会在某一天发觉。


    是真的打不开车锁吗?


    不过是打不开青春的,抑制着强烈心跳的锁罢了。


    这条不算长的小路,尽头的白色矮楼冒着蒸腾的白烟。


    食堂的外立面比起当年破败了不少,白色砖块有不少已经掉落。


    拨开门口的塑料帘,还是熟悉的窗口,熟悉的白色长桌和圆凳,所有的一切都和多年前的记忆重叠。


    食堂那股气味,就好像教学楼里保洁阿姨拖地的消毒水味一样,是她努力在时间中留下的记忆。于清漫眨眨眼,深吸一口气,眼眶泛酸。


    “祈祷今天有我最爱吃的牛肉板面。”陶桃咂咂嘴。


    “柳又板面!”豆泥做超人的动作向前冲,情绪价值拉满。


    于清漫也跟着傻乐。


    见身后的张业庭也用手支起塑料帘,她才放心地收回手。


    “不知道今天的窗口,是不是每个都不一样,”她随口道,“我什么都想尝尝。”


    他没有接话,只是站在她身侧,和她一起走到最近的窗口前。


    张业庭腿长,走路比她快很多。走到第二个窗口,他让开身前的位置,示意她排在他前面。


    见他停下脚步,于清漫抬头,有些好奇是什么饭菜让他打算在这里排队。


    队伍最前端的人刚好打完饭转身向后走,她的视线扫过餐盘——炸鱼排、西红柿炒蛋、干锅土豆片。


    她有片刻地愣住。


    随即,她摆手:“我去其他窗口再看看。前几年买了空气炸锅常常吃,吃腻了,再也吃不下了。”


    炸鱼排。


    她曾经在这所学校的最爱。


    爱到她曾经对陶桃说,就算有一天不喜欢张业庭了,她也依旧喜欢学校的炸鱼排。


    食堂里人来人往。


    于清漫很快钻入人群,而炸鱼排的队伍,仍旧在前进。


    -


    陶桃带着孩子,校友们纷纷让路,倒是让她很快就打到两份饭。


    等于清漫和他们汇合时,豆泥都吃得差不多了。


    “今天真是食堂大发慈悲,什么都有,有我最爱吃的茴香饺子和学校阿姨炸的油泼辣子!感恩校庆!”坐在冰凉的圆凳上,于清漫一脸满足地双手合十。


    “噗。”陶桃大笑,“电玩不是出了名的食堂好吃吗,怎么你回来反而像个饿死鬼一样?”


    “那不一样。”于清漫转身,伸出食指压在陶桃的嘴唇,朝她眨眼,“这里是故乡。”


    鬼迷日眼的。


    打掉她的手,陶桃锐评:“恶心。”


    得意地扬唇笑着,于清漫正过身,手肘却碰掉了餐盘上的筷子。


    金属筷落地,在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和坐在对面的张业庭几乎是同时弯腰,将头探到桌下。


    在伸出的手即将碰到他的指尖时,于清漫犹豫了一瞬,眼前修长的手指先一步将地上的筷子捞起。


    在长桌下,他们对视。


    “再去拿一双吧。”他说。


    “抱歉。”于清漫没有再耍宝说“三秒原则”,直回身站起,重新去消毒柜拿筷子。


    再回来时,桌上的两个人仍旧在聊天,只是张业庭的视线在她看过去时,已经落在她身上。


    “怎么了,没见过人快三十了还能掉筷子?”她鼓嘴。


    “是啊,夺新鲜啊。”陶桃敷衍地捧场,像哄豆泥一样哄她,“吃饭吧,快吃饭吧啊,别整幺蛾子了。”


    张业庭只是嘴角微微扬着,没有说话。


    于清漫瘪嘴,夹起一个饺子蘸蘸油泼辣子,扔进嘴里。


    “你们游戏发得不错。”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拿着筷子,饭菜几乎没有动。


    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她才回:“刚想说能让你有感知,说明我们发行做得还挺好。但转念一想,你也算是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圈外的游戏人。”


    “主要是从你的朋友圈了解到的。”他注视着她。


    “……”于清漫深吸一口气,“好吧,看来我们仍需努力。”


    “他没有留在游戏是对的,你看你,每天上班如同上坟。”陶桃在一旁吐槽。


    “我也差不多。”张业庭淡笑。


    “听到没?”于清漫晃晃手指。


    无语地摇头,陶桃问:“这次回来,待几天?”


    豆泥还小,听着大人们讲话,上下眼皮就开始不听话地打架。


    “周日就走了,回来一个周末。”于清漫好笑地指指陶桃身侧不停点头的小豆泥,“孩子快睡着了。”


    “他有午睡的习惯。”陶桃叹气,把豆泥摇醒,“宝贝,别在这里睡,等下妈妈带你回家睡。”


    豆泥已经睁不开眼,任由妈妈前后左右摇着,小嘴嘟嘟还咂咂嘴。


    “你先带他回去吧,我在这里把饭吃完,再逛逛。”于清漫笑着摆手,说完就往嘴里塞饺子。


    陶桃看看她,又看看她对面的张业庭,欲言又止。


    张业庭微抬下巴,示意面前几乎没有动的餐盘:“我吃饭比较慢。”


    “那你们俩慢慢吃,”陶桃点头,她起身,一只手搭在于清漫的肩膀,“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于清漫嘴里塞着饺子,说话含含糊糊的,把筷子握进拳头,指指对面的人:“他能给我卖咯?”


    “就知道贫嘴。”陶桃给她脑门一记。


    “干妈再见,叔叔再见。”即便困得睁不开眼,被妈妈拉着的豆泥另一只手揉着眼睛,也不忘礼貌。


    于清漫觉得,此刻她和张业庭的笑一定是慈祥和蔼的。


    呵,这种词都能用到自己身上了。


    岁月啊,真的是岁月。


    回河海要送自己一份医美保养大礼包。


    “一会儿吃完饭有什么安排?”目送母子两个离开,张业庭的视线再次回落在于清漫身上。


    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咬着筷子思索片刻:“我想去趟操场。”


    “好。”也许他只当她是想消食,几乎是没有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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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地答应下来。


    “如果你有别的安排,不用管我的。”于清漫有些不适应和他一起做很多事,回避道。


    张业庭手中的筷子,在她垂眼夹饺子间,稍稍停滞在空中,但也只是一瞬:“我今天没什么事,陶桃说你心情不太好。”


    “我吗?”于清漫漫不经心地扒拉着餐盘里的饺子。


    “还好吧。”她轻声。


    她最近很累,工作累,和董言的事情也心累。


    极度缺乏睡眠的大脑,并不想再在休息日工作,思考对面这个人的目光是探究,还是带着什么别的意思。


    于清漫的饺子没有几个,吃完放回餐盘后,她又回来坐了一会儿,拿手机处理些工作,等张业庭吃完。


    再收起手机时,她一只胳膊支在餐桌上,歪头看着离开位置,走向不远处的人。


    他把餐盘放到回收处,转身挽起袖子,弯腰在水池旁洗手。


    阳光透过窗户,切割成一块又一块的亮光映在他的身上。手腕上的腕表,偶尔折射出晃眼的光。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否有坐在过这个位置,偷偷看他。


    但如果穿回多年前,年少时的于清漫应该也许会很开心,十多年后他们都混得不算太差。那段暗恋,不是不愿回忆的过去,没有成为赛博案底。


    “在想什么?”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她面前。


    张业庭拿起圆凳上的风衣,简单地对折。黑色高领衬底恰到好处勾勒出他的宽肩窄腰,挽起的袖子下,露出有力的小臂。


    她依旧托腮,抬眼开玩笑道:“你今天这身打扮,很适合再架一副无框眼镜。”


    将风衣随意搭在胳膊上,他微微挑眉:“一会儿刷你的卡。”


    “我撤回。”她双手投降。


    坛京的秋与河海不同,蓝天白云,秋高气爽,没有潮湿的雨季和要被空气淹死的潮湿,深吸一口气很舒服。


    他们并肩走在塑胶跑道,微微带跟的短靴和红底皮鞋,在塑胶跑道上显得有些滑稽。好在黄色的落叶大多铺在红色的颗粒上,踩上去平稳些,偶尔发出清脆的声响。


    已经是下午晚些时候,很多来参加校庆的校友都已经离开。


    操场上人不多,偶尔有些在读的学生在打闹。女孩追着男孩跑,从他们身侧经过。


    太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的影子向她的方向倾斜。


    而她,正站在他的影子里。


    他们没有再找其他的话题。


    很神奇,他们的关系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但竟能适应彼此之间安静地相处,而不是尽力找话题维持热络,避免冷场的尴尬。


    “去那上面坐一会儿吧。”于清漫抬手,指向前面的三层白色可移动架子。以前运动会时,体育老师总是会坐在上面当裁判。


    以前晚自习前吃完晚饭,如果天还没黑,她常常会和陶桃一起坐在架子最高的那层,藏在校服外套里的手机放着当时流行的歌。


    架子很宽,可以并排坐下四个人。


    张业庭腿长,两步就稳稳站了上去。


    穿着短靴,于清漫刚一只脚站上第一层,眼前就出现一只手掌。她搭上:“谢谢。”


    干燥的手,掌心的温暖传至她的指尖。


    他们一起坐到最高那层,向下可以看到大半个操场。


    于清漫闭上眼,听着操场后侧一排梧桐,树叶被风拂过时的沙沙声,和偶尔麻雀的几声叫声。一直紧绷的神经和眉心,渐渐放松下来。


    她慢慢向后躺倒。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头被轻轻抬起。


    再放下时,脑袋下不再是冰凉的金属。柔软的布料,散发着淡淡的橡木香。


    一架飞机低空从湛蓝的天空划过。


    张业庭戴着腕表的手支在腿上,托腮微仰着头望向天空。


    而身侧,长发微卷的女人闭着眼,呼吸轻轻的。


    风从她的脸上温柔地抚过,操场上的嬉闹声被低空飞过的飞机遮盖了大半,显得很遥远。回忆与现实仿佛在此刻模糊了界限。


    就像那首《Heav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