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作品:《路人的我是幕后黑手》 九月底、十月初。
理论上算是入了秋,但燥热依旧不散。
礼堂里挤满了进进出出的人,哪怕空调一直在不停地轰鸣制冷也无济于事。
牧后抱着本《公猪的骟后处理》躲在后台角落,与一堆废弃纸箱为伍,拼命压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为了举办今晚盛大的迎新晚会,周围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脸上带着规格统一的亢奋。
不必说,这个迎新晚会自然是特地为F4举办的。
牧后低头看了眼手表。
距离晚会正式开始,还有三个小时。
等到三个小时后,夜幕四合、聚光灯亮起之时,F4就会登场。
他们四个人会如同神明一般降临在舞台上,在一片赞美声中,沐浴着所有人痴迷崇拜的目光。
——除了主角。
主角将是这一神圣时刻的破坏者。
根据剧情,神情局促、衣着寒酸的主角会在这一刻,像一头惊慌失措的无辜小鹿那样,一头扎进那团神圣的光芒,撞倒f1,引发全场混乱。
由此拉开整篇小说的序幕。
后面的剧情就很老套了。
不,甚至不能说老套,简直可以说是公式化。热衷于把读者的脑子按在地板上狠狠摩擦,不建议任何口味正常的人阅读。
但牧后还是读了。
不仅读了,还读得非常仔细。
倒不是他对吃屎情有独钟,而是实在没办法。谁让他穿进来了呢?
即便再难以下咽,这本小说对于他来说,依旧是记载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命运之书」。
值得他反复背诵,认真揣摩。
当然,主要是揣摩哪天请假来躲避狗血情节比较合适。
只可惜今晚的迎新会要求全员在场,请假这招不管用,否则他早就溜之大吉了。
牧后叹了口气,把书往上举了举,遮住自己的脸。
大概是他把书举得太高了,也挡了自己的视线,噗地一下,书脊尖锐处顶在了某个人的腰上。
“抱歉抱歉。”牧后从书后探出头。
不知不觉间,这个狭小的设备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没事。”
那人用手揉了揉自己被戳到的地方。
牧后简单打量了一下他。
这人长挺高,眉毛比较浓,除此之外没什么特点。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的手腕上系了条四种颜色混杂的缎带,鲜艳夺目。
看着那条缎带,牧后突然好奇,“你手上的缎带是什么?我看好多人手上都缠着这个。”
“哦,这个啊,这是我们气氛组的标志。”
那人把手举起来给他看:
“我们在排练F4到来时的情形。领队安排我们守在校门口,等F4一到,就开始齐声赞美。”
“原来都是演出来的?”
牧后震惊。
怪不得小说里F4一登场,就恰好有热心路人围过来组成气氛组,一边发花痴一边给主角介绍F4的身份背景,原来都是事先组织好的。
既衬托了F4的高贵身份,又恰到好处地给主角做了介绍,一石二鸟啊。
够贴心。
“什么叫演出来的!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不知道牧后的话触动了他哪根神经,那人似乎对这种说法很不满意:
“我们所有赞美都发自真心!只不过事先排练一下让现场更加完美而已,不排练乱哄哄一团像什么样子。F4他们值得最好的!”
“哦哦,是这样啊。”
眼见对方有点恼火,牧后立刻习惯性给对面顺毛,并作恍然大悟状:
“是我误会你们的用意了,哎呀。你们考虑的很周到嘛。F4能有你们这样的粉丝,怕不是晚上做梦都要笑醒。”
听到“做梦都要笑醒”,那人微微的怒意消下去了,反而颇有些扭捏,“这倒不至于啦。”
“怎么称呼?”牧后问。
他刚才一直在找眼前这人的胸牌。
每个学生都要佩戴写有姓名和班级的胸牌,这是「梅迪亚纳贵族学院」的校规之一。
但大部分主要角色就从来不戴。
毕竟“校规”这东西在小说里的作用,就是用来打破的,这样才能凸显主角们的高贵身份和与众不同嘛。
所以当牧后没在眼前这人身上看到胸牌的时候,神经就略微紧绷起来。
他心说这小子眉清目秀其貌不扬的,应该不会是个主要角色吧?
不过他要真是怎么办?
看他对F4的崇拜程度,没准是个因嫉生恨然后对主角进行报复的反派。
啧。跟反派掺和到一块就更麻烦了。很容易被牵连。
跑吧。牧后想。
万一他要真是反派,我拔腿就跑。
面前这人不知道牧后已经开始活动手腕准备跑路了,很直爽地回答:
“哦,我叫丁鹏程。”
丁鹏程?
这名字质朴到跟玛丽苏小说格格不入。
牧后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人名,确定这个名字不属于任何出场角色,彻底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跑路,他还没从军训时的一千米体测阴影中走出来。
“好名字。”
牧后竖起拇指。
丁鹏程明显对自己的名字不太满意,两条略显憨气的浓眉搅在一起:
“好什么好,跟叫旺财的狗和叫咪咪的猫一样。烂大街。”
“怎么能这么说,”牧后安慰,“用的人多,说明你的名字符合主流审美嘛,多好。”
眼见着周围人越来越多,大概他们的排练也要开始了。
牧后不打算凑这个热闹,想了想还是决定离开。
可惜了,难得寻到的清净地方。
牧后遗憾地收拾东西,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提着巴掌高只能半蹲半坐的木板凳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打开门,一股热浪袭来。
牧后呆立片刻,迅速关上了门,后退一步。
差点忘了,礼堂里的空调坏了正在抢修,现在外面的热度大约能等同于两个阿鼻地狱。
牧后又原样走了回来。
“你还没走吗?”
丁鹏程看到牧后回来,好像有点开心,大概是难得遇到跟他同届的新生。
但接着表情又变得为难:
“排练马上要开始了,领队说他不想在这里看到无关人员,可能马上就要赶你出去了。”
“没关系,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牧后把他那块小木板凳放回地上,让丁鹏程给他指个方向,“我去找下你们领队,看看能不能申请一下,跟你们一起赞美F4。”
“你也想加入气氛组?眼光倒是不错,但是不可能。你不知道多少人为这些名额抢破了头。”
丁鹏程告诉了他领队的位置,但还是不觉得他能留下来,“气氛组对我们来说更多意味着一种荣耀,只有骨灰级粉丝才能加入,审核很严格的。”
骨灰级粉丝么。
牧后摸了摸下巴。
那不可能有谁比他更骨灰了,他连小说里F4偏好什么款式的内裤都一清二楚。
十分钟后,牧后回来了。
丁鹏程看着他手腕上的四色缎带,目光都直了,呆呆地问:
“到底怎么做到的……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能用什么手段,当然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我的信念打动领队。”
牧后扯了扯有点紧的缎带,张口就来:
“我一岁时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F4他们四个的名字,抓周时最先抓到的就是他们的写真集。实话跟你讲,我出生就是为了推他们。”
丁鹏程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真的?”
假的。
牧后把这两个字咽了下去,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当然是真的。”
丁鹏程还有些迷惑,“可是我们跟F4不是同岁吗,他们那么小就出写真集了?”
这家伙比领队还机灵点。
牧后故意没回答,接着说:
“不仅如此,我每天都要在供桌上摆好他们的照片,恭敬地上三炷香,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拜上一拜,不然我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呃,我怎么感觉哪里有点奇怪……”
“怎么会奇怪呢,每个人喜欢他们的方式都不一样嘛,”
牧后一把揽过丁鹏程的肩膀,“你的方式是成为气氛组为他们加油打气,我的方式就是每天祭拜他们,对吧?没什么问题。”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然后领队就让你加入了?”
丁鹏程直眉愣眼地问。
“当然不止这些,还有别的。”
牧后搓搓指尖,摆出数钞票的手势。
“我就知道,你……你贿赂领队!”
丁鹏程差点喊出声,看到周围有人看过来,又把声音压了下去,“你这人真卑鄙,竟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谁贿赂了,我就搓了搓手指。天干物燥,手指起皮嘛。”
牧后笑得奸诈,“倒是你,竟然把气氛组这么神圣的工作说成贿赂就能得到的,真是心思不纯啊。”
“我没有!”
丁鹏程差点又嚷起来,最后压着声音恨恨说,“那是你故意诱导我。”
牧后心底简直要捂着肚子乐翻了。
不得了。
逗纯情男大好玩的要死。
牧后乐够了,收拾起表情重新站直。
低调低调,少说话少做事。当好背景板。
虽然偶尔逗逗同为路人的同学,没什么大碍,但还是小心谨慎为上,千万不能扰乱剧情,影响到他回家可就惨了。
在这个世界,他得夹好尾巴做人。
牧后重新坐下,接着续上他没看完的书。
那边丁鹏程郁闷了没一会儿,被领队叫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开心地回来了。
“牧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领队刚刚跟我说,要重新安排一下组里的站位。具体怎么安排待会就公布,每个人都有机会表现自己,而且,”
丁鹏程兴高采烈,
“还有站在第一排的机会!”
……还有站在第一排的风险?
牧后大惊失色。
食堂。纯白穹顶。
距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除了准备餐食的工作人员,整个大厅都没几个人影。
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照在牧后的背上。
困,太困了。
他的十指插在头发里,一头微弯的黑发被压得四处翘起,目光生无可恋地垂在桌面上。
如果不是昨天被孟宇华拉去当了苦力,从此脱离了闲散的路人生活,他今天也不用这么早起。
更可恨的是,他回到昨天的病房探病,想要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结果发现孟宇华并没有死亡,也没有转入重症监护室——他消失了。
从姓名到存在,从历史到记忆。
孟宇华就像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一样,在所有人的感知中消失了。
好了,这下所有的疑问,都随着孟宇华一起烟消云散。
不仅如此,幕后黑手的任务,全部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啊——”牧后发出虚弱的呻吟,“不想工作啊,想回宿舍睡觉——”
不过话说回来,孟宇华还是给过自己帮助的。
临走时,孟宇华扔给自己的那支钢笔,就是牧后放在白昼身上的窃听器——它出自小说第三十一章,牧后一眼就能认出来。
作为通晓小说剧情的两个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俩都清楚蘇珩的变态癖好。
原文中,蘇珩拿走了主角白昼身上的纸巾,而现在,那包纸巾被伪装良好的窃听器所取代。
它会像个战利品一样,被展示在F4专属休息室的柜子里,同时坚定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为牧后源源不断输送着F4的谈话信息。
所以这算什么,新手礼包吗?
牧后已经有点认命了,他拿出挎包里的本子,开始修改下一步计划。
接下来需要做好准备的情节,是「选座」。
坐的离主角够近,才可以精确知晓剧情进度。但距离过近,又存在卷入剧情的风险。
这次换座,他需要拿到一个能够掌控大局,但又置身事外的位置。
主角同桌这个位置别想,因为这将会是f3蘇珩的地盘。
前桌观察不到信息,去了白去。
后桌则容易与主角产生互动,插满了情节展开的旗帜,又很危险。
所以最好选择主角的侧后方,几乎满足一切条件,还处在蘇珩的视线死角。
可问题是,选座顺序是按照入学成绩排的。
主角白昼拿着奖学金入学,成绩稳居第一,当然是第一个选。而自己则是标准的中间数——第二十名。
他们之间还有十八个变量无法把控。
牧后有些后悔了。
入学考时,他为了能更好地隐藏在路人之中,刻意答错了不少题,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普通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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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行不通的话,只能提前动用一点下流手段了……牧后摩挲着手中的圆珠笔。
“班主任说今晚班里要换座,真是奇了怪了,昨天不是刚换过吗?”
一个身量挺高、穿着新生制服的学生放下餐盘,在旁边坐下来,特地凑近了些,对着牧后的方向说,“老这么换来换去多麻烦啊,你说是不是?”
牧后疑惑地回头看了眼。
我身后也没人啊,他这是在跟我说话?
“你认识我?”
牧后警惕地问道。
不能不警惕,昨天他就是被突然贴上来的那双手拽出了日常生活。
因此,他对所有突然上来搭话的人都十分警惕。
“你昨天还给我腾出了空,让我站第一排了呢!我怎么能不认识我的恩人。”
这人对牧后的警惕浑然不觉,反而凑得更近,屁股都要坐在牧后的凳子上了。
“哦,是你啊。”
牧后不动声色地把桌上的本子收拾好,随口客套,“怎么样,站第一排看得清楚吗?”
“可清楚了,我还拍了照片呢!”
那同学拿起他胸前挂着的比巴掌大些的数码相机,调出相册来就要给牧后看,“这是裴拯的,可惜他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就把窗户摇上去了,只拍到了一张。这几张都是,他人真好啊,又温柔又耐心,看蘇珩,他最放得开,他的照片最多,从哪个方向看都好看。”
领队把手里的报纸卷成直筒,敲在旁边的桌子上,“都安静一下啊,安静一下。”
看到周围吵闹的众人纷纷闭上了嘴,他扫视全场一圈:
“我简单说一下安排站位的规则。”
“为了公平起见,接下来每个人都上来讲一遍自己准备好的赞美词,我和裁判们会根据你的文采和创意来决定你应该站在第几排。”
“我们不论资历,只凭实力。只要你的赞美词够好,你就有可能站在第一排,甚至可能跟F4有互动!”
领队这几句话说得很有煽动性,气氛一下被点燃了,每个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睛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火光。
牧后还没来得及为这种癫狂的气氛咋舌,领队已经开始从前排点人了。
牧后眯了眯眼。
有点麻烦。
彩虹屁吹得太好听不行,因为那会让自己站到第一排;但太敷衍也不行,他刚刚才从领队那里要到名额,还说自己是骨灰粉,不能立刻就崩了人设。
要怎样才能恰到好处呢。
在周围人都在拼命修饰自己的赞美词、练习发声的时候,牧后不动声色地点起人头。
照现有的发言顺序,自己应该是第十八个。还行。
前面有足够的样本,既能让他揣摩出领队的偏好,也可以估计出组里的整体水平。
从前到后一共有四排,就先尝试着以第三排为目标吧。
于是牧后一边竖着耳朵听台上人的发言,一边拿着张纸修改自己的赞美词,以求达到一种“虽然平庸但我已经很努力了”的效果。
终于轮到牧后上台了。
他拿起写有赞美词的纸张刚要站起身,丁鹏程凑过来,战友一样拍了拍他后背:
“加油,我们在第一排见!”
牧后:“……”
你可别咒我。
过程很顺利,三个裁判都给了中等的分数,就是领队迟迟没公布他的出分。
牧后走过去看是出什么问题了,刚凑过身,领队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你刚才来找我申请加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内心有多么的热情似火,没想到你这次的表现却没有我想象中好啊。”
牧后暗叫糟糕。难道领队察觉到他的敷衍,决定把他请出去了?
不应该,自己的分寸应该拿捏的恰到好处才对。
呃……不知道外面的空调修好了没。
还是再挣扎一下吧。
牧后立刻微垂下头,一副即将落泪的丧气样子:“领队……”
领队很大力地摇了摇牧后的肩膀:“哎,虽然分数不高,但我能看出你的用功,就这么去第三排肯定很不甘心对不对?”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要赶我走?
牧后眉头微挑。
他抬起头,伸手抹去眼角压根不存在的泪水,“您的意思是……?”
“我打算破格安排你去第一排。”领队满脸欣慰。
……啊?
牧后感觉自己此刻如同身受重伤,得仔细忍着才能不喷血当场,“不、这不合适吧,领队?刚才裁判也给出分数了,我的确实不高。”
“哎,没事,”领队说,“虽然创意平平,但是你的情感很饱满、很充沛,再加上你追随F4的时间长、资历又好,说出去是能服众的。”
“这……”牧后垂下眼睑。
必须要拒绝。
真是见鬼。他才不会像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可怜主角一样,被一点突发事件打的措手不及,半推半就听从了安排。
小说情节的力量是巨大的,第一排有多危险他能不知道?
即便是路人也不能掉以轻心,这很有可能成为后续无穷麻烦的伏笔。
“不行,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样不合适。”牧后诚恳地说,“我刚加入就被您破格提拔,很容易影响您的声誉,被人私底下说三道四。”
“你说的也有道理。”领队沉吟,“那你……”
牧后松了口气,幸好领队是可以沟通的人:
“那我还是留在第三——”
“你就去第二排吧。”领队一锤定音。
牧后:“……”
没事没事,第二排也不错。
起码不是最坏的状况。
牧后丧眉搭眼地站到了第二排,不一会遇到了同样丧眉搭眼的丁鹏程。
“我就差一点,就一点就能去第一排了。”
丁鹏程看着情绪同样低落的牧后,深觉同病相怜,抱着牧后开始默默流泪。
牧后:“……”
他拍了拍丁鹏程的肩膀,试图安慰:
“你看第三、第四排的人都没哭呢,他们离过道最远,你起码还能从缝隙中看到F4的背影。”
“你不懂,如果分到第三排我就认命了,”
丁鹏程抽抽噎噎地拿牧后的肩膀擦眼泪,“可我就差那么一点啊!如流沙逝于指间,触手可及却失之交臂的感觉才是最最痛苦。”
牧后:“……”
文采不错,没到第一排确实屈才了。
还有咱们校服不吸水,你再怎么蹭来蹭去眼泪也擦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