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作品:《宁寰是如何变成白发病娇的

    宁寰曾没头没脑地抱怨过他娘“时时刻刻都在发疯”,千润一如既往地认为他不识好歹:那也是为了你才发疯的!


    照理说,回避沼泽的本能早已取代了对未来的好奇,仿佛存在着某种无法突破的上限,知道得越多,她越没底气继续过问凡人的生死。然而在此时,因并未直呼真名而方向不明确的一句期待,却化作看不见的枷锁,牢牢套到了千润身上。


    排异感很强烈,头脑却不受控地想起口头上应下的“查证”,同时还不能被王后知道真相,想要抵抗时,身体已经开始做出最小限度的服从了。


    “太子殿下天潢贵胄、吉星高照,自能逢凶化吉,可是万一……万一中的万一,有人想要他的命,娘娘觉得会是定远侯还是澄王?”


    毕竟是假的打杂丫鬟,承了期待,千润略过一套费时费力的自谦和事先声明,恰好正中陈旸羲下怀——跟着畸变的是,她既没有责怪低位者的揣测,又不觉得有人要她儿子的命是件稀罕事,嫌时间不够用似地照直提要求:


    “一帮大男人,不是争这个就是争那个,真要问起来,本宫只能说,我也没有确切的答案。我担心的是,焱儿什么也不做,也会被卷入这些没必要的纷争,届时不死也得脱层皮,你是上苍派来的使者,既已答应了我,从此无须自我约束,动用你的见地时刻警醒着,总好过让他一人孤立无援。”


    千润用眉头把戒备心夹醒了——谁答应她了?陈旸羲拿根本不存在的八字要挟上天那是她的事,一个域外来客凭什么非得听她的?


    到底在汤虞国多待了十余年,千润本想从她口中探得消息带给宁寰,作为仙家……最后的最后的仁慈,余下的就让他自求多福了,可陈旸羲非但对眼前的危险一无所知,看来还满腹悲观,甚至不关心王位落在谁头上,“让他保住性命就行”,她是这么说的。


    千润很想告诉她,这点她倒可以放心,宁寰可是被凌迟了之后还能活着回来的神人啊……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无量峰的幻术,还是蜃象的保护?那时候他就认识解辰了吗?……


    很快,这个问题再次落入墨池中消散了,心中只剩甩开枷锁的念头,可陈旸羲还要重重加码,像古时候的巫觋低低对她吟唱着:


    “你答应我下来辅佐他,从此再也不能离开他……”


    “那我呢?把他的事变成我的事,我的事就不管了吗?”


    千润不确定这句话有没有说出口。陈旸羲闭了闭眼,安然道:“这样我才能放心地离开。”


    “——我活这一世,不愧对天地、不愧对家族、不愧对陛下。”她接着说,“最对不起的人,便是焱儿……”


    “此话怎讲?”混着气愤的好奇心再次控制了千润的嘴巴,“昨晚殿下说他本来有个弟弟,该不会和这件事有关吧?”


    陈旸羲睁开眼,笑道:“是啊,也该让你知道知道了。”


    “请吧。”见她自己愿意坦诚,千润便收回了小伎俩。


    “你知道结界的法阵在玄鹤观吧?”屏退众人,陈旸羲示意千润自己拣块地方坐下,“大凡法阵,总有阵眼,那玄鹤观本是为敛财而建,吸引附近的修道人前来拜山——这我不想瞒你。想也知道,阵眼怎么可能放在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原来法阵和阵眼是分开放置的,千润知道混世中早有此类术法,听她这么说倒也不奇怪,可是和二王子的议题一并出现,叫她有点后颈发凉。


    “娘娘的意思是,那位小殿下就是阵眼?”


    “不完全是。自打祭了那结界,定远侯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简化法阵……直到今天禾穗招供后我才知道,也不知是出于不忍心还是怕麻烦,我怀垚儿的时候,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陈旸羲一边絮絮说着,一边对镜拆下了凤冠,丢在地上任它滚了好几圈,蛇尾貂墨斗听得动静醒来,一看身边待着的是面生的千润,吓得“吱吱”大叫着钻进了床帘后面。


    “……在胎中注了妖血,说是熬过头三年,长大后与常人无异。垚儿自幼多病,我还当是气虚早产,拖累了他的身子。”


    她慢悠悠地陈述着,眼中无悲无喜:“我哪里知道热病是妖血在折磨他,有异族血脉混在身上,大人都未必承受得了,何况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有了这阵眼,他们就用不着连年出师讨伐妖族,承受良心的折磨……或者军饷的亏空了吧,他们更在乎这个。


    “垚儿从出生起就是个药罐子,在这样的折磨下好容易长起来,焱儿十岁那年,我和定远侯回弥罗国探亲,陛下有了新欢,无暇顾及他兄弟俩。听弟弟哭闹不止,焱儿知道他发了热病不堪折磨,就带他去河中浸水……他不知道平日给垚儿准备的冷浴都是太医精心调配好的,那还是三九天,他自己也陪着泡在水中,谁知、谁知……”


    陈旸羲再也说不下去,眼眶憋得通红,然而却像全身的水份都被榨干了般,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


    “他也是听了新夫人的指使才那样做的,陛下那些日子也不好过,朝中一半的官员都受了牵连,我也是……失心疯了,痛恨世道、恨不得随垚儿一起去了,到底也只有胆子责打焱儿、就像他小时候那样……一直逼着他离家才醒悟过来……”


    千润听得心里难受,理智又告诉她这样的悲剧在混沌世中并不鲜见,涉及法阵,她最想知道的是——


    “那现在的阵眼在哪?”


    陈旸羲平复了心情,苦笑一下,并不正面回答她:“垚儿走后,他们无计可施,只好重走老路,正好过了几年仙魔大战开始了,法阵经年累月的又总有磨损,维持它需要的妖血只会更多。无力还手的小部族都‘用完’了,不得已之下,定远侯得罪了不少有军队制式的大部族,时间长了,妖族便联起手来向汤虞国讨说法,而不在结界庇佑下的,又只有一个人……”


    千润明白过来:“是这件事导致殿下三年前遭到了袭击?”


    也不知宁寰“以为自己要死了”是因为这次袭击还是竹林中的内鬼暗卫——可是照息言的说法,宁寰“死而复生”时身上的伤痊愈了,王后却看他“伤得下不来床”,这又是什么情况?


    更奇怪的是,姬氏一族被结界折磨得家破人亡,付出的代价却和结果不匹配:最该被排除在外的魔族解辰,即便有宁寰的帮助,又是怎么轻轻松松混进来,还能和他们坐着聊天的呢?


    “回答你刚才的问题。”陈旸羲提起一口气,把耳坠摘下来,“阵眼通常不知道自己是阵眼。等她知道,生命也该走到尽头了。”


    千润有种不祥的预感,起身道:“王后娘娘?”


    陈旸羲的眼神这时才失焦,喃喃道:“就当是向万千被夺取性命的妖类赎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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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换上威严的语调吩咐千润:“你走吧,我不会有事的,今天的寿宴宾主尽欢,怎好扫了他们的兴致?”


    千润也想起来命格的说法,最早也得等这个月过完才会迎来她“生命的尽头”。正好陈旸羲看向她身后,露出笑容:“那个亮光是焱儿来了?看,才离席这么一会儿就来寻你了,去吧去吧。”


    “是,娘娘保重,奴婢这就告退了……”


    千润心情复杂,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寝殿,见温玉端着泡了花瓣的水盆走进去才稍感放心。


    一抬头,宁寰的头一句话便是冷言冷语:“看见没,我们混沌世最大的约定俗成便是选死人不选活人。”


    “什么意思,谁选死人了?”千润也忘了无念的忧心,和往常一样自然地跟他搭话。


    “她说要赎罪,可她早就知道我们的结界离不开妖血,今天从禾姑姑那里得知了宝贝儿子是怎么没的,这才开始要死要活。”宁寰把灯笼转交到她手上,语气里尽是事不关己,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


    千润不悦道:“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娘,又不是陌生人!”


    想想又不对:“你刚才一直在外面偷听?”


    宁寰懒得撒谎:“要是我不点灯,她就要拿你的头发擦眼泪了信不信?”


    “她才没……这不是重点,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只有不在宁寰身边时,千润才能忆起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才是关键,然而,就像梦中永远无法把收信人的名字写清楚,宁寰一开口,她就又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是的,只要她这个阵眼离世,妖血储备不足,结界和汤虞国就一起完了。”


    千润记得她本来想问的不是这件事,可这个明确的答案也是攸关生死,她抓住宁寰的袖子道:“所以你打算袖手旁观?”


    “没有那么快的。”宁寰抽出袖子,用旁观者的立场道:“下一个阵眼早选好了,你以为我父王都那把年纪了,还能对年方二八的小姑娘见色起意?”


    “梧山圣女?”千润扶额,“人家也真够倒霉的。”


    “嫁来汤虞国的女人都倒霉。你还记得我有颗牙歪了吗?能让后代长出歪牙的,我母后本是弥罗国最受宠的公主,又怎会看上这种人?”


    灯笼里的烛火即将燃尽,宁寰的声音愈发漠然:“弥罗国的老国王要选婿,给前来寻求秘术的各国王孙公子大开方便之门,正好我父王又想要秘术,又没人肯嫁他,年轻时色心、贪心、歹心齐头并进,母后不得已怀上了我,往后要不是日日欺骗自己是真的爱慕我父王,或者掐着我的脖子否定我出生了这回事,她时时刻刻都会发疯。”


    最后一个金鱼形状的焰火在空中渐渐消散,宁寰驻足,看着冷寂的天空道:“可我的记忆篡改不了,无法配合他们自己骗自己。终于,她亲口选择了跟我弟弟走,而不是留在世上多陪我几年,我也只好笑着送她离开了。”


    此话说得沉痛,他却又轻声笑开:“但她在黄泉路上肯定找不到我弟弟,因为我弟刚离魂就被各路妖魔撕扯开,现已是和疫鬼一样为祸人间的小儿鬼了——哎?解辰不同意你说本源的魔族不存在,现在想想,那个法阵本就邪祟,阵眼更是邪祟的核心,汤虞国的二王子出生即为阵眼,死后堕入魔道就跟回家一样便利,此举非是‘入魔’,是为‘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