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时机

作品:《铁娘子她怎么登基称帝了

    武冈州紫阳乡紫阳里。


    白仓水南,莲花水东,正是武冈东南地界数一数二的市镇白仓市。


    但以往繁华的白仓市此刻却空无一人,准确地说,是没有活人。


    刘今钰戴着纱布口罩走进白仓市正街,街面上铺满尸体,石板上、门墙上,到处是褐色的血斑。


    许多尸体仰天倒下,发白僵硬的脸上仍残余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街尾响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哐当声,披着铁厂新制明甲的贾闷头领着十数个披甲人走了过来。


    “社长,白仓堡我看了,那些狗官兵当真跑了!”


    盛夏天穿着厚厚的盔甲,贾闷头不停冒着汗,连声音都有些发闷。


    “怕是与那逃跑的商户说的一样,白仓堡的也抢了钱跑了。”


    刘今钰点点头,“你带人去阴凉处歇息罢,周边已探查过,没甚么活人了,小心中暑。”


    贾闷头这次没有逞强,他确实热得实在受不了了,又不敢在刘今钰面前脱下头盔。


    贾闷头麻溜地带人走了。武冈兵抵达新宁时,领着四明山林区乡勇队来援的郑子谦叹道,“官兵做出此等恶行,恐怕徐芬也没想到。”


    刘今钰却道,“官兵在山中受尽折磨,却甚么都没到手。徐芬将他们散开,除封锁出山口,定存了让其‘就地取饷’以防哗变的心思。


    “但龙宫岩周边大户已被抢了一次,哪有余粮供给官兵。寻常农户家徒四壁,这些兵匪盯上夫夷水畔几处市镇实在正常,只是……”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惨烈。


    像是塘田、金称等地,官兵一到,本地商户便筹集银两将官兵送走,虽然也发生了几起恶性事件,但总体而言并无大事。


    白仓市因有白仓堡在,本无官兵敢去劫掠,但堵着龙宫岩西边的官兵眼见着堵北边的官兵到武冈州吃肉,不甘在新宁县吃残羹剩饭,便纠众去了武冈。


    塘田等市镇态度甚好,也给了银子,但塘田等处一则体量小,二则已交过一次钱,官兵便打起了白仓市的主意。


    然而白仓市的商户比塘田等地硬气太多,不但不给钱,还威胁官兵,他们要上告州衙。


    一众官兵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夜抢了白仓市,民挡杀民,兵挡杀兵。


    白仓堡堡卒见拦不住那些兵匪,知道此事必被追责,胆小的逃了,胆大的跟着兵匪劫掠一番后也跑了。


    刘今钰确定了白仓市的情况,便吩咐人处理尸体,自己则往白仓市外走。


    郑子谦跟在她身后,道,“也不知官府会如何处理那些兵匪。”


    “如何处理?”刘今钰丝毫不抱希望地摇摇头,“无论武冈,还是新宁,都会把劫掠之事推给龙宫岩匪,然后惩戒那些兵匪放纵贼匪的‘失职’便算了结。”


    郑子谦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刘今钰说的是最大的可能。


    他们在市镇外等待片刻,白仓市便升起黑烟。滚滚浓烟冲入云霄,将白仓市中的恶臭烧得一干二净。


    刘今钰看着那烟柱,郑子谦在她身边轻声说道,“社长,王省那边传信过来,说新宁出了大事。”


    刘今钰看向他,他斟酌了一下语句说道,“今年以来,新宁县衙以防匪为由,多次向大户乃至百姓征收杂税。尤其是武冈兵来后,徐芬等人拿了一大笔银子。


    “大户因已减租,加之为了防匪也不得不多养些护院,花得多进得少,是以许多人开始找借口又从佃户手里‘抢钱’。


    “武冈兵让大户以为自己有了靠山,便说此前龙宫岩匪神出鬼没,是内鬼协助。很多大户以此为由取消减租,甚至有人抢夺佃户家财,出卖佃户子女。


    “新宁大户此举,导致民怨沸腾。零阳乡三里七日前便有佃户自发组织起来反抗大户,砸烧了不少大户宅院。


    “新宁民壮、乡勇几乎都在龙宫岩附近,根本无人阻挡,大前日江口里便有大户被围殴。县城城门已关闭,徐芬昨日命高维崧率守备营前去镇压。”


    刘今钰吃了一惊,“我知道大户支撑不下去,倒是没想到这么快。这是大好机会!”


    她眼神锐利,“我与贾闷头即刻去新宁县城。郑子谦,你进山与周怀名说,让他灭了山下留守官兵,至少要拖住。


    “此外,你立即派人将此事告知杨副社长,让他马上选拔员役来新宁。趁此时机,我们定要拿下新宁一县以及武冈长溪紫阳永丰三乡!”


    刘今钰与郑子谦交代完,两刻钟后便与贾闷头领三排人马赶赴新宁县零阳乡。


    她行动迅速,却不想事态发展远比她预估得快。


    零阳乡佃户显然听闻过大同社和农联的事迹,竟联合数里百姓,于刘今钰自白仓出发的两日后,浩浩荡荡两千人沿着长湖水南去往县城。


    新宁城中人心惶惶,李子章亲上城墙布置防务。


    刚刚赶到新宁城北关的高维崧却不以为意,遣人与李子章打过招呼,便率守备营两百余人翻越鹞子岭,沿河往西北去,于申时在江口遭遇佃户队伍。


    远远见到大批官兵赶来,散开一片的佃户队伍顿时骚乱,恐惧、茫然的情绪快速地蔓延开去。


    “嬲!怕甚!官兵只一两百人,我们有两千多人!便是踩,我们也能踩死他们!”


    有人高呼。


    周边的人不知是真信,还是为了壮胆,纷纷帮着他往四面叫喊。


    “我们聚起来!冲过去!他娘的,便是一人打一拳,官兵也受不住!”


    散开的佃户闹哄哄地往发声的地方聚拢,毫无秩序,许多人碰撞在一起,甚至发生了小范围的踩踏事件。


    官兵已到三十丈内,佃户中有人喊“杀”,众佃户便乱七八糟地喊起来,有人说“冲”,便一齐往前跑。


    但跑得有快有慢,人与人的间隔一处过近一处又过远,到处有人碰撞,刚聚拢些队伍顿时变作一大团带着散开的许多个小团。


    有人试图改变,但太晚了。他连自己的位置、速度都无法掌控,只能被人流裹挟着往前冲。


    一枚枚箭划破空气落进人潮。


    惨叫声此起彼伏。


    佃户看着身边人倒下,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喊杀声立即变了调。


    官兵前锋杀入佃户阵中,手起刀落,数颗人头飞起,鲜血喷涌而去,见到这一幕的佃户顿时被吓傻,胆小的甚至尿了裤子。


    佃户手里大多只有木棍,鲜少有镰刀、柴刀、斧头之类,便是有,在战场上慌了神,竟连平时用惯了的刀斧都生疏了。


    何况官兵前锋还穿着皮甲或是纸甲,尽管粗制滥造,也比佃户身上的破衣服强上无数倍。


    两千多佃户在守备营官兵面前,竟如家兔般毫无威胁。


    不远处,雷启东赞道,“不愧是武冈守备营,当真勇猛!暴民人虽众,却不过土鸡瓦狗,根本不是高将军一合之敌!”


    高维崧大笑,一扫龙宫岩剿匪失利的阴霾,“雷先生过奖了!”


    雷启东道,“高将军,暴民固然可恨,但不少都是被贼子裹挟的。请高将军手下留情,为新宁县保留几分生气。”


    高维崧有些诧异,雷启东又低声说道,“高将军放心,你为新宁百姓保住了新宁城,百姓,自然万分感激高将军。”


    高维崧已是了然,笑道,“是也!雷先生说的有理!”


    说罢,他便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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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大喊“投降不杀”。


    此时佃户队伍前部几乎被削去一块,前面的佃户终于坚持不住,尖叫着向后溃败。


    人,一旦成了人群,便很难有什么个人意志而言。


    便是有,也只会淹没于群体意志中。


    前方一溃,没有指挥核心保证群体意志的清醒,排除溃兵影响,结局只会是兵败如山倒。


    佃户亡命奔逃,官兵在后追捕。


    长湖水北,尸横片野。


    当然,也有及时投降,又幸运地遇到一个尚未被杀戮冲昏了头的士兵,侥幸活下的佃户。


    高维崧吩咐后队去收拢战场上投降的佃户,却听见雷启东一声惊呼,“高将军,那是哪支官兵?”


    高维崧心下一惊,极目远眺,便见长湖屯方向,竖起了一支红旗,旗下整齐排列着一队红衣士兵。


    仅是这么远远看一眼,他便知道,这支军队不简单。


    他沉思一息,便下令召回守备营官兵。


    锣鼓声响起,前面杀上了头的官兵过了好一阵,才缓慢地从战场退下。


    所幸那支军队并未趁机进攻,只是在收拢溃散的佃户。


    雷启东甚为疑惑,高维崧同样惊疑不定,这时便有前方退下的官兵匆匆跑来说道,“高爷,前方那支人马不是官兵。小的听见他们在喊,他们是大同社的。”


    高维崧震惊不已,雷启东亦是难以理解,“怎……怎会是大同社!邵阳县远在百里之外,大同社怎会突然出现在新宁!”


    雷启东对大同社的事迹很是清楚,他一脸紧张地看着高维崧,“高将军,听闻大同社一向是帮泥腿子的。大同社出现在此,恐怕……”


    “怕甚!大同社是甚天兵天将么?不过是太尊仁慈,邵阳乡绅怯弱,未与他们计较罢了!”高维崧恶狠狠地说道,“老子便不信,这甚么大同社真有那般厉害!”


    雷启东心里发虚。


    连彭克济都败在大同社手里,高维崧真的能赢吗?


    不过,正如高维崧所说,大同社还从未与官兵打过一次,说不定大同社真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三里外,许多佃户在大同社旗帜下聚合,分散逃窜的佃户有些注意到了变化,纷纷聚拢过来,也有些被吓破了胆,只顾着逃命。


    大同社似乎觉得已安抚住了大部分佃户,便不再耽误时间,齐步向着刚列好队的官兵走去。


    “当真……”高维崧面沉似水,雷启东只得将后面的话咽下去,在心里叹道,“当真不一般,走动起来阵型几乎不乱,便是守备营,也做不到这一步。此战,怕是难了。”


    大同社走得并不快,但行进至五十丈内,那一队红衣人竟然跑了起来。


    红衣队伍不再像步行时那般齐整,但基本也能看出方阵的阵型,并不见混乱。


    高维崧急忙下令,让弓手准备。


    “雷先生放心,我军以逸待劳,人数又多于大同社,此战,我军必胜!”


    高维崧说得斩钉截铁,雷启东却听出一丝惊惶。


    他尚未细想,便听见百箭齐射的声音。


    叮叮当当一阵清亮的响声,箭落满一地,却未伤着一人。


    雷启东这时才注意到,大同社红衣队伍的前锋,竟是披甲的刀牌手。不但有布甲,还有几副缀满铁片的明甲。


    大同社前锋一阵咆哮,他仿佛看到守备营军阵颤了一下。


    “那是个女人么?”


    他陡然一惊,瞪大眼睛看着那冲锋在前的健壮身影,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大同社与守备营撞在了一起。


    恍惚间,他像是听见了鸡蛋碰到石头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