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吻手腕


    对比他的纠结,温诗却接受良好,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但是也没说话,似乎是这段时间瘦了太多,导致精力不济。林念禾多看了她几眼。


    吃完饭,陆建林没有留她,挥手让她快滚。


    感觉多看她一眼,折寿好几年。


    前脚出陆家,后脚霍锌就给她发消息问怎么样,解决了吗?


    林念禾犹豫两下,回道:解决了。


    至于怎么解决的,别管。她扯的那通胡话,估计陆建林或多或少信了一半,不可能全信。


    起码婚姻这块,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不会再动念头。


    想起席间陆建林跟她说的,姜砚闹绝食,林念禾有些头疼。


    不吃饭,还能输营养液。他是姜家的亲儿子,反正不会被活活饿死。


    可自己容易心软的毛病又犯了。


    林念禾一焦虑就想抠点什么,环绕车内一圈,司机安静地目视前方。


    不能抠,这是她换的新车。


    很贵。


    正当她忍到心里发痒的时候,手机叮咚进来一条新信息。


    解锁点开,是江予州发过来一张图片,不等她点开,对方迅速撤回。


    聊天框上方显示半天的正在输入,林念禾对着空空如也的界面陷入怀疑。


    他憋半天在干什么?


    转错信息了


    那头发过来的图片,她虽然没有点开,粗略扫了一眼,也大致看见个轮廓,是只小狗的照片。


    林念禾仔细品了品,没读懂他什么意思。


    手机对面敲了半天字,像是在纠结不小心手滑打扰到她似的,抱歉道:【不好意思,转错照片了。】


    下一条信息紧接着弹出来,【之前乐乐配种生下的小狗里面,有一只最近怀孕生了一窝小狗,主人问我要不要领养一只。】


    决定带狗绝育之前,她刷到了同城配种的帖子。因为对方和自己家养的是同一品种,简单交流后又恰好发现住在同一小区。一来二去,江予州就抽空把孩子送过去住了一晚上。


    算算时间,那窝小狗也快两岁了。


    江予州仿佛知道她内心的想法,把刚才撤回去的照片重新发过来,问,【我把它带回家了,刚给它买东西。】


    林念禾动动手指,【很可爱,长得真像它爷爷。】


    一晃几年过去,她儿子都当爷爷了……


    内心涌起的几分沧桑感很快被江予州发过来的视频冲淡,对着镜头嗷嗷叫的小狗可爱到让人想一口亲死它。


    江予州:【前天打扫家里,发现你大学的毕业照落在书房了,要过来拿吗?】


    【不用,我改天再去。】


    那边安静了几分钟,忽而林念禾的电话铃声响起。


    是江予州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她疑惑了一下,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又落在了原来的屋子里面,手指滑动。


    接通的瞬间,男人出色的侧脸闯进视野。镜头晃动,下一秒,他修长的手出现在手机里。


    江予州的手一如既往的漂亮,骨节分明,指甲尖端圆润。衬衫袖口挽起半截,白皙的骨


    腕落在林念禾眼里,方才的手痒变成了心痒。


    想咬一口……


    真不是林念禾变态,都怪江予州以前老爱这么逗她,导致现在养成了条件反射。


    欣赏一会儿后,林念禾喊了几声他的名字,对面的人毫无反应。


    江予州刚从外面回家,另一只手拎着东西,像是开门的时候误触手机,不小心拨通电话。


    八成是方便开门,把连在手机上的蓝牙从耳朵上摘下去了,所以听不见林念禾的声音。


    于是她就这么静静地看完了江予州进家门的全过程。


    手机被他握在手里倒扣过来,屏幕朝地面。


    林念禾欣赏完帅哥的脸,帅哥的手,想挂电话。手刚挪到挂断按键的上方,冷不丁听见一阵嗷呜的小狗叫声。


    他蹲下去,摸摸它的脑袋。小狗往他手心里挤,鼻尖偶尔碰到屏幕。


    林念禾心都要化成水了,倏地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江予州愣了一秒,站起来,望向屏幕那头的人。他扫了一眼通话时间,眼睫下垂,遮住眼底的情绪,开口道歉解释,“进门的时候可能不小心碰到了,不好意思。”


    他道歉的态度真诚,满脸写着因为打扰到了她,而感到抱歉。


    “没事,你忙吧。”她打着圆场,“拜——”


    剩下一个字没等说出口,对面屏幕一阵晃动,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一道男人的闷哼。


    手机摔在地上,镜头被挡住,她看不清情况。


    林念禾反应过来,“怎么了”


    问了好几次,那头还是静悄悄的。意识到江予州可能晕过去了,担忧席卷过心脏,她赶忙对着司机报出一个地址。


    一路上,车速提到最大。


    房子的门锁没换,林念禾试了一下指纹,门滴答一声打开。


    江予州倒在地上,小狗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一看见陌生人进屋,开始狂叫。


    叫声过于响亮,震得人耳膜发疼,他眼皮微颤,悠悠转醒。


    林念禾把他扶到沙发上,摸了摸额头温度,没有发烧,再一看他唇色有些发白。


    “要去医院吗?”


    江予州张了张嘴没出声,她果断收拾东西,准备拉人去医院。


    男人摁住她的手,摇摇头,“低血糖,不要紧。”


    “低血糖严重的,也会死人。你别跟我说什么没事。”


    林念禾一着急,语气跟着不好,看见茶几摆着的几块巧克力,剥开包装送到他的嘴边。


    江予州唇角微扬,顺从地就着她的手,吃掉东西。甜味遍布口腔,客厅安静了一会儿。


    “像不像白雪公主躺在棺材里,等着王子来救?”


    “……”


    很好,还有力气跟她开玩笑,看来不严重。


    林念禾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往他嘴里塞进一粒从小霍那顺来的水果糖,“人家躺的是水晶盒子,不是棺材。”


    他嘴上没反驳,心里认定是公主来救王子。


    视频电话是个幌子,他故意拨通的,但后面的晕倒纯粹是意外。


    江予州没恢复多少力气,他现在头还是晕晕的,躺在沙发上,仰头望着林念禾。


    她正在打电话给楼下司机,让他去附近餐厅定份晚餐送过来。


    黑发垂在肩侧,客厅顶部的暖光倾洒下来,侧脸笼罩在光线中,表情冷淡。


    有股说不出的触动,他听见心脏在胸腔里跳动,一声比一声大,仿佛又回到了同居的那两年时光。


    林念禾打完电话,视线一转,猝不及防看见他盯着自己走神的样子。


    下意识皱眉,问,“不舒服”


    “没有。”他回神,很想朝她笑笑,半天,挤不出来一个笑容,勉强扯了扯唇角。


    “姜砚那边,你处理完了吗?”


    “差不多吧,他总不可能绕过他爸妈。”她随手捞了个橘子,慢吞吞地用指甲抠下一小块果皮。


    姜家的事情她不想对外透露太多,因为江予州当时也在场,这事已经摆到明面上了,他关心关心进展也很正常。


    林念禾没什么胃口,随手将剥好的橘子喂给他。


    江予州抬起上半身,手肘支在沙发上,衣领敞开,一条银链挂在脖间。


    因为平常要给学生上课,他通常除了婚戒不会佩戴其余任何首饰。她蓦然瞧见那条项链,视线不由顺着往下去。


    他倏地咳嗽了两声。


    林念禾回神,目光重新回到对方的脸上。男人被她刚才的眼神看得耳根发红,本身脸色不太好,没什么力气阻止她,给人一种可以朝他为所欲为下手的病弱感。


    ……


    她脏了。


    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龌龊的东西。


    江予州抿唇,不太好意思地避开她的注视,“要看吗?”


    林念禾:?


    她只是好奇他带的什么项链,没有任何变态念头。


    他手碰到纽扣,白色衬衫下包裹着男人的躯体,似乎是被林念禾的目光刺激到,呼吸陡然急促一瞬,斯条慢理地解开最上方的扣子。


    往下,刚摸到第二颗的时候,林念禾猛地握住他的手,压着,“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群男人,最近都吃错什么药了,一言不合就脱衣服,仿佛她的眼神是鼓舞人色/诱的兴奋剂。


    江予州一言不发,反握住她的手背,抬眸直直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眸深处是浓稠的欲望。


    温热潮湿的呼吸洒在手腕内侧,她下意识想抽手,后者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林念禾的手禁锢住。


    轻轻的吻落在那块地方,最敏感的皮肤下方是跳动的脉搏。江予州支在身体下方的手心死死陷进沙发,手背青筋脉络渐渐明显。


    剧烈的情绪洗刷着胸腔,血液因为感受到她的心跳而变得滚烫。


    他的吻很轻,手腕处生出一些痒意。林念禾避开他压抑炙热的注视,那股视线直白而藏着深意。


    客厅的气流仿佛变得黏糊静止,橘皮散发出的清香塞满她的鼻腔。很久之前,自己在江予州的身上也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大脑乱糟糟的,她忽而下移,望见那条露出来的项链中央是一个银圈。


    很熟悉的样式,几乎在看见的同时,林念禾就认出来那是属于江予州的婚戒。


    他没有收起来或者扔掉,而是戴在胸口处。白天上班工作,晚上睡觉,戒指就藏在他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每一次的跳动都会透过血肉骨骼传到银圈。


    江予州发现她木楞的表情,寻着视线看见某个露在外面的物品。他笑了笑,带着她的手往下。


    沾染他气味和温度的戒指落到林念禾的掌心,呼之欲出的答案浮现在脑海里。


    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语言功能被这一突发情况撞得稀碎,林念禾张了张嘴,抬眸看他,又看向那枚戒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前夫对自己余情未了。


    “你……”


    江予州缠绕过来,离她很近,很多话堵在喉咙处,不知道从哪说起。他克制而温和地开口,“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


    “我不希望我的喜欢成为你的负担。只是……”他顿了顿,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


    那些阴暗的,妄想占有的念头,通通被他藏进心底。


    门铃响了,林念禾起身去拿饭。


    江予州拢了拢散开的衣领,沉默地注视她离去的背影。


    在逃避吗?


    也有可能是对他没兴趣。


    热腾腾的饭菜摆到茶几上,林念禾贴心地将筷子递到他的面前,“先吃饭吧。”


    至于剩下的,等她冷静下来再说。江予州吻手腕那会儿,她的大脑就不运转了,更别提眼下。


    林念禾不放心他的身体状态,大病初愈,又不好好吃饭,本来想陪他吃完再走,顺便还能逗逗小狗。


    现在别说逗小狗了,她感觉自己才是被江予州逗的那条狗。


    被亲过的皮肤好似发烫,一路烧到心底。


    两个人沉默地吃完一顿饭,期间江予州还给她剥虾。因为心神不宁,思绪混乱,她味同嚼蜡,半点味道没尝出来。


    准备走的时候,一通电话进来。


    林念禾看了下电话号码,是个陌生来电,接通后,那头一道中年女声严肃问:“您是霍忻的家长吗?”


    “……”她愣了下,思考这问的是哪个霍锌。


    她没变态到跟霍锌玩家长学生的角色play,那只能是小的那个霍锌了。


    “我是,您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里说不清楚,麻烦您尽快来学校一趟。”


    电话挂断,林念禾脸色陡然


    变黑,把手机收回兜里,“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是你表弟学校的事情吗?”


    话落,她往门边走的动作一僵,“对。”


    江予州语气淡淡,扔出一个惊天疑问,“他为什么和你前男友长的一模一样?”


    第62章 第62章一家人


    明明他语气平静,随意到好像只是在单纯好奇,没有任何联想,可林念禾还是下意识地后背一凉。


    冰凉的门把贴着掌心,她开门的动作缓下来,“可能是撞脸。”


    “那……长得会不会有点太像了?”


    从头到脚,连身高都只差一两厘米,如果不是因为年纪不同,外人甚至会将他们当做双胞胎。


    江予州目光沉沉,凝视站在玄关处仿佛静止的人。


    现在细细回忆,那个自称表弟的男生对他的各种敌意,对林念禾的讨好卖乖,现在都能解释的通了。


    当死一般的沉默几乎要溺死林念禾时,她终于忍不住想跑。


    秦於是傻子,可以随便糊弄。


    姜砚也是傻子,可以糊弄。


    但江予州比前两个聪明得多,在见过霍锌和小霍的情况下,她再一口咬定小霍是她表弟,可信度所剩无几。


    婚姻存续期,瞒着老公把无家可归的前男友带进自己家。


    真厉害。


    在心里暗骂了两句小霍,林念禾盯着门板,胡乱回答,“可能吧,我也觉得他俩长得跟一个妈生的似的。”


    "早点休息,我先走了。如果身体不舒服,可以给我发消息。"


    话落,林念禾倏地被一股男人的气息环住,江予州的味道和别人不同,总带着暖洋洋的意调,就像阳光晒过的被子。


    脑袋宕机的前一刻,她觉得这人身上的人夫感过于强烈了。


    怎么离婚后,还有人夫味?


    疑惑刚冒出来,林念禾听见后方的男人开口。


    他嗓音微哑,压着她的手,开门,“一起吧,我有朋友在二中当老师,说不定能帮忙。”


    “不用,太晚了。”


    言外之意,时间太晚,怕麻烦到他。


    为什么怕麻烦,因为他是外人吗?


    霍锌,那个长着和霍锌同一张脸的高中生,还有林念禾,他们才是一家人。


    江予州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泛白,压下心里翻涌而出的妒意,语气却平常,“去年我住院,表弟照顾过我一段时间。”


    “能请家长的事,多半不是小事。校内违纪,严重的话,会挨处分,档案里面记下来一笔,会影响他以后的大学录取。”


    “还是……”他顿了下,“我不能和他见面吗?”


    林念禾倏地偏头,对上男人的目光,后者眸色深沉,脸上带着说不明的意味。


    几分钟后,她站在电梯里,透过电梯壁看见旁边的人。


    觉得自己是心虚,导致脑子进水。


    她带江予州干什么?


    小霍就跟外星人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挨个处分,也不会影响他以后啊。


    林念禾想了一会儿,把这一切都怪在霍锌头上。


    车行驶在路上,


    给小霍挑高中时,她特意做过调研。周边几所公立学校,二中是里面事最少的,主打有事校内解决,不甩锅家长。


    以至于在接到电话,被老师传训的那刻,她满脑袋都是问号。


    他最好别是打架惹事被抓,不然她真的会弄死他。


    晚上八点,


    学校里面灯火通明,因为学生们都在上晚自习,校园里静悄悄的。


    林念禾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找到办公室,敲门进去的时候,最外面的办公桌上正有几个学生英语听写不及格,站着在重新听写单词。


    班主任的办公位在最里面。


    桌子前面聚着几个男生,小霍站在中间,一手撑着桌面,弯腰跟班主任聊着什么。


    班主任皱眉,挥手让他站好。


    他嘴角一扯,不情不愿地退回去。忽而眼眸一转,望见站在门口的林念禾,表情顿时五味杂陈。


    "老陈,咱俩不是说好的吗,不叫家长。"


    "你少废话,给我站好了。"


    被叫老陈的班主任起身,给林念禾和江予州拿了两个板凳,示意他们坐下。


    对比林念禾的拘束,江予州显得轻车熟路。


    老陈朝小霍命令,“去倒两杯水。”


    办公室的柜子里放了一次性纸杯,他眉眼搭下来,走到饮水机跟前,倒了一杯温水和一杯开水。


    他把温水递给林念禾,短暂的交接过程中,小拇指轻轻勾了下她的手心,带着讨好的意味。


    转而轮到江予州面前,他就没那好态度了,水往人面前一放,径直走到林念禾身后。


    江予州看了他一眼,手心碰了碰水杯,“有点烫,能帮我换一杯吗?”


    杯口往上飘着缕缕白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温度压根不能喝。


    小霍撩眼,怼人的话刚冒到嘴边,一对上江予州温润包容的眼神,陡然熄火。


    再扫视一圈,办公桌边的几人正纷纷投过来不解的目光。


    他蓦地发现自己走了一步错棋,于是一声不吭把杯子拿回去,重新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水放在他面前。


    “剩下的都先回班自习,等你们家长来了我再骂你们。”


    老陈一挥手,剩下的几个男生乖乖离开。


    “高三的重要性,不用我说,你们做家长的都该知道。我带过很多届高三,里面也有不来学校上课,在家复习最后考上c9的。但是学校有学校的意义,很多学生做不到自律,他就只能靠老师来管束。”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念禾懂了。


    这死小孩,旷课太多被抓。


    “霍忻的成绩,按理来说,稳定下去,c9不是问题。”老陈越说越气,拧开茶杯,喝了口,缓和情绪接着道,“我今天上午巡班没看见他,他同桌说他头疼请假回家了。头疼脑热的很正常,我也没说什么。”


    “好嘛,下午我家里有事,刚出学校两步,就看见他抱着个篮球站校门口,跟人打电话。”


    “这些我也不提了。”


    “今天晚自习刚开始,居然跟隔壁班的人动手。”


    林念禾也懂了。


    这死小孩,打架被抓。


    她眼见老陈的脸越来越红,赶忙道:“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育他的,您放心。”


    江予州接道,“旷课确实不对,该骂骂,该罚罚。但是打架这件事,我还是想先了解清楚来龙去脉。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孩年轻气盛,很容易做出不好的事情,我们家长老师的责任就在于如何引导他们。”


    两道视线不约而同地望过来,江予州平静如常,"所以他为什么会动手"


    老陈原本激烈的情绪忽地一下跌落。


    这事,他了解过,隔壁班被打的男生嘴贱,说了几句难听的话。


    一群男生趴在栏杆上吹风,听见脏话,都去看小霍的脸色。原本是打不起来的,隔壁班那男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追着不放。


    总的来说,错不在小霍。


    老陈叹了口气,"这事,他没错,是对方先撩起来的。问题是他下手重,给对方打骨折了,还有两个月高考,你说这怎么办"


    "人家家长现在在医院陪着儿子动手术,估计等会儿得找你们闹了。"


    林念禾笑了下,“闹也没用,责任不在我们。”


    “话是这么说。”老陈愁眉苦脸,“骨折不是小事。”


    “那他们得先拿出证据证明,是我弟弟打的。”


    "我弟弟下手有分寸。"江予州附和,"肯定不会轻易把人打到骨折,老师您也带他这么久了,多多少少对他性格有了解。"


    他回头看了下小霍,无视对方阴沉沉的样子,"他平时嘴毒了点,有点不爱说话,性格有点恶劣,做事冲动。但总体来说,是个好孩子。"


    一溜烟的缺点说完后,江予州像是找不出缺点了,找补道,"我相信他不会把同学打成那样的。"


    老陈眉毛快皱到一团了,满脸惆怅。


    门口忽地两道敲门声,男人立在门边,气质矜贵


    ,神情淡漠,环视一圈屋内,目光在江予州身上停留一刻,最后落到林念禾的身上。


    霍锌抬步过来,冷冷扫了眼小霍。


    老陈乍看他的脸,就知道他跟自己学生多半是兄弟。


    小霍抱怨,"喊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说好私下里解决,结果背着他给林念禾打电话。这下好了,霍锌也来了,一屋子的人,能凑一桌麻将。


    老陈瞪了他一眼,本着为学生负责的念头,问霍锌,"你是霍忻的什么人?"


    "哥哥。"他很自然地站到林念禾的身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是告诉我回家了?"


    "……"


    见人不说话,他垂眸,捏了下她的耳垂。


    微信上告诉他回家了,结果是带着前夫来给前男友解决学校问题。


    真是好样的。


    林念禾站起来,"老师打电话让我来的,既然你来了,你解决吧。"


    江予州顺势跟着起身,"时间确实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他跟着林念禾来的,林念禾肯定要给他完完整整送回去。


    小霍额角一跳,拦住他俩,"不准走。"


    江予州笑笑,"你哥哥来了,还需要我们留在这里"


    脸上是笑的,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哥哥两字落在在场人耳朵里,异常刺耳。


    他自己在林念禾那儿对外挂了个弟弟的名号,又跟霍锌扯上关系。


    小霍幽幽望了他一眼,知道这人多半在不爽,明明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不干净,但为了保持人设,只好硬装糊涂。


    气氛转瞬变化,旁观席位的老陈看着他们,越来越糊涂。


    三个人都是小霍的家长,可三个人的关系又很诡异。


    如果说林念禾和霍锌是兄妹关系,那他们的举止则过于亲密。如果他俩是恋人关系,那林念禾和江予州又是什么关系


    教语文的老师理了半天,理不出来。


    想到之前有学生找人假扮家长糊弄老师的事情,老陈把水杯放到桌面,肃声问,"你和他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忙着拦人的小霍:


    他啧了一声,想开个玩笑糊弄过去,转眼望见老陈严肃的表情,"……"


    小霍指着林念禾介绍,"姐。"


    下巴冲霍锌一抬,"哥。"


    最后对上江予州,他顿了顿,"哥。"


    第63章 第63章糖


    那声哥,叫得不轻不重。


    微妙的短暂停顿中,林念禾仿佛听见他在愤愤磨牙。


    老陈半信半疑,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留在霍锌的脸上。


    班里学生的家庭情况,他都有所了解。哪怕不懂那些个服装品牌,也在学校门口撞见过好几次从豪车上下来的霍忻。


    霍忻家不缺钱。一个电话能喊过来两个哥,一个姐姐,现在看来八成也同样不缺爱。


    是个标准的用爱意和金钱浇灌出来的孩子。


    他嘴唇动了动,想跟这位学生哥哥说两句,手里就被塞了张名片。


    特助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班主任身边,态度礼貌,"学生内部矛盾,就不需要老师操心了,我们会解决好,您放心。"


    老陈懵了一下,低头看见手里的烫金名片,顿时不说话了。


    他确实是多虑了。


    人家年年高薪聘请的法务团队,分分钟就可以解决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心中对自家学生的钞能力有几分估计,他喝了口水,像是看开了些什么,挥挥手,"行了,那也没什么好聊的。就旷课这个问题,我还是希望家长能多重视。等会儿我得去监堂,你们把他带回去教育教育,这事就算了。"


    "下次如果再被抓到,就得按校规处理。"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林念禾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以前上高中,霍锌他爸就给他收拾过很多次烂摊子。


    现在转过头,27岁的霍锌当然会给十八岁的自己托底。


    事情解决了,剩下的不需要他们出面。


    医院那边,会有专人去处理。


    小霍临走前不忘礼貌,跟人拜拜,"谢谢老师,老师明天见。"


    四个人往门口走的气场颇为吓人。


    霍锌走在林念禾的身边,低眸看了眼她不太好的脸色。


    又看看身后坠在后面几步的男生,"他有点烦人。"


    这句评价很中肯。


    林念禾一回忆起刚才老师那欲言又止的惋惜眼神,后背直冒凉汗。


    当年高中,但凡考差了一点,妈妈就会拿那种眼神沉默地望着她。


    多少年了,以至于在林念禾看完多部经典恐怖片后,发自肺腑地觉得贞子比不上她妈的那一个眼神。


    本来童年恐惧快要淡去,消失在漫漫人生中,今天拖某位男高中生的福,直接梦回学生时代。


    林念禾木着脸,"闭嘴。”


    她现在没心情跟他说话。


    下课铃倏地响起,拉长的尾音结束后,校园里瞬间热闹起来。


    嘈杂的人声从教学楼那边传来,绿茵树下,他们沉默地走着。


    小霍注意力全放在前面人的身上,察觉到林念禾脸色差得吓人,很有眼色地没有上前多嘴。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虽然不知道气什么,但肯定是因为自己。


    他会的那些哄人手段,上不了台面,只能私底下悄悄进行。光明正大地用,被这俩狗玩意儿看见了,不得手撕了自己。


    想到这,小霍睨了眼旁边的江予州。


    后者侧脸对上他不太友好的目光,“有事”


    “没。”他说完这个字,顿了片刻,“你为什么也来了?”


    打江予州进门的刹那,他就想问了,老绿茶是不是又趁他不注意跑去勾引林念禾。


    “毕竟我们以前是一家人。”


    江予州不紧不慢,“刚才在办公室里你既然我叫哥哥,我总得负点当哥哥的责任。”


    哥哥两个字,听得男高中生鸡皮疙瘩直掉。


    冷着脸陈述,“你们离婚了。”


    不仅离了,还离半年多了。


    “哦。”


    “……”


    江予州反应平淡,直视前方。好像一汪平静的湖水,被人砸进一小块石头,短暂地掀起一点涟漪,然后又恢复原状。


    他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还反过来劝他,“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好好学习,如果报A大,说不定我们会在课堂上遇见。”


    江予州每年都会带大学物理的公共课,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真的能碰巧撞上。


    至于撞上后,他会不会借着老师的名义刁难学生,这都不好说。


    出于对情敌人品的不信任,小霍嗤了一声,“我报A大,方便你和林念禾见面”


    “你对我有偏见。”江予州望向他,眼里带着装出来的困惑,“我一直很好奇表弟会对表姐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吗?”


    “无论是雏鸟情结,还是其他情况,都不应该出现。”他想到前阵子在学生那儿听见的新词,幽幽道,“文学是生活的抽象作品,现实里的骨科只会被姐姐打断腿,送进医院。”


    少年眸子里满是错愕,大脑飞速转动几秒,回味过来他说的意思。


    差点忘了,还有个亲表弟的身份。


    自己某些时候展现的情绪,比起表弟更像是恋人。


    小霍忽地沉默,抬眼看见前方几米开外的两人,压低声线,确保不会让其他人听见,以一种假的要死的惊讶口吻说,“居然被你发现了。”


    “好吧,我承认,我喜欢林念禾。”


    “哪怕被我姐打断腿,我也会继续喜欢她。”


    他耸了下肩,无所谓,“腿断了还能长好,留在姐姐身边的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对不起,你就死了那条复合的心吧。”


    要是林念禾听见这话,估计会当场把他的头拧掉。


    可惜她没听见。


    要不是人还在气头上,他还挺想当林念禾面说的。


    江予州神情复杂一瞬,被对方不要脸的话恶心


    得宛如生吞苍蝇。


    走到校门口,林念禾才记起来落在身后的两人,一转身猝不及防望见江予州极差的脸色,“你身体不舒服”


    男人摇头,本想说没事,心念一动,屈拳抵唇轻咳两下,不好意思,“有点不舒服。”


    尾音一落,林念禾上前几步,踮脚想碰他额头的温度。


    这几天升温又降温,最容易感冒了。


    江予州握住她的手腕,几乎是瞬间,两道危险的视线同时投过来,他刻意停顿片刻的接触,放开。


    “不是发烧,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我让司机送你去趟医院吧。”林念禾担忧。他今天晕了一次,现在又不舒服,回家万一出点什么事,谁都救不了。


    “你不送我回去吗?”江予州眼睫低垂,“我不想去医院。”


    他已经在医院待得够多了,光是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就下意识地想要呕吐。


    晚风吹过,


    霍锌立在一边,静静看着她的发梢被风带起,扬起弧度,落下。


    似乎思绪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卖惨这招,在场的三个男人各个都用过,只不过没江予州用的多,用的顺手。


    所以在他开口问林念禾的刹那,小霍就知道这人又借着身体不好,利用着前妻的心软,肆意妄为。


    少年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嫌恶的表情,偏头,缓了缓,手摁在江予州的肩膀处,力度不大不小,含着淡淡威胁的意味。


    “我姐明天还要上班,你别麻烦她了,我送你去医院,然后再送你回去。”


    十八岁男生的威胁,不足以让江予州放在眼里。


    他心觉这死小孩真大爷的烦人,侧眸乍瞧见那张和霍锌一模一样的脸,更加烦。


    江予州把那些负面情绪压到心底里,杵在原地,任由后者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还挺重。


    林念禾听见小霍的话,思忖片刻,抬眼看见两人稍显平和的氛围,觉得这事好像挺好。


    让高中生戴罪立功,送江予州去趟医院,自己能早回家休息,折腾到这个点,狗都得累趴下。


    "让他送你去"


    江予州拒绝得很快,"不要。"


    话罢,眼神直溜溜地望着她,好似一条硬装没事的大狗,乌黑的眸瞳隐隐约约有委屈不停冒出来。


    奈何晚上光线有点暗,林念禾轻度散光,瞥了眼他的表情,没发觉出一点不对劲,直接一锤定音,"哦,不行。"


    她指着小霍,"你去送他做个检查。"


    被安排明明白白的两个人,一个笑僵在脸上,另一个虽然不情愿但脸上的表情还说得过去。


    "走吧,江哥。"他上前几步,打开林念禾新提的迈巴赫后座车门,一副恭候的样子,"早结束早回家,我明天还得上早八。"


    什么叫端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予州算是明白了。


    如果他今天不去医院,下次再用这种手段吸引林念禾,估计就没效果了。


    剩下的两个情敌,一个正虎视眈眈等着他往坑里跳,另一个老谋深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总归都是想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好让他退出。


    进退两难的时刻,他忽地很怀念几个小时前在家能直接晕倒的本事。现在要是直接晕过去,林念禾必定会舍弃另外两个,选择他。


    可惜,人生不是演戏。


    他没有那个原地表演的本事。


    正当江予州内心翻天倒海的时候,林念禾往他手里放了一颗糖。


    是她刚掏兜,偶然发现的。


    被体温捂得有点融化,原本摸起来硬硬的糖果,隔着包装纸捏起来挺软。


    林念禾不爱吃这种糖,回忆了一下应该是从江予州那儿顺的,索性就反手塞回去。


    掌心塞进来一个陌生物体,他低眸看了下,糖纸还有对方残留的体温,顿时有些说不出话。


    像走在寒冬腊月的旅人,冷不丁找到一所温暖的房屋,供他取暖。


    心脏底部倏地裂开一条细缝,接着是噼里啪啦的的声音,热流钻出来,渐渐汇成一股滔天的喜悦。


    江予州喉结动了下,最终退让,"晚上回去注意安全。"


    目送车尾消失在道路尽头,林念禾一转身,撞上旁边许久没说话的霍锌,差点吓一大跳。


    指责的话在接触到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时,硬生生咽了下去。


    "为什么这么看我"


    第64章 第64章(修)你有这个需求可以……


    她往后退了一步,莫名有些害怕。


    学校门口的保安室里,看门的大爷一直往他们这边张望,眼神止不住地往霍锌身上瞟。


    不怪他多心,大晚上的,一男一女站在街边不说话。远远看过去,女方还故意跟男方拉开距离。


    当保安的日子多了,他见过不少当街吵架的情侣夫妻,男方边生气边和女方推搡动手。


    世道变了,不像以前,哪个女孩儿不是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退一步说,就算往前倒五十年,对老婆动手的也是怂货。


    想到这,看门大爷低头看了眼手里看一半的报纸,再一抬头,发现街边的两人早没影了。


    林念禾坐到车里时,心还悬着。


    老天可鉴,她可没跟江予州拉拉扯扯。


    是他单方面在家里亲了她的侧腕,是他单方面隔着袖子攥住了她探体温的手。


    全是江予州一厢情愿,她压根没主动。


    不想还好,一想,脑子全是他在家里,躺在沙发上,眼神幽暗地垂眸亲她的画面。


    江予州姿态虔诚到林念禾如果下一秒让他跪在地上,他会毫不犹豫地跪下去,再缓慢掀起她的衣角,亲吻脚踝。


    思绪一旦开始发散,就难收回来。


    正当她脑补到江予州跪下去的画面时,腰间倏地贴上来一股热源。


    林念禾一下被拽回现实,压住他的手,声音提高,"你干什么?"


    霍锌看了她一眼,接着视线歪了一点,落到对方的耳垂,"你耳朵红了。"


    话音刚灭,中间的挡板升起。


    "……"


    林念禾顿了下,恶人先告状似地指着那块升起的隔板,"我热不行吗,你最好老实点,别乱来。"


    "哦。"


    答应的很干脆,下一瞬,凉风袭进来,衣物被撩开,腰间的一小块皮肤接触到空气,林念禾懵了一下。


    他是畜生吧。


    前脚答应不乱来,后脚就在车上要脱她衣服。


    她急忙往车窗靠,攥住他的手腕向外抽,骂,"你有病吧。"


    被骂的人脸色不变,依旧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掌心往下,迅速地摸了摸她空荡荡的裤子口袋。


    霍锌收回手,抬眼乍见她快和车门融为一体,想都没想就给人扯到自己腿边,"怕你在外面,捡点什么垃圾揣身上带回家。"


    上次,口袋里装了一个校徽回去。


    这次,指不定江予州偷偷又装什么恶心人的东西。


    检查完没有异常物品,霍锌说话的语气终于好了一点。


    "对,我喜欢捡垃圾。所以把十八岁的你捡回家了。"


    林念禾阴阳怪气,"真是眼瞎。"


    她但凡心硬一点,多问一点,也不至于后来惹得一身腥。像个脚踏多条船的海王,医院里照顾一个,家里藏一个,外面还要躲着一个复活回来的前男友。


    "我也希望你当时能不心软。"他声音低沉,不带任何情绪。


    接着林念禾听见他说,"死在外面,更好。"


    没加主语


    ,但指的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她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去看他的侧脸。


    霍锌察觉到她的眼神,平静如水地注视回去。他没有解释这番突如其来地暴露在阳光下的恶意,仿佛平静地只是在问她晚饭吃了什么。


    恨意的最高层次,大概就是期望一个人去死了。


    她自己很多时候,都会烦陆建林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祸害,活的太久,以至于林母走在了他的前面,没有机会去给他上坟。


    但霍锌为什么突然这么恨小霍


    没有理由。


    林念禾是在电梯上行到自家楼层停下,才忽而抓住了些闪过的线索。


    身后的男人很自然地跟着她出电梯。


    林念禾没开门,就站在门口赶人,"你不回家"


    "上次衬衫的袖扣落在你这了,顺便拿了再回去。"


    她想了想,谨慎道,"你记错了吧,沙发座套昨天被阿姨拆下来换洗,如果掉在沙发应该会打电话给我。"


    他轻飘飘地望了她一眼,"不在沙发。"


    不在沙发还能在哪儿?


    她家里干干净净,一粒灰都不带有的。但凡多出一件陌生的物品,自己肯定会知道。


    林念禾所剩无几的耐心用完了,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不在沙发还能在哪儿,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霍锌扯唇笑了一下,笑得漫不经心,视线在林念禾那张好看的脸上转悠一圈后,笑意退散一干二净。


    "你床上。"


    "……"


    头顶的走廊灯啪地灭掉了。


    黑暗中,她不言语,摸索着去开门。


    两个阿姨今天有事,下午跟她请假后,明天才能回来。


    家里现在没人,只有一条睡着的狗。


    她养的,随她,外面打雷都不睁一下眼睛。


    客厅灯亮起来,霍锌进来时,特意往阳台边的狗窝里扫了一眼。


    嗯,睡得很死。


    林念禾进卧室帮他去找那枚祖母绿袖扣。


    等把整个床翻了底朝天,都没发现东西后,她跪在床上,开始思考门外的那个狗玩意儿是不是在耍自己。


    前几天,霍锌确实为了抓他养的猫,进过主卧。


    但也不能仅仅凭这一点,就肯定掉在自己的房间里。


    继续找了一会儿,不仅没找到,还把她累得够呛。


    林念禾不乐意继续花力气找,突然开门,对着站在几步之外的人说,"没找到,应该是你记错了。"


    "我没记错。"


    见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索性让到一边,"来来来,你自己动手找。"


    霍锌迈步进来。


    她的房间一向不让阿姨多进,除了必要的换床品和打扫卫生,其余一概不行。


    估计是被林念禾特意收拾过,整个房间乍眼看过去,并不能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房门大敞,林念禾抱着胳膊,立在墙边,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开口。


    "我翻了枕头,还摸过被套,都没发现你的袖扣。肯定是记混了。而且我都睡好几天了,床上多出来一块石头,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豌豆公主,能隔着十几床棉被感受到床板中间的一颗豆子。她当然也能隔着一层床垫,凭借腰肌劳损的一把老骨头身体感受到一颗坚硬的宝石。


    说话间,霍锌垂眸,在床头缝里摸出来一样绿色的东西。


    是他落下的袖扣。


    藏在床缝的最深处。


    林念禾看见他手里的物品,顿时身体站直。


    他那眼神什么意思


    怀疑她偷藏他私人物品


    她要是藏了,以后就没性/生活好吗。


    "喜欢的话,我那还有其他颜色。"霍锌淡声道。


    言外之意是在告诉她不用费心去藏,他很大方且乐意送她一个。


    两人对视片刻,林念禾面无表情拒绝,"您真好心,但是我不要,谢谢。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说着,转身想离开卧室。


    手腕忽地被人攥住,背陡然贴上墙面。霍锌这会儿才撕下伪装,气息危险。


    林念禾进家门时,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此时终于串成线索。


    他一直在装,从进门开始就在装。


    一点点骗着她,把他放进卧室,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喜欢我卧室,不肯走"林念禾调整心态,撩眼问,"要不我把房间让给你,我去睡客卧"


    "你和每个男人都这么说吗?"


    ""她被问懵了,"我和谁说了?"


    霍锌一点点地收紧握住她腰的手,缓慢沉声道,"很多人。"


    "上次他进你卧室,你们在里面接吻吗?"


    "是你主动亲的他,还是他逼迫的你"


    "我不会生气,但是不是需要拥有一定的知情权"


    林念禾心跳停了一瞬。


    他怎么会知道那天主卧的浴室里,她和小霍在接吻。


    事情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霍锌的话不亚于在解除警报后突然被人塞进来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


    大脑飞快转动,她眨眨眼,"你说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他看似冷静,实际手上力气隐隐失控。


    是霍锌不愿意去多想,有些时候,看得太清,知道的太多,只会让他一个人困在淤泥里面挣扎痛苦。


    在学校办公室里,两个人的亲密程度早超以前。


    他很清楚,那是建立在近距离接触的基础上所能到达的某种亲密。


    互相挨近的肢体碰撞,眼神里流露出的亲近。


    如同火焰灼烧他的五脏肺腑,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他的咽喉。所以才会在车上,因为嫉妒说出让十八岁自己去死的话。


    林念禾吃痛地皱眉,否认,"我没和他亲。"


    "就算我们俩真的亲了,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是同一个人,有一样的过去,都喜欢我。那我亲他,就等于在亲你。"


    她眼眸认真,像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奇怪,“所以你到底在闹什么?”


    闹?


    在林念禾的眼里,他平白无故地捻酸吃醋,好端端地故意刁难自己,非要把同一个人拆成两个人看。


    他一门心思倒贴也就算了,替她忙前忙后,出钱又出人,还恨不得晚上自荐枕席。


    结果到头来,得到一句你到底在闹什么。


    霍锌深吸一口气,声线沙哑,“你更喜欢他?”


    “我有时候挺想不明白的。”他说着,脚尖往前,牢牢贴上她,“除了那张跟我一样的脸,你喜欢他什么。不仅把人带回家养着,还在知道他骗了你后,直接原谅他。”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两人中间的空隙忽地缩小,林念禾费力地想挣脱,却被控制在原地,炙热的身躯挡在身前,呼吸间全是他强势的气息。


    "我……扇了他啊,那事已经过去了。"


    霍锌想了下,"你有这个需求可以直接提出来,我能试着接受。"


    "……"


    他说的很认真,似乎是在短暂的那几秒空隙时间里反复考虑数次,然后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如果林念禾真的有某种需求,那估计这时应该会感到开心。


    可惜她没有。


    她身心健康,没有任何不良的爱好。


    半晌,房间里静悄悄的。


    林念禾觉得霍锌比起以前更加不要脸,道德底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好像皇帝的新衣。


    假装穿着,实则裸露。


    她没离婚的时候,上赶着想插足她的婚姻,离婚后,又费尽心思想爬上床。


    林念禾偏过头,声音无力,“他一个人突然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才十八岁,高中没毕业,就算平时表现的多成熟心思深,还是会害怕的。”


    刚收留小霍的那段时间,她晚上半夜起来上厕所经常能看见房间里亮着的灯。稀里糊涂地来到九年后,被迫面对父亲去世,母亲生病,恋人已婚。


    表面装得无所谓,如鱼得水,实际上整夜整夜地失眠,说不定还会偷偷掉眼泪。


    “你只心疼他吗?”


    霍锌顿了下,“那我呢?”


    “你们是同一个人,我对他好,不就是对你好吗?”她不解,手肘不小心碰到墙壁上的开关,卧室里的灯光倏地熄灭。


    压在身前的男人,俯首埋在她的颈间,胳膊圈住腰。


    兜兜转转,话题绕到起点。


    霍锌似乎是不想看见她的脸,维持动作半天沉默不语。


    就在林念禾站得犯困的时候,颈间突然一阵异样感。


    那小块脆弱的皮肉被人咬在齿间,她喊了一声痛,对方不仅没收回,还隐隐加大


    力气。


    疼痛一点点蔓延开,林念禾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抬手一把抓住他的后脑发根,想把人扯开。


    头皮上的痛感让霍锌找回几分理智,他动作停滞,紧接着松开牙齿,慢吞吞地开始舔舐那块被他欺凌过的地方。


    第65章 第65章给谁准备的?


    空气里的燥热一点点攀升上来。


    颈窝处贴着的人,从舔舐转变成啄吻,缓慢地朝下挪动。


    林念禾一边去摩挲墙壁上的开关,另一边揪在他发根处的手,忽而又用力。霍锌被扯得眉毛皱了下。


    他慢吞吞,撤出距离,同她对视。


    明亮的灯光下,霍锌用一种控诉的目光望着她。


    林念禾倏地哑言。


    她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见过这种神情,仿佛委屈到极点,又不敢泄露丁点负面情绪。眼尾挂着一抹红,整个人可怜兮兮。


    像路边被人抛弃很久,但一直等着主人垂怜的流浪犬。


    他过往的形象太过冷漠理智,忽而露出示弱的表情,导致自己那些刚在脑子里组织好的脏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你又不要我。"


    林念禾干巴巴地反驳,"因为你咬我啊。"


    "不是。"他盯着她的眼睛,肯定道,"是你只心疼十八岁的我。"


    "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人,我嫉妒他能待在你身边,嫉妒你对他的偏爱,因为你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不会落在我的身上。"


    霍锌挤进她的掌心,五指相扣,慢慢紧缩。他嗅见她身上的香馨,有段时间小霍和她散发出同样的味道。


    长时间的亲密接触,会让对方沾染上自己的气味。


    而他只能像个旁观客,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一切,假装自己毫不知情。


    除了小霍,还有江予州,算上那个已经出局的姜砚,她身边一直都不缺男人。他很久之前想过,这么多人里,自己靠着以前的感情,绝对是最了解林念禾的那一个,也是在她心里分量最重的那一个。


    毕竟她能毫不犹豫地和江予州离婚,绝情地拒绝姜砚的再次追求。这些非但不会让他认为林念禾冷漠自私,反而坚定了他心中的猜想。


    她心里有他,并且只对他心软。


    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脱离他的掌控?


    是在某天,他发现林念禾和小霍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后者衣角被人捏出来了细微的褶皱……


    霍锌睫毛微垂,遮住眼眸中的晦暗。先她一步,开口,"能不能多爱我一点点。"


    林念禾费力地从他一大段奇言怪语中,提取出大致含义。


    哦,霍总缺爱了。


    搁她这找爱呢。


    原本悬悬欲坠的心瞬间硬起来,刚想放一句狠话,质问他俩是什么关系,就见对方猝不及防开始掉眼泪。


    帅哥哪怕是哭,也跟普通人哭不一样。


    他喉结滚动,一只手紧攥着她的手不放,纹丝不动地无声流泪。


    周身的破碎感都快给人溺死了。


    林念禾在心里狠狠唾骂了自己一句,最后还是于心不忍地抬手替他擦眼泪。


    越擦越多,跟坏了的水龙头似的,打开了就没法儿关上。


    她把人带到床尾坐下,转身去拿床头柜上的纸。


    纸巾盒被随手扔到被面,她抽了一张,边往他的脸上摁,边站在人身前安慰,"别哭了,行不行"


    对方没说话,双手撑着床面,往后倒,躲开她伸过来的手,一脸的不愿交流。


    他躲,她偏要去够。为了能碰到,林念禾一条膝盖跪到他腿边,倾身凑上去。


    纸巾一角刚要贴上去,霍锌脸倏地偏向另一边,柔软的纸巾就这么蹭了过去然后又悬在空中。


    你躲我追地闹了两三次,林念禾一点耐心都没了,全被耗光。


    踩在地面的另一条腿忽地抬起,双膝分开,跨跪在他的身上。


    霍锌冷淡地低头瞧了眼她的动作,不动不响地继续偏脸看向窗外。


    好像那窗户外面挂着的不是月亮,而是什么神秘大奖。


    林念禾的好胜心陡然一下被激起来。


    装什么呢,在这给她装贞洁烈男。再说了,她就想给他擦个眼泪,凭什么不给她擦。


    林念禾反手托住他的下巴,把他脸掰过来。两双清凌凌的眼睛忽而碰上,一个眼尾泛红,眸色水润,另一个眼睛里全是必胜的决心。


    她腰身挺直,前倾,强势地不许他动,然后飞快擦掉霍锌脸上未干的泪迹。


    等擦完,想要从他身上下去,林念禾才反应过来两个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先前他躲得太狠,手肘压着床面,身体和水平线成锐角。林念禾只能借着他的姿势,拼命往前凑,因为两只手都没法借力,她几乎是贴在他身体上完成了动作。


    这会儿反应过来,她心里一惊。


    总觉得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如同一汪平静水面被人搅起来几个漩涡。


    林念禾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下霍锌的状态,别说还挺诱人。


    刚到家,他就把外套脱了。现在半躺在她的床上,俯视看过去,衣领凌乱,白皙的锁骨隐在衣物里,纽扣不知道为什么也散开了好几个。


    视线下移,霍锌的脖侧皮肤还有两个红印


    估计是她刚才为了好控制住他,不小心掐的。


    她目光停顿在那处痕迹几秒,脑子里顿时想到前段时间他的好发小傅阎往她公司寄的两箱快递。


    那两箱快递,她一打开,差点连东西带盒从二十八楼扔下去。


    全都是些皮鞭,项链之类的用品。


    因为那次在山庄,傅阎开玩笑说要送手铐给她,结果转头真寄过来两箱更全面的。


    原本林念禾觉得这是在对自己人格的侮辱,现在居高临下地低眼看着那块地方,她觉得好像还真挺合适的……


    估计带上会很好看的样子。


    心里再多滔天骇浪,再多浮想联翩,林念禾稳如泰山般地打算从他身上下去。


    腿刚一动,腰部忽地被人扣住。


    霍锌膝盖往上稍抬,她没有防备地重新摔回去。


    同时,她的上衣下摆被撩起,霍锌的手钻进来,虎口卡住她的腰,把人往前一带,正正好好坐在他的腹部。


    天气气温渐高,衣服穿的并不多。


    她下半身就一条薄薄的外裤,等于严丝合缝地同他相贴。


    体温渐渐交汇,气息渐渐交融。


    林念禾埋在他的颈窝,呼吸间全是他的气味。脸一点点涨红,去掰他的手,结果不仅没掰动,还被人带着往自己的衣服里钻。


    她气急了,张嘴咬下去。


    头顶上的男人闷哼一声,胸腔震动,手抽出来,林念禾刚松口气,却惊愕发现他居然在不受干扰地往下。


    衣物还好好的穿在身上,包括裤子。


    但轻薄的衣物在霍锌的手里,称不上阻碍。


    水渍晕湿布料,林念禾呼吸越发急促,自己的手还被他一同带着摩挲探索。


    情绪汇聚在一块,某个瞬间,她没忍住,呜咽几声。


    霍锌安抚似地亲了亲她的额角,转而往下亲她的脸,一边请求道,"亲我一下,好不好"


    她不吭声,装死一样保持原态,只有耳尖的薄红透露出主人此时此刻快要炸裂的状态。


    "你刚才咬得我好疼,能不能亲我一下"霍锌放低声音,"真的很疼,肯定破皮了。"


    "你不亲我,那我能不能亲你"


    "没关系,你如果还想咬我,可以继续,我能忍疼。"


    他忍个大爷的!


    以前就数他事多,胳膊破块皮都要找瓶红药水抹两下消炎才放心,金贵的要死。


    茶里茶气的发言,让林念禾彻底听不下去了,拧着他胳膊肉,骂道,"闭嘴。"


    "那你要亲我吗?"


    "……"


    今天不亲这一口,估计是过不去了。


    她抬起头,板着脸,迅速地在他的唇角啄了一下,"好了。"


    话音落下,视野颠倒,等她再回神过来,人已经躺在他的身下。


    看见林念禾这幅错愕茫然的模样,霍锌笑了下,摸摸她的脸,语气依然哄着,低声下气。因为哭过,那阵脆弱感还没消散,说出来的话显得很可怜。


    "你亲小霍也只亲一下吗,是不想碰我"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林念禾被他的话堵得不知道怎么回话,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不是这样,她是因为还在气他用那种方式,带着她的手隔着布料,来回揉摁。


    唇瓣微启,霍锌忽地俯身压下来。


    先是很礼貌试探地碾磨她的唇侧,轻蹭着,等那点不算多的耐心耗光后,霍锌开始抵着她的舌尖勾缠。


    敏感的口腔软肉被人一点点舔舐,他跟要吃了她似的,攻池掠地。


    呼吸间的温度升高,林念禾被亲得头晕脑胀,抬脚想踹他。


    脚腕被人握住,虎口攥住那细细的脚踝,他边亲,边缓缓地摩挲着凸出来的硬骨。


    "想踹我"霍锌咬着她的唇,含糊道,"我会疼的。"


    "……"


    他今天是被什么娇气包系统附体了吗?


    一直撒娇卖乖,装可怜,骗她心软。


    林念禾琢磨着这件事,等思绪回归,就发现自己被翻了个面,跪在床上。


    衣物散落地面,她的胳膊上挂着吊带。


    她有点难耐地等着霍锌的动作,手里抓着床被,又松开。


    等了半天,不见他的动静。


    林念禾转头去寻他,下一秒,就被人搂进怀里,亲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唇边,侧脸。


    霍锌无奈地安抚她,"我没买那个。"


    "……"


    他今天压根就没这个打算。正常人也不能天天随身带着避孕/套,那不是变态吗?


    不带套做,那他就是比畜生还畜生。


    林念禾沉默了两秒,从他怀里出来,打开床头柜的抽屉,胡乱翻找几下,扔给他一盒东西。


    没想到吧,她这儿有。


    房间里安静到落针可闻,霍锌敛眸,把那个小盒子拿起来,看了看,确认是某个型号的物品后,愈发沉默了。


    还挺巧,正好是他的型号。


    如果放在以前,他会觉得这是她特意为自己准备的。但因为林念禾和小霍的关系,霍锌如今无法判断这盒计生用品是给谁准备的,还是只是单纯放在抽屉里,撞上他们其中的哪个,就正好拿出来用。


    林念禾挪到他面前,一言不发地开始拆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片。


    她是正常成年女性,有生理需求。送上门的男人,不睡白不睡。


    更何况,今晚的霍锌比平时更要诱人。


    撕开塑料包装的手倏地被人拦住,林念禾抬眼撞上他幽暗沉沉的目光,疑惑了下,用眼神示意他:干嘛


    正常人这会儿,一般会回过来:干


    但霍锌的情绪有点奇怪,难以琢磨地变差了。


    林念禾想了下,觉得可能是自己先动手拆包装,让他尊严扫地,于是从盒子里抽出一片新的塞进霍锌手里。


    胸前的黑发乖顺地垂下,挡住某块地方。


    林念禾将它拢到耳后,暴露出整个自己,随后主动抱住他。


    心脏宛如被人掐住,细细密密的酸涩挤满他的胸腔,炙热的血液洗刷身体各处。霍锌割裂般地一半坠入岩浆,一半掉进冰窖。


    他的手微微攥紧,稀碎的塑料声响起。


    吻复而落下。


    事实证明,时间没给霍锌带来任何改变。


    技术方面也跟以前一样出色,林念禾度过了一次异常美好的夜生活。


    结束后,她被霍锌捞起来抱进浴室。浴缸里放好了热水和浴球,林念禾趴在缸边,下巴搭在手背上,眼皮沉沉地差点要睡过去。


    在她快要睡着的下一秒,霍锌又进来替人清理好,擦干净水,抱回床上。


    床单已经换好了,一贴上整洁干燥的被单,林念禾的困意就少了很多。


    霍锌趁着刚才在浴室的时间,也简单冲了一下。这会儿见她不困,睁着眼睛朝自己勾手,于是凑过去,"怎么了?"


    "我想喝水。"


    她嗓子干得都要冒烟了。


    反观霍锌脸色滋润,唇色艳红。


    林念禾的视线落到他的唇上,想起来他不渴的原因,不好意思地埋进被窝。


    厨房里,


    霍锌围着浴巾,上半身光裸白皙,肌肉分明,腰腹劲瘦,头发上的水滴顺着脊背流入毛巾边缘。


    他的四根食指轻轻敲着瓷台边沿,脸上思索些什么。


    要是知道江予州的手段这么好用,他早八百年前就该和林念禾领上结婚证了,还用等得着今天……


    他抽出一个玻璃杯,往里倒水。


    但是一次两次可以,用多了,总归有天林念禾会回神察觉出来。


    所以得见好就收。


    第66章 第66章想进步,得先有进步空间……


    早上,


    林念禾是被热醒的。她烦躁地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眼横在小腹处的胳膊,肩膀还压着一个沉甸甸的脑袋。


    短发随着身后人深深浅浅的呼吸,时不时扎她脖子一下。


    昨天晚上喝完水后,林念禾就蒙上被子准备睡觉,结果被人硬生生从被窝里捞出来,开始第二轮。


    她在床头柜里准备的避孕套不多,就两盒,昨天晚上已经被糟蹋得七七八八。


    霍锌心里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一边做,一边若有似无地朝那抽屉里望。甚至最后关灯睡觉的前一秒,还拉开抽屉,亲自确认里面没有了,才踏实地哄她睡觉。


    晚上睡觉,她一向穿的轻薄。但此时此刻,脊背贴着的某个热源,让她热得想骂人。


    林念禾伸手把人拨开,坐起来,先是短暂地感受了下自己身体的酸疼,然后缓了半天,拿起床边的手机查看未读消息。


    除了垃圾短信,剩下的就是几个朋友给她发的闲聊。贺渺一如既往地在痛骂领导畜生行为,热切希望林总能收购她们公司,并且让她感受一把狗仗人势的张狂。


    她粗略地给他们回了几条信息,返回联系人页面,点开苏荥的聊天框。


    对面从一开始的扣问号,到礼貌问她是不是睡过了,然后就开始发癫,问林念禾是不是出事了,要不要她去救她,还是外星人打过来了,所以今天不上班。


    已经早上十一点了,去公司也没什么正事,今天的工作都能推到明天。


    林念禾试探性地发过去一个小狗跪地表情包,对方秒回OK。


    连她的解释都不需要。


    苏荥:【林总您休息,公司这边都安排好了。】


    大概是经历一上午的漫长等待,苏秘书揣摩完上司心理,果断提前帮她安排好了今天的事。


    能延迟的会,都延迟到了明后两天。


    需要过目的方案也都发到了林念禾的邮箱。


    处理好公司的事,林念禾想掀被子下床,恍然低头发现霍锌正埋在她的小腹处睡觉。


    怪不得她刚隐隐有些喘不上气。


    一晚上过去,他的头发虽然凌乱,但散乱有序,很像洗头后特意拿吹风机,吹出来一股慵懒感。


    霍锌眼睫安静地垂闭,从她的视角看下去,侧脸好看


    到能要人命。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瓣,皮肤细腻。


    他比十八岁那会儿长开了很多,褪去少年的青涩,五官锋锐,醒着的时候,冷冰冰的,睡着后,意外的温顺。


    林念禾想了想,发现昨天晚上衣服脱光了,她挂在他身上,感受腿下紧挨的劲腰,比三年前居然还要带劲。


    男人过了二十五就等于四十的定律,不仅对霍锌没半点效果,还见鬼地朝着反方向发展。


    年纪越大,身材练的越好。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将那些片段通通甩在脑后。小心翼翼地把人弄到一边,踩着拖鞋往浴室去。


    林念禾一手撑着洗手台的边,一手抓着自己垂在脑后乱得打结的头发。


    有些奇怪的东西从脑子里滑过,她愣愣站了几分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想不出来,她也就不想了。


    门忽然被推开,上一秒还躺在床上睡觉的男人,穿着黑色睡衣走进来。


    霍锌的领口有点歪,露出半截锁骨,纽扣也解开了两粒。


    林念禾直着腰,透过镜子同他对视,两秒后,她移开目光,垂眼盯着水池,认真刷牙。


    身后的男人,迈步上前,离她隔着半拳不到的距离。


    太近了。


    纠缠一晚上后,两个人的气味混杂,同款沐浴露的味道环绕在她的鼻尖,比起自己闻惯了的简单果香,霍锌的身上夹杂着淡淡的雪松木。


    光是嗅到,就让她腿软。


    漱口,洗脸,擦拭,抹面霜精华。


    霍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做完洗漱流程,一手支在台沿,好似两人亲密无间地相贴。


    "怎么不再睡会儿?"他问。


    霍锌明明望向的是镜子,可也像落在她身上似的,一寸寸地带有侵占性地扫过。


    林念禾旋紧面霜盖子,"不困。"


    克制了半天的人,终于找到借口抱住她。埋在她的肩侧,声音懒洋洋的,“我困,能不能再陪我睡会儿。”


    “……”


    嘴里喊着困的人,眼神清明,林念禾斯条慢理地擦着手,歪头盯着镜子里这人。


    睡醒刚起是这样的?


    她把用过的纸扔进腿边的垃圾桶,“不能。”


    “你再搂着我不放,外面我的狗儿子就要饿死了。”


    话音一落,搂着她的霍锌抬起头,沉默两秒,“饿不死。”


    他大清早起床做早餐的时候,不仅顺手牵出去遛了一圈,还给它开了俩平时林念禾不给吃的肉罐头。


    给他狗儿子高兴得直朝自己摇尾巴,不停抬起前腿想往他身上扑。仿佛看见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爹,碍于不会说人话,于是激动到拼命用动作表达爱意。


    霍锌一边揉着狗头,一边内心感动。


    中间经历那么多的爹,最后,它还是只爱自己。


    这说明,他和林念禾天生一对。那些男人对于她来说是生命的过客,而自己是要和她一起牵着手慢慢变老的人。


    洗漱完毕,林念禾从浴室出来。


    霍锌径直进厨房去准备早餐,而她蹲在自家狗面前陷入沉思。


    一般起床后的初见,乐乐都会特别激动,拿头拱她。但平时活泼嚣张的尾巴,今天奇怪地耷拉垂地。


    林念禾摸摸它,没多想,觉得可能是饿得没力气,挽起袖子给它弄饭。


    早餐原本就做好了,只需要再温一下。所以林念禾这边倒好狗粮,那边霍锌端着瓷盘离开厨房。


    餐厅,


    两个人对着坐,林念禾吃到一半,忽而扫见他右手腕间带着的表,差点呛到。


    椅脚被拖着发出一阵声音,接着眼前压在一道身影。


    霍锌递给她温水,掌心沿着她的脊梁轻顺。力道适中,但薄薄一层衣物之上,高于自己的体温不断传来。昨晚的生理反应卷土重来,电流似的酥麻顺着尾椎朝上蔓延开,心跳一点点加快。


    林念禾好不容易缓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攥住他一直落在自己后背的右手。


    "怎么了?"


    她恶狠狠地,"把手表给我。"


    因为方才的咳嗽,乌眸沾着水光,亮晶晶的,分明是不太好的命令语气,可霍锌硬是从里面听出了几分与众不同的亲密。


    他对上她的视线,沉默好半天。


    长久的寂静中,林念禾紧攥的五指慢慢松开。就在她想找个借口让自己有台阶可下的时候,霍锌倏地解下手表,戴在她的手腕处。


    七位数的表,在他手里像路边花两块钱买的儿童电子表一样不值钱,说送就送。


    黑金表盘松松垮垮地坠在林念禾的腕间,深色的衬托下,愈发显得她皮肤白皙。


    "不怎么好看。"


    林念禾白他一眼,把表摘下放进睡衣口袋。她当然不喜欢男士手表,只不过昨天晚上做前戏,这狗东西没摘表。


    冰冷的金属表盘贴到皮肤的那刻,她止不住地合并双腿,下一秒,男人将她的膝盖分开。


    最后林念禾还保持着一丝理智,缩在他的怀里,要哭不哭的,撇见沾着水渍的表沿,视线往上,他食指和中指并拢,覆盖着一层滑腻腻的液体。


    思绪回笼,林念禾摁了摁装着表的口袋。绝对不能让他戴着这东西出门,除非自己以后都不要脸了。


    霍锌单手抽开旁边的椅凳,捏着她软软的左手,看她吃饭。脑子里却在计划改天要送块好看的女表给她,最好是情侣款,他戴一块儿,林念禾戴一块儿。


    "今天不去公司"他问。


    "不去。"


    霍锌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开口,"下午我需要去趟公司,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林念禾笑了下,放下筷子,侧身正对着他,胳膊搭在椅子背上。


    "霍总,我觉得你有点误会了。"


    冷冰冰的称呼一出来,霍锌立马警觉,面上不显,"什么意思"


    "你还在考察期。"她伸手替他拢好衣领,"没转正,不是我男朋友。"


    "昨天晚上表现不错,再接再厉。"说完,林念禾顿了下,食指弯曲,轻浮地勾了勾他的下巴,站起来想往房间去。


    手腕倏地被人拽住,一个用力,林念禾被迫坐到他的大腿上。


    霍锌把人锢在怀里,垂眼,情绪不明道,"不要我"


    "准确说,是你还没转正。"


    "没转正的男朋友不是男朋友吗?"


    "……"林念禾想了下,"那不炮/友吗?"


    "所以你让我当炮/友。"


    "我没那个意思。"她摇头。


    霍锌扯了下唇,"还是追求者"


    "比追求者进步了一点点,但还没到男朋友的地步。"


    听见这个说法,他真要被气笑了。


    恋人未满,朋友之上。林念禾这里是,追求者之上,男朋友之下。


    意味着他以后不仅身肩合作伙伴,邻居,前男友,还得帮她暖床。


    哦,还不能阻止她跟其他男人暧昧。


    便宜都让林念禾占了,自己纯倒贴,就差把公司全送她。


    当然,如果林念禾想要他的公司,霍锌会毫不犹豫地奉上全部身家。


    想到昨晚抽屉里的避孕套,他眼神逐渐沉下去,漆黑的眸瞳静静凝视着她。


    林念禾被盯得心里发毛,捧着他的脸,亲了他一口,郑重道,"想进步,就得先有进步空间。"


    "您这进步空间跟大海似的,我往哪儿进步"


    "往我心里呀。"


    "……"


    他视线黏在她的脸上,喉结滚动上下,搂住她腰的力道渐渐变松,虚虚地环绕着。


    某种情愫在胸腔内汇聚,像场大雨冲刷树根,直到暴露出泥土下的根系,才发现密密长长的白色裸根早已死死扎进他的内心。


    名为爱意的物质挤满霍锌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土而出,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如同告白,扰得他方寸大乱。


    霍锌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明媚得像六月里的天空。


    他手紧了紧,努力假装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激动,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好,我努力。"


    林念禾不知道他的内心波动起伏,无情地掰开他的胳膊,"我睡觉去了,你去公司吧,拜拜。"


    "睡醒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晚上接你去吃饭。"


    她胡乱点头,朝着房间走去。


    霍锌收拾完餐具和厨房,临走前还顺手把垃圾拿下去扔掉。


    重新归于安静,林念禾躺在床上,浏览几份文件后,又睡了一觉。


    爽过头的代价就是缺觉。


    等午睡醒来,那份隐隐的肾虚感才好


    转几分。


    林念禾拖着腿去厨房倒水喝,想着要不要哪天约个中医,开点药补一补。不然为什么霍锌没事精力充沛,而自己像被采阴补阳一样,走两步路,腿根就酸。


    拿着水杯出来,她抬手喝水,透过玻璃缝隙,余光瞥见一抹人影从玄关那儿走过来。


    "你又逃课了?"


    第67章 第67章你锁骨怎么有块地方很红……


    被问到的人顿住步伐,单手拎着书包,表情不太好地偏脸,“我没有逃课,明天学校有事业编考试,今天提前放假。”


    林念禾抿了口水,“你来有事?”


    他没事就不能找她吗?


    心里涌上来一股不爽,小霍坐到沙发上,把书包扔到脚边,从里面拿出两张试卷。


    她揉揉太阳穴,知道他是来问题的。于是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屈膝坐到毛毯上面,背靠沙发。


    后背被人碰了碰,林念禾伸手去够他的试卷,同时屁股下塞进来一个抱枕。


    小霍拿出的是前天联考的理综试卷和数学试卷,高三到五月份之后,每次的联考基本一比一复刻高考模式,试卷也越来越贴合高考难度。


    林念禾简单翻阅那两张试卷,难度对她来说还算正常,依照小霍现在的水平,理综两百六是没什么问题的。


    做不出来的物理大题被他画上圈圈,因为考试的答案都写在答题卡上,她也不能确定这死孩子到底考了多少。


    心里盘算了下这几年的招生线,加上户口优势,他上清北的可能性还真挺大。


    反正考不上清北,他穿回去还有一年的时间准备。如果还考不上,就等着和女朋友异地恋吧。


    林念禾抛开杂念,开始认真读题干。


    一遍题目读完后,她基本就有思路了。拿笔简单列出几道公式后,林念禾转头去寻人。


    原本坐在沙发上靠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滑下来,坐在她的旁边,和她一样的姿势,盘着腿坐在茶几前。


    加了一个枕头的缘故,林念禾视线忽而上越,同他保持同一水平线。


    少年正认真地注视着她,纯黑的瞳孔倒映着林念禾的面孔。


    阳台落地窗微敞,柔和的清风钻进来,吹过她的鬓边。于此同时,林念禾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少年和成年的霍锌在眼前重合,昨晚抱着她的人也用这双一模一样的眼睛俯在自己的身上,一边擦去她的眼泪,一边颇有耐心地做着aftercare。


    长久的安静中,小霍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他垂眸,目光落到那张纸质试卷上,工整的印刷字体使自己的体温稍稍降下来一些。


    如果林念禾这时候剥开他的衣领,会惊讶地看见他红透的皮肤。


    脑海里,昨晚的梦境反复上演。小霍深吸口起,索性趴到茶几上,脸贴着表面,汲取冰凉。


    他真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龌龊到这个地步。


    是最近亲太多了吗?


    可是以前做这种梦,也不会梦得如此详细,连林念禾大腿内侧的红色胎记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知道她那块地方有胎记。


    小霍猜想可能是自己的某种隐藏癖好,导致大脑生成画面时,自动添加上去了一块胎记。


    他把脸埋在胳膊里,异常苦恼。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挠了挠他的头。


    林念禾正看着试卷,右手握笔,空出来的左手就跟摸狗似的,顺着他的发根,自上而下地抚摸他的后脑勺。


    说实话,十八岁的小霍比二十七的霍锌,头发要长一点点。


    手感更像她的狗儿子。


    被摸的人,身体顿时僵硬。心里有股声音拼命喊着停下,可他的嗓子却像哑了一样,停滞在原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些许微不足道的肌肤相贴,对小霍来说像是饮鸩止渴,躁动不安的心在胸腔里跳动得愈发厉害。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去拿林念禾刚才喝过的水杯。灌下一大杯温水后,才觉得有所缓解。


    林念禾的手还留在他的发根处,她一目十行地把三科的大题都看完了,倒回去打算从物理大题开始讲。


    顺手抓紧他的头发,就像昨天晚上霍锌兴奋过头,舌尖舔舐某块后,她控制不住地抓着他后脑的短发希望他能停下。


    力道并不大,恰好唤回小霍的注意力。


    如果是平时的他,这时大概会觉察出什么不对劲。可惜两个人都藏着心事,没人发现彼此的异常。


    林念禾拿笔点着题干,问,"这题你写出来了?"


    "写了。思路有,但是计算结果不知道对不对。"


    话题回到正规上,两套试卷讲完已经是半小时后。数学试卷他错的并不多,只有最后一题选择题没什么思路。


    林念禾捏着笔杆,想起昨天他送江予州回家,到家后两个人没一个给她发消息,不放心问道:


    \"昨天你没和他吵架吧"


    "没有。"他淡淡道,"很关心他"


    \"……\"她瞬间闭上嘴,不想问了。


    苍天可鉴,她只想知道江予州去医院有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


    怎么到他嘴里,好像她马上要跟前夫哥复婚似的。


    如果真的复婚,她一定会请他当花童。


    两份试卷被小霍折好收进去,他扭头想跟问她晚上能不能一块吃饭。因为楼上那个老男人天天待在公司,把公司当家,留他一个人吃饭很孤独。


    小霍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爱工作,加班不归也就算了,居然周六周日也要出差。昨天晚上好像也是一晚上没回来,因为自己起床上学时,在门口看见了那双放在鞋柜上摆放整齐的拖鞋。


    怪不得他没老婆。


    怪不得他没发现自己和林念禾的私情。


    不对,他们不是私情,是合法的男女朋友。反正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压根儿没跟林念禾分手,只不过是莫名穿到九年后,女朋友多了一个丈夫。


    林念禾坐着无聊,拉过旁边的零食小推车,在里面翻找几下,找到自己喜欢的虾条后,扔了一包给小霍。


    正要撕开包装,旁边的少年突然凑过来。


    她朝右侧躲了一下,"干嘛"


    小霍用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地掐住她的睡衣领口,往外扯了一下,锁骨往下有块地方若隐若现的红。


    他视线不敢乱瞟,生怕往下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只盯着那块地方,奇怪地问,"你这是过敏"


    林念禾迅速扒开他的手,恼羞成怒骂道,"你变态吧,掀我衣服。"


    她昨天晚上临睡前,确认过霍锌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那这块锁骨之下的红痕,八成是他偷偷趁她睡着后,留下的。


    他是狗吗。不让他留印迹,他居然偷偷摸摸地留了。


    "骂我干嘛?"小霍有点委屈,"你也没少摸我啊。"


    平时接吻,他手一向规矩。青春期里的男生,和女朋友不接吻,仅仅待在一块儿,也会乱摸。


    小霍不太喜欢这种行为,在他的意识里这像被激素控制的动物,一味地趋于本能想要发泄性需求。


    换到林念禾身上,他又是一套评价标准。


    接吻的时候,她会勾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撩起上衣下摆,顺着青筋脉络抚弄。


    这不是激素上头,是林念禾喜欢他。女朋友喜欢摸,他当然要给她摸。


    "对不起。"林念禾拢好衣领,跟他道歉,"可能是被蚊子叮了一口,我等会儿去涂点花露水。"


    "家里有蚊子"


    她面色不改,"有,卧室里有一只,我听见它叫的声音了。"


    "我去看看。"


    说着,他就要起身往她卧室去。


    林念禾眼疾手快地拽住小霍,"我内衣还在床上,你别进去。"


    他耳朵腾地一下红了,尴尬地坐回去。


    半晌,客厅里静悄悄的。


    一个在庆幸自己反应快,拉住他没让他进房间。另一个则在尴尬害羞……


    电话是在这时响起来的,刺耳的原始铃声打破平静。


    林念禾思路被截断,抬手去拿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她顿了顿,指尖滑动,接通。


    对方语速很快,焦急道,"林总,老陆总出车祸了,麻烦您快点来医院一趟。"


    "车祸"


    她的声调不自觉提高,不可置信,"情况现在怎么样?"


    "不好说。"来电人支支吾吾,"医生说有点危险。"


    "行,我知道了。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就到。"


    电话挂断,林念禾把手机一扔转身去卧室换衣服。她速度很快,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玄关去。


    等换好鞋,林念禾转头看见跟在后头一副准备好要出门的小霍。


    速度比她还快……


    她上下扫了两眼,欲言又止。最后想到万一出点事,他还能帮她抗两下,就随他去了。


    陆建林被送进市里最好的一家私人医院。林念禾停好车,原本急匆匆的步伐忽而顿住,靠在车边给苏荥打电话。


    那头苏荥接的很快,"林总。"


    "来爱尔医院一趟。"林念禾沉稳道,"对了,让公司公关部今天晚上加个班,加班费翻倍算。"


    "出什么事了?"


    "我爸出车祸了,你记住,消息要封锁好,一点都不能泄露出去。我现在已经在医院了。"


    她话语顿住,忽而看见某个熟人,"算了,你在公司等着吧。"


    要是陆建林情况严重到今天晚上都撑不过去,她和苏荥这几天也别想睡觉了。


    老登可以死,但是应该死得让她没有负担。


    嘎嘣一下,撒手而去,她现在连股份都没有捞到手。公司里一群妖魔鬼怪不得把她撕成一块一块的,拆吃入腹。


    那位熟人恰好也看见她了,踩着皮鞋走过来。


    林念禾笑了下,"弟弟,消息挺快啊。我爸把你们家都赶出陆氏了,还腆着脸回来做什么?"


    "我是真没想到,做人能厚脸皮成这样。"


    陆烨甸比上次见面要沉稳许多,没被她激怒,意味深长地扫过她身侧的少年,"来医院还带着外人,兴致挺好。"


    他在看清小霍的脸后,震惊一瞬,很快恢复正常,另有所指说,"长得倒是特别。"


    "废话有点多了,弟弟。"林念禾懒得跟他虚与委蛇,"说话找不到重点,我建议你去脑科挂个号看看。"


    第68章 第68章破碎的她,要死的爸,住……


    一场拌嘴并没有比出输赢,林念禾总觉得哪哪不对劲,陆烨甸的嘴脸有种势在必得的小人得志感。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傻爹能在临死前改遗嘱,将陆氏分给侄子。陆建林太自私了,自私到不允许有别的血脉染手他辛苦打拼下来的家业。


    因为他不能接受给别人养孩子,不能接受流着他人血脉的后代承受他的庇荫。


    她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毕竟林念禾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快二十年。


    可越靠近手术室,她的心居然开始变得紧张。手心不自觉攥紧,呼吸放沉。


    手腕忽然被人摸了摸,林念禾偏头去看身边的小霍。


    后者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他看出来这时的林念禾很紧张。


    奇怪的是,她的紧张真的有所缓解,深呼吸两下后,高高悬挂的心渐渐平复下去。


    手术室外,


    聚集了很多人,林念禾扫了一眼,除了保镖,里面还有几个年长的陆家长辈。


    先前给她打电话的宋特助见她来了,上前说道,"陆总还在里面抢救,您先休息一会儿。"


    "怎么出的车祸"


    他脸色一变,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老陆总今天非要去城外的某个寺庙,他不愿意让司机开车。您知道他腿脚不好,肯定不能自己开车。"


    "所以是夫人开的车,当时前方高速路上一辆面包车司机刹车失灵,夫人没躲开撞上了路边。"


    宋特助停顿了下,神情复杂。


    林念禾瞄他一眼,"车祸有问题?"


    豪门里争权夺利到杀人夺财的,也不在少数。只不过他们会做的更体面些,更深藏不漏。


    "不是,是夫人……"


    "温姨受伤严重吗?"


    宋特助回道,"夫人只是擦伤,医生检查过,轻微脑震荡,已经在转进了普通病房。"


    一个进了抢救室,生死未卜。


    一个轻微脑震荡,生命无忧。


    她忽而想笑,碍于一大家子人在场,笑出来显得奇怪。林念禾整理了一下表情,"警察那边,肇事司机抓到了吗?"


    "司机当场死亡,他们现在在查监控。"


    宋特助想起什么,提醒,"夫人刚做过检查,现在在妇产科。"


    林念禾瞬间明白了他的暗示,心中那个猜想隐隐跃出水面。


    陆烨甸用极高的嗓门,唱大戏似的说,"姐你先去看看温姨吧,万一咱弟弟有什么事,大伯在手术室里也不会放心。"


    遍体生寒,浑身如同坠入冷窖。


    林念禾思绪如同一团乱麻,逼得她没法思考。


    怎么会呢,陆建林早就没有生育能力了。这个孩子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她看了眼宋特助的表情,这个陪在她爸身边工作将近二十年的中年人,此时此刻表情严肃,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陆建林确实在她不知道情况下,偷偷背着她去给她弄了个弟弟出来。


    她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世界终究是发癫了。


    一个早在十年前失去生育能力的男人,居然奇迹般地恢复了。


    林念禾深吸了口气,手微微发抖。


    方才的悲伤被一股巨大的耻辱替代。


    她居然在五分钟前,对陆建林生出了一丝不忍之情


    "我先去看看温姨,我爸这儿就先麻烦您了。"


    林念禾维持最后一丝理智,礼貌地对宋特助道谢。


    "还有,麻烦把多余的人清一清。"


    话落,几个保镖顺着她的手指向方向朝陆烨甸去。


    他在这些身强力壮的保镖面前,跟个小鸡崽子似的,毫无反手之力被押着前往电梯。


    因为怕他大喊大叫,其中一个大哥还贴心地捂着陆烨甸的嘴,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林念禾转身去楼下的妇产科病房。


    躺在抢救室里的人不会说话,可楼下在妇产科的vip病房里躺着的,怀着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女人会说话。


    理智渐渐回笼,巨大的情绪起伏之后,林念禾透过电梯内壁看见自己的脸,冷漠,毫无情绪。


    她现在只想看看陆建林的那份遗嘱,继承人的名字是否写的还是自己。


    叮咚,电梯下行到既定楼层。


    迈出电梯的那刻,小霍拽住她的手腕,"别怕。"


    她抬头望他,后者神情认真,"天塌下来,还有我。"


    "我做不到,霍锌能做的到。\"


    林念禾盯着他静静看了一会儿,若无其事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


    什么吗?"


    他疑惑地抬眉。


    "我在想能不能让他直接去火化。"林念禾边往病房走,边说,"如果我烧的够快,我那个还在羊水里的弟弟就没法儿和他做亲子DNA,他就不算我弟弟。"


    当然这是她个人的想法。法律上,即使亲生父亲去世,私生子可以和直系亲属,比如同父异母的姐姐,亲生父亲的弟弟哥哥,做DNA鉴定,再结合聊天记录或者其他证据,同样可以证明亲子关系,并合法享有继承权。


    更何况,温诗肚子的那个不是私生子。


    单人病房,


    林念禾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她推门进去。温诗靠在床头,手里翻着一本书,黑发垂在肩侧,如果忽略她穿着的病号服和手背上的吊针,画面美好的如同一副欧洲油画。


    温诗看见她,笑了笑,"你来了。"


    她像是早早料到林念禾知道消息后会第一时间来找她,一手隔着衣物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一边合起书页。


    "坐吧。你爸他还好吗?"


    林念禾挑了个板凳坐下,小霍没有跟着她进来,而是守在门外。


    "你们一起被救出来的,你难道会不知道他的伤势"


    她撩眼看向这位相处已久的后妈,眼里毫无情绪。


    一起车祸,一个重伤,一个擦伤。


    抛开微乎其微的运气,剩下的要么是陆建林豁出性命在撞车的前一秒护住了温诗,要么就是温诗故意把方向盘往副驾驶方向打,不顾陆建林的死活全力让自己受伤最小。


    她当然更倾向于后者。


    过去的几年里,陆建林没把她当妻子,更多把她当成一个买回来的花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二者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恩爱如漆,那才是见鬼了。


    至于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比自己的命重要。


    陆建林还不至于因为这个还没显怀的胚胎,把自己的命丢了。


    温诗穿着的病号服已经是医院的最小号,套在她身上却依旧大了一圈。


    她身体后靠,腰部贴合枕头,神色隐隐疲惫,"我不知道,我当时晕过去了。你看,我的头还因为撞到方向盘,磕破了一小块。"


    "温姨运气好,可我爸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你爸这么多年,一直做着公益,也不会有事的。"


    林念禾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这么说在您心里,我爸是个好人"


    "好不好人重要吗?"温诗叹气,"我们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我当然不希望他有事。"


    说话说的滴水不漏,一点恶意都没显现出来。她是个好演员,连脸上的微表情都控制的很好。


    如果真的对陆建林有感情,也不会直接让他落得个要死的下场。


    林念禾点点座椅扶手,冷不丁发问,"你怀孕多久了?"


    温诗表情温柔,和风细雨,"刚两个月。"


    羊水穿刺需要16周之后才能做,按照温诗的身体情况,这个孩子能不能活到16周都不好说。


    可她不需要这个孩子活下来,她只是想在这场遗产分割中以此为筹码多获得一些东西,足够让她富足地活完下半生。


    她当然知道对于林念禾,这个孩子,就像个定时炸弹,一不小心就会炸得她人财两空。


    "我希望它能是个女孩,跟你一样漂亮聪明。"温诗对上她的眼睛,"姐妹之间的感情也会比姐弟好很多。"


    林念禾没说话,看了她一会儿。


    这话可以当作挑衅,也可以视作温诗的示好。


    毕竟就算这个孩子现在足月,生下来后也需要十八年才能长大成人。


    而楼上的陆建林指不定哪一秒就咽气了。


    陆家的亲戚朋友都是一群豺狼,先前仗着陆建林的权势生活,当这颗大树倒下后,他们第一时间会毫不犹豫地朝温诗扑过来。


    公司里的董事也不是善茬。


    她当然可以带着孩子换个国籍远走高飞,可那样得到的就会少很多。


    林念禾在心里盘算一圈,站起来,替她捻了捻被子,"温姨您好好休息,老宅那边的人等会儿就来照顾您。"


    她一字一句道,"您现在怀着孕,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温诗的笑难得僵了下,"谢谢。"


    病房门被带上,小霍靠在门口,看她脸色差得离谱。


    "很麻烦"


    "你说买凶杀人是什么步骤"


    ""


    他眼里满是惊愕,握住她的手腕,"你不能为了那几个烂人,毁掉自己。"


    她沉默一会儿,像是真的考虑二者的利弊性,"算了,不如把陆建林直接火化来的快。"


    林念禾瞧见他严肃的表情终于心情好受了一点点,本来就是逗他玩的,于是牵着他的手走向电梯。


    临到电梯口时,她眼尾一扫,拽住他往旁边的门后去。


    私立医院病人不多,楼道里,小霍后背紧贴着墙壁,他垂着眼,安分老实地任人宰割。


    林念禾本来不想做什么的,推他进来本来是想让他分析分析温诗怀孕这件事情。


    结果他就这么乖乖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痒。


    跟霍锌那种装乖的眼神不同,他是真的乖。因为年岁尚小,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于是破罐子破摔,随她便。


    仿佛她下一秒,让小霍跪在地上舔她,他都能扑通一声跪下。


    林念禾踮起脚尖,注视着他好看的唇形。两道呼吸渐渐重合,他的手放置她的腰间。


    她看了一会儿,"宝宝,你怎么这么乖"


    原来当年她和十八岁的霍锌谈恋爱时,自己吃的这么好。


    小霍的耳垂瞬间红得滴血,他想躲开她的视线,结果被林念禾伸手掰着下巴,牢牢控制在原地。


    或许是因为和霍锌做了,所以她今天对小霍的疏离感就少了很多。


    天杀的,他哪听过林念禾管他喊宝宝。


    两个字,像是电流透过指尖一路传达到大脑皮层,酥麻感从生理到心理,席卷过每一处。


    他眼睫颤了颤,很想亲她,想抱紧她,直到两人的骨血合二为一。


    但他没有那样做。


    小霍硬生生克制住那股冲动,回答,"因为你喜欢这样。"


    他能为林念禾克制本能,约束自己,剔除那些让她不适的,来源于自己基因里的恶劣品性。


    她喜欢,他就会成为什么样子。


    鼻尖相触,小霍的心随着即将落下的吻高高挂起,像漂浮在海面的木板,只等远处海浪的扑袭。


    唇瓣刚贴上,手机铃声倏地响起。


    林念禾撤回去,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发现不是她的电话在响,转眼看向小霍的手机。


    明亮的屏幕上,一串电话号码上方,是个偌大的三个字备注:"不要脸"


    她猜不出这个备注。


    小霍清了清嗓,接通电话,声音有一点不明显的哑。


    "你来了吗?"


    "在医院门口。"


    "那你先过来。"


    寥寥几句,通话结束。


    他跟林念禾解释,"霍锌。"


    "你给他打电话了?"


    “怕你受欺负,总得有个冲锋陷阵的。”


    林念禾抬手把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没反驳。


    这时候,确实需要霍锌的资本为她助力,替自己在谈判台上争夺家产。


    被打断的吻,也继续不下去了。


    一想到某个成年版正在医院门口,而自己压着十八岁的接吻,她就有种违背世俗的感觉,总觉得这样的自己人品差差的。


    得改天去贺渺那儿接受一番洗涤。


    林念禾拉着他离开楼道间,改换电梯上楼。


    走廊里的人比她离开之前又多了不少,有生面孔,有熟面孔。


    在看见她后,纷纷投来目光。


    每个人各怀目的,眼里深处看不见悲伤,包括她这个亲生女儿,全然都是怎么算计别人。亦或者要改投哪个阵营,确保改朝换代后,自己还能从中获利。


    林念禾想,这大概也是陆建林的报应。


    健康的时候从来没用真心对待过别人,所以现在也没人真心实意地替他感到难过。


    宋特助上前,跟她介绍来的众人,末了,体面道,"他们都是关心老陆总的情况。"


    林念禾嗯了一声,抬眼看向那位股权第二的董事会成员。


    按照她的辈分得管对方喊一声陈叔


    叔。早前他和陆建林一起打拼,所以积累到今天,除开陆家,他手里握着最多的股份。


    陆建林手里的股份一旦稀释,对方或许会摇身一变,变成第一股东。


    她一一上前打招呼,有些年纪大的,都派人送回家。安抚完一圈众人的情绪后,自己累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念禾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她低眼沉默地看着医院地砖的瓷缝。


    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双男士皮鞋,林念禾顺着裤脚往上望。


    那一瞬,她看见霍锌眼里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有心疼,有生气,更多的是藏在眼里的爱。


    "吃饭。"


    他赶过来时,猜到林念禾肯定没空吃饭,于是让家里阿姨准备了两份送过来。


    她接过他手里的打包盒,浓郁的饭菜味道冲淡鼻腔内的消毒水气味。


    霍锌帮她打开,将筷子递给她,"先吃饭,吃完再说。"


    另一边小霍坐到她的身侧,捧着同款饭菜,罕见地没出声呛他。


    四个小时后,


    手术结束,陆建林被转进icu病房。医生下了一张病危通知书,并告诉她,手术很成功,但术后颅内感染的可能性极大,他的情况不太好,很有可能挺不过今晚。


    林念禾隔着重症室的玻璃,远远地看了他一眼。


    插着管,连着呼吸机和各种各样的生命检测仪器。如同一段枯木,灰败苍白。


    前几天还活蹦乱跳,有力气地骂她孽女,劝她不要吊着霍锌。短短几天,就倒下了。


    她不想在医院过夜,又等了一会儿后,就回家了。


    林念禾到家就开始给苏荥打电话,公关部新写的稿子她一一都过目了,写的都一般,不够煽动群众。


    通稿的重点在于大肆夸耀陆建林的无私,作为民营企业家,在改革开放中,率先以身士卒。良心企业家,出身草根,一脚一步地发展企业。


    她一边在阳台来回走,一边说,"我爸前几年不是从拍卖会上高价买了个文物回来,捐给博物馆,你让他们写几个关于这个的稿子。到时候别用官号发,找水军,尽量装的像点,也别整多,舆论起来了,就见好就收。"


    "辛苦你们了,财务部门那边今天的加班费按五倍算。"


    "没事,我情绪还可以。"


    等通完电话,林念禾接过霍锌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他瞧她的脸色,"睡会儿?这里有我看着。"


    她从医院回来就没打算睡觉,今天晚上肯定是不能睡的,陆建林如果真的挺不过去,她要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神经过于紧绷,林念禾连笑都笑不出来。


    "我去洗个澡。"


    小霍坐在沙发上,霍锌站在阳台处,两道视线静静目送她进浴室。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移开。


    林念禾的状态很不好,差到极点。


    不仅她自己感觉出来了,他们也发现了。


    浴室里,


    浴缸放满热水,她的身体缓缓沉下去。像回道最初的母体,被羊水包裹的时候,温热的液体环绕着她的身躯,身体的疲惫渐渐舒缓开。


    迟来的负面情绪,几乎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这个状态她很久没经历过,在当初霍锌出事假死,林母去世,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时常泡在浴缸里,一泡就是两个小时,直到水温变凉,体温下降,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白。


    她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白天医院走廊的画面,反复播放,每个人脸上的盘算都让她恶心,包括她自己。


    自我厌弃的情绪一但出现,她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发抖。


    很小的时候,陆建林抛弃了她。


    因为她是个女孩,而不巧和她争吵摔下楼梯的那个小三肚子里是个成型的男孩。


    彼时的陆建林还没有失去生育能力,他有钱有脸,生意越做越大。他坚信自己除了林念禾还会有其他的孩子,只是一个女孩,不重要的,抛弃就抛弃了。


    哪怕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所以她躺在病房里,听着父母站在门外大声争执。


    母亲哭着骂,他不是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向着小三。


    陆建林说,哪怕林念禾死了,也换不回他的儿子,所以他不懂林母在哭什么。


    今天,陆建林在抢救,宋特助告诉她温诗怀孕。


    他又一次抛弃了她。


    困意一点点入侵大脑,林念禾再次睁眼时,自己正被霍锌捞出来。


    他拿着浴巾一点点擦拭她的身体,不带任何杂念。


    "我睡着了。"


    霍锌拿过另一条干净的浴巾裹住她,把她放到洗手台边,"很累的话就先睡一会儿。"


    吹风机嗡嗡作响,他动作轻柔地开始替她吹干湿发。


    林念禾翘着脚,想起外面的小霍。


    也不知道他怎么同意霍锌进来的,估计两人现在达成了某种停战协议。


    霍锌关掉吹风机,摸摸她的发顶,确定头发吹干后,抱着她出浴室。


    他把她塞进被窝,自己睡在一侧,跟哄小孩睡觉一样,拍着她的后背,"睡吧,电话来了,我会叫你。"


    因为在浴室里睡了一觉,她不困。


    睡眠是削弱负面情绪的最好方式,虽然有专家说这样容易神经衰弱。


    但林念禾的心情比之前要好了一点点。


    她想,这个世界上是有人爱她的。


    "你们怕我在浴室里想不开"


    霍锌拍着的手停顿一刹,下意识否认,"没有。"


    "你在浴室待太久了,我猜你肯定是睡着了,怕时间久了会感冒,所以进去把你抱出来。"


    林念禾闭了闭眼,仰头盯着他,突然发难,"你知道你出车祸后,我怎么过来的吗?"


    第69章 第69章苦肉计


    这个话题好像从来没有在他们之间提起过,两人默契地忽略掉了过往,假装那些破事不曾发生,仿佛横在中间的只有分手和被甩。


    破镜重圆的步骤是将两块碎掉的镜子试着捡起来,拼装在一块。可能严丝合缝,也可能尖端对尖端,再次扎得对方从内里到外表都血淋淋的模糊一片。


    霍锌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顺着她的话将往事重提,彼此坦诚。


    毕竟自己的假死让林念禾吃了很多苦,流过很多眼泪。


    即使这份死亡,是在他无意识时由外祖父一手操作。


    无形的大掌好似扼制住他的咽喉,令他无法发出一点声响,愧疚像团寒湿的影子从四面八方而来,裹着他,逼得霍锌呼吸困难。


    “一开始挺不敢相信,前几天摔门放话跟我说分手的前男友突然躺在救护车上,没了呼吸。”


    “贺渺拉着我,不让我往前去。她被我缠的没办法,就上前隔着警戒线,遥遥看了一眼,然后告诉我那就是你。”


    林念禾声音很轻,听起来疲惫,“我一点都不想为你难过,因为你对我一点都不好。每天管东管西,还老是神经兮兮地觉得我不喜欢你。”


    “后来想着,你年纪轻轻就没了,怪可怜的。妈妈说,去世的人如果不被人挂念,没有人去祭拜,会变成一直飘荡在人间不能投胎的野鬼。所以我就勉为其难的想着你,谁让我心好。”


    霍锌微微将她抱紧,声音沙哑的像是在石烁中滚过一圈,嗓子发涩,“坏人该下地狱。”


    他对她那么不好,早该下地狱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舍不得。”


    四个字犹如千斤重锤砸在他的心口,撕裂霍锌的每块心肺,疼痛让他接近失语。


    他醒来的第一秒就是想去找手机,给她发消息,说自己有多畜生,有多坏,居然敢跟她提分手。林念禾应该罚他下半辈子给她当牛做马,同时没收人权,做一条不会咬人的乖狗。


    那部接近一年没有使用过的手机被下属送到他的手上。开机完成的刹那,三天前的消息跳了出来。


    是林念禾的消息,很短,五个字:我要


    结婚了。


    刺耳的噪音倏地穿破耳膜,霍锌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听见医护的脚步声,很多人在说话,声音嘈杂凌乱。


    因为看见前女友要结婚的消息,情绪激动到进抢救室抢救,放眼全球都找不出第二个。


    霍锌再次苏醒后,就冷静下来了。


    他派人去调查和林念禾结婚的那个男人,结果等来的是他们的婚礼视频,还有一份在普通人里称得上优秀的简历。


    江予州不仅有体面高薪的工作,长得好看,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母单。偏偏就是这么个母单,跳过恋爱,跟林念禾认识一周后结婚了。


    下属发来的婚礼现场视频里,林念禾挽着他的胳膊,穿着一层又一层的厚重婚纱,笑的明媚动人。


    如果视频里的人不是他老婆,霍锌看完后,也许会发自内心地祝福一句他们百年好合。


    他捏着遥控器,躺在病床上,面前的一百英寸大屏上反复播放着婚礼视频。


    霍锌嫉妒得心开始绞痛。同时,国内的下属开始每天跟他汇报林念禾的日常生活,比如两人今天一起出去吃了晚饭,江予州牵了她的手。他们一起买了一张更大的床,搬回新居。


    那段时光,于他来说,异常灰暗。


    晚上做梦都是林念禾牵着江予州,站在他跟前冲他说:"幸亏你死了,不然我也不能遇见江予州。"


    回国后,他又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故意躲在角落,窥探他们的幸福,暗中期待和她再次相遇。


    没成想,重逢的那天,林念禾的婚戒先一步滚到他的脚边。


    那是她和其他男人的爱情象征。


    冰冷的金属贴着指腹,他甚至分不清是嫉妒多一点,还是恶心多一点。


    林念禾说着说着困意渐渐上来,眼皮阖起,手很顺畅地钻进他的衣摆,摸着腹肌,警告他,"别以为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我只是心软,换成别人我也会这样做。"


    他静静地看着她呼吸放缓,陷入睡眠。


    霍锌清楚怀里的人在嘴硬。她那时肯定比现在难过一百倍,说不定也会泡在浴室里,直到水温变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念禾彻底睡熟。


    黑暗中,只有床头留着一盏昏黄的灯。霍锌单手拍着她的背,像妈妈一样耐心地哄着三岁小孩睡觉。


    平心而论,他没有因此激生出几分母爱。反倒是林念禾,手里攥紧他的衣服,恨不得头埋进他的胸前,汲取安全感。


    他去捞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凌晨一点,不止霍锌毫无睡意,他的下属同样没有入睡,等待老板发令。


    早在接到电话的路上,霍锌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老婆盯了那么久的东西,如果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白白送给别人,那他和废物没有任何区别,不如直接去死。


    手机倏地亮起,电话进来。


    霍锌眼疾手快地摁掉电话,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林念禾。她好像被声音吵到,眉毛皱在一块,不安地将脸埋进被子里。


    确认没被吵醒,霍锌放轻动作,下床走向浴室。


    浴室门被阖上的瞬间,上一秒还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下一秒弹射坐起。


    隔着一层磨砂玻璃,霍锌修长的身影模糊投射到门上。


    林念禾抱着被子,两只耳朵恨不得趴到门上偷听。


    没办法,她一个人收拾不了陆氏的烂摊子,也不敢去赌陆建林会不会看在自己为了陆氏忙前忙后那么久的份上,良心发作,从手心漏点公司的股份给她。


    毕竟陆建林没有良心这个东西,但凡有,就不会在当年的病房外想拿她去换流掉的私生子。


    在零持股的情况下,争夺公司话语权,光是二级市场收购百分之五的散股触发举牌,林念禾就累得够呛。她前二十七年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上学时兢兢业业,迈入社会后当着社畜,拿着固定年薪,过着无房贷车贷的幸福生活。


    当然一口气拿不出好几十个亿,跟他们玩股权争霸的游戏。但是霍锌可以,他不仅能玩,还玩的很溜。


    陆氏现在于外人而言,就是一块沾着糖霜的大饼。大饼不是一般人能吃下的,胃口小的轻易尝试,多半会被活生生噎死。


    她不太清楚霍锌手里到底握有多少资本,能不能啃下陆氏。感情在金钱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纵使知道他做梦都想复合,林念禾还是惴惴不安。


    给前女友花砸几十上百个亿就为了让前女友继承家里的公司,这简直就是鬼扯。


    翻拍成电视剧,都会有观众路过忿忿不平地骂上一句死恋爱脑。


    之前特意让人换了隔音效果好一点的门,以至于她现在恨不得趴在地上,贴着浴室门底缝隙偷听。


    林念禾一边在心里发誓,明天就把门换掉,一边坐在床上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隐隐约约听见百分之五,股份,钱不是问题之类的话,高悬在半空的心才微微落下。


    她平躺回去,闭上眼。


    先前昧着良心说的那些好话,果然没有说错。霍锌选择帮她,并且在替她谋划如何争夺公司话语权。


    躺着躺着,正当她睡意真的快要淹没过大脑。浴室门轻轻被打开,身侧的床陷下去一块。


    霍锌重新将她搂进怀里,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套睡衣换上。


    安静的卧室里,他突然叹了口气。


    林念禾顿时瞌睡全飞。


    什么意思


    他发现她装睡了,还是发现她用苦肉计了?


    "好好睡吧,一切有我。"


    他声音低低的,贴着她的耳畔,像是自言自语。


    林念禾僵着身体,装出熟睡的样子,往他怀里钻了钻。


    "婚纱很好看,你们的婚礼办的不错。"霍锌莫名说了这句话后,就不再说话了。


    房间里安静到落针可闻,林念禾一边放松下来,一边回忆自己什么时候给霍锌发过婚礼请帖,不然他怎么知道自己和江予州的婚礼是什么样子。


    难不成是她给他烧纸时,夹带了一张请帖


    第二天,


    林念禾醒来时,床畔早已冰凉,剩她一个。


    陆建林熬过了昨晚,目前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插着管,喘着最后一口气。


    简单回复完工作上的信息,她揉了揉脸,爬起来洗漱。


    等她踩着拖鞋到客厅时,两个男人早已经坐好位置。


    因为嫌弃对方,哪怕是同侧吃饭,不经意看见那张相同的脸也会被恶心到毫无食欲。所以他们默契地一人选了一侧,坐在彼此的斜对角方向,以确保停战期间和谐相处。


    早饭被阿姨端上桌,两人听见脚步声,不约而同朝她望去。


    林念禾顶着他们眼里的期盼,不自觉头皮发麻的往后退了一步。


    昨天晚上,因为霍锌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是什么时候看见自己的婚礼。


    总不能这狗东西当初从大洋彼岸偷偷跑回来,站在酒店门口偷窥她的婚礼。


    三方僵持了一段时间,林念禾赶在他们出声前,率先坐到小霍的旁边,霍锌的对面。


    很好,端水端的相当平。


    第70章 第70章叫的挺开心


    这顿早饭吃得前所未有的和谐。


    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除了在她落座后表露出细微的变化,其余时间要么在跟林念禾说话,要么就是喝着粥不说话。


    相较于霍锌,小霍对于陆建林的记忆更要模糊一点。他不好擅自开口安慰林念禾,于是昨晚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霍锌放进屋里面去。


    他对自己的人品多少了解一点,霍锌还没有混蛋


    到能对这种情况下的林念禾下手。


    结果一直等他在沙发上抱着枕头睡过去,也没看见这狗人从主卧出来。


    想到这,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后者神色平静,问林念禾,“等会儿去医院还是去公司?”


    “医院。”


    她握着瓷勺,“医生说他还没脱离危险期。”


    昨天晚上光是抢救,就折腾了好几回,心率极速下跌后又恢复,反反复复数次。她觉得人的命再硬也只能硬到这份儿上了。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白,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陆建林只剩下这几天的时光。


    她身为女儿,总要表现出点悲伤和挂念。


    吃完饭,林念禾收拾好,往玄关走。


    小霍立在她的旁边,看她换鞋,语气有点消极,“我不能跟着去吗?”


    他靠着墙壁,眼皮下耷,几簇碎发乖顺的趴在额头前。


    霍锌早在三分钟之前就下楼去车里等她了。


    林念禾抬眼看了他一下,表情可怜巴巴的,跟条没人要的小狗似的,尾巴坠在身后一扫一扫。


    很要命。


    她就喜欢霍锌这张脸,对她露出脆弱无力的样子。林念禾把这归结于先前谈恋爱时,他老是想着管控自己。俗话说的好,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爆发。


    于是就这么水灵灵的变态了。


    无法拒绝衣衫完整的小霍摆出没人要的可怜样,更无法拒绝床上的霍锌装可怜。


    如果说别的男人装可怜会让她心软,那霍锌装可怜对她的杀伤力大概是百分之两百。


    她不动声色拒绝,"不能。"


    "你们就这么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家里还有狗,你不算一个人。"林念禾手贴上门把,"乖点行吗,等我最近忙完再陪你。"


    话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暧昧。


    小霍后背靠上墙壁,欲言又止,最后红着耳朵目送她离开。


    门砰的一声被带上,屋内安静下来。他静静站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霍锌那狗东西跟她一块儿走的事。


    林念禾正是特殊时期,他不能像个傻叉一样,缠着她。那样不仅会让她对自己反感,还会降低自己的格调,跟个胡搅蛮缠的三儿似的。


    裤腿被东西咬住,小霍低眉看见小狗撕扯着那块衣物,径直弯腰把它抱起来往沙发去。


    霍锌的猫也被抱下楼,放在林念禾这儿。


    他刚坐到沙发上,那只三花猫悄无声息地凑过来,飞快地举着前爪猛锤两下小霍怀里的狗。


    等小霍反应过来想拉开它俩,猫已经跳下沙发,慢慢悠悠地朝阳台去。


    再低头一看,怀里的狗拼命地往外拱,落地,追到猫后面。


    又是结实的两个大耳刮。


    顿时,家里猫飞狗跳。


    "……"


    小霍手悬在空中,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劝它们不要打架。


    猫和狗都这样了。


    主人们的关系想必也就那样。


    霍锌这辈子都不可能上位成功。


    他暗暗诅咒了一番,起身拉架。


    车里,


    林念禾给助理回完信息,收起手机,抬眼在后视镜中对上霍锌的目光。


    只稍一眼,司机很有眼色地把隔音板升上去。


    她摩挲了下指腹,想起昨天故意卖惨,骗他真心流露,莫名有些心虚。


    陆氏不是小企业,霍锌再厉害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头一热拿着国内全部身家跟她一起玩股权大战,说不准就会一夜回到解放前,流落街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前男友可谓是情真意切了。


    林念禾一心虚,脑子里就开始天马行空。昨晚临睡前,霍锌蹦出来的那句话仿佛变成一个锚点,丝丝缕缕的信息绕着它展开,织出一张大网。


    窗外街景飞速后退。


    她一边想着心事,手不自觉钻进他的衣角。


    霍锌今天穿的正装,衬衫被固定住,她摸不到最里层的皮肤,转而去摸他腿上的衬衫夹。


    隔着西装裤薄薄一层的布料,林念禾很轻易地能感受到指尖那块儿的硬物。


    一个皮质圈锢在大腿上。


    很涩情。


    大四,霍锌刚进自家公司,开始穿正装。介于青年和成人的中间,那张初张开的脸,锋芒毕露。她那段时间,就喜欢在他身上摸索。


    穿着西装的霍锌,让她感到新鲜。


    领带会变成她用来绑人的玩具,衬衫会变成她的睡衣。一起下班时,她发着呆,常常手就摸到他的身上,无意识地来回捏掐。力道一般都不是很大,但会让霍锌偷偷爽到。


    比如此时,林念禾的脑子里刚脑补出他坐着轮椅偷窥自己婚礼的画面,耳边倏地的一声轻喘。


    声音很小,在密闭而安静的空间里,足以清楚地传进她的耳朵。


    林念禾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在哪儿后,心肝颤抖两下,试图若无其事地移开。


    挪开两寸的手倏地落入他的掌心,霍锌攥着她的指尖不放,语调平淡,"怎么老改不了这毛病"


    他抗议过很多次,林念禾乱摸。


    如果在床上,她摸也就摸了,可不分场合地对他动手,只有他自己默默忍受。


    "哦,那你不也叫的挺高兴的。"


    话尾一落,林念禾陷入沉默。


    她对天发誓自己没想开黄腔,真的是嘴比脑子快。


    死一样的寂静中,霍锌轻轻笑了一下。


    "如果你能和其他男人离远点,我能叫的更高兴。"


    "……"


    她哽了一会儿,"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变态。"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


    林念禾正眼瞧他,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你脑子在国外待坏了?"


    往事一旦被重新提起,就不再是闭口不提的禁忌。


    她顿了两秒,很自然地顺着话说,"看来你在国外生活挺丰富。"


    "很枯燥,每天都是待在医院里进行康复训练。"


    生活里唯一的调味剂,是她和江予州的生活碎片。


    一些日常的外出照片,让他在那半年里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气氛缓慢地变了。


    霍锌望着她的脸。林念禾今天没有化妆,为了贴合孝女的角色,整个人素面朝天,巴掌大的脸,皮肤细腻,长黑的睫毛像把小扇子。


    她的表情一点点僵硬住,半晌说不出话。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卖惨好像卖过头了。


    "也没有多严重,只住了两个月就出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一年前。"


    她算了一下时间。自己蹲在他墓碑前烧纸的时候,他正躺在大洋彼岸的医院里等待康复。


    挺地狱笑话。


    至于回国之后,霍锌干了些什么,林念禾不敢去想。


    她下意识觉得,这人不会老实地上班下班,带着公司走到最高点。闲暇时刻,说不定会躲在某个角落注视她的生活。


    跟只老鼠一样。


    但如果这只老鼠是霍锌,有点奇怪的可爱。


    车到医院后,霍锌没有下去而是待在后座等她。


    宋特助昨晚待了一个晚上,早上刚回家。守在病房外的是其他下属,还有老宅的人。


    林念禾隔着厚厚的玻璃瞧了一眼陆建林,转头去找医生谈话。


    得到的消息和她手里掌握的差不多,医生委婉地让她准备准备后事,多陪陪病人。


    没成想,这一准备,就准备了好几天。


    连着三天,林念禾从刚开始的焦虑到后面的心如止水,甚至淡淡地开始期盼陆建林快点死,好让她趁早火化。


    她脸色苍白地坐在长椅上,都不需要格外化妆,这几天光是部署各种事情,就瘦了好几斤。


    正当林念禾思考她爹什么时候才能上天堂的时候,一道身影闯进视野。


    她打量了一下来人的脸,眼睛和温诗如出一辙,是温诗带在身边的表弟。


    "林总,温姐想和您谈谈。"


    一场博弈中,手里筹码更少的总会率先沉不住气。


    "不去。"林念禾拍了拍衣角,视若无睹,"没时间。"


    男人手紧了紧,没想到她会干脆利落地拒绝自己,“我们没有恶意,诚意想和您合作。”


    "合作"她微抬头,"她肚子的里是男是女都不好说,拿什么跟我谈合作"


    "回去吧,我现在没心情跟她谈。毕竟我爸躺在病床上快要死了,我总得守在他跟前。"


    说完,林念禾冷着脸不再多言。


    男人等了一会儿,见她态度坚决,转身回去。


    第二天,男人还是照常来请林念禾谈话。


    相较昨天的两手空空,他还多带了一份文件袋。


    林念禾接过拆开,里面是几张照片。照片里负责陆建林遗嘱的律师从陆家老宅离开,上方的时间水印,恰好是温诗查出来怀孕后的不久。


    她把照片装回去,"威胁我"


    "我们是真心跟您合作,没有其他意思。至于更多的,林总得下楼和我姐姐当面谈谈。"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