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临近年关，文俊辉收拾好最后的一叠衣服，公司给了年假，他们都可以回家过年，而手机里催促的消息一条接一条，焦急中难以掩盖思念的甜，所有中国人对过年总是有与众不同的情感，无论多远，只要一到年关，哪怕漂洋过海，一颗心也早就飞回老家去了。


    “哥你不收拾吗？”


    李灿的声音隔着门板有些雾蒙蒙的，但是文俊辉听清了似乎桑托斯没有想回家的意思，小心推开门悄悄看过去。


    在客厅，桑托斯窝在沙发里，睡衣没换，连脸都没洗，漆黑的卷发鸡窝一样炸开在头顶，整个人看起来神思倦怠。


    “嗯，不回去了，你收拾好了吗？别赶不上车。”


    “都收拾好了，那哥我回来给你带特产。”


    桑托斯笑了一下，看上去没什么力气，文俊辉觉得有些不对劲，走出房间想打听一下什么情况，但桑托斯摇头说自己没事，只是昨晚熬了一通宵现在脑子沉罢了。夫胜宽也凑热闹过来小声说会带橘子回来，说济州岛的橘子最甜最好吃，对此桑托斯一律应承，还说自己会好好收拾屋子，等大家回来一定会干干净净的。


    金珉奎的包裹就在门口，他的车时间急，但还是从厨房风风火火端出来一份热年糕：“哥吃这个！我要来不及了就给你放桌子上了啊！”说完打了几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其实大家的车都很急，也顾不上为什么桑托斯一改往日的活泼，任凭年糕在桌子上变凉也没去吃。


    就这么送走一个又一个，小小屋子竟然也冷清了下来。点开手机发现里面有李全辛关切的话和朋友的新年祝福，发来的照片是在唐人街过中国年的喜气洋洋，一片红火，中国结；圆灯笼，街头舞龙的队伍，他回了所有人，并给葛莎发在ins上的照片点赞，然后就再也没打开过手机。


    ……


    “哇——睡得好好——”崔胜澈推开门踉踉跄跄地走出来，他是晚上的票，头天弟弟们都商量好不要打扰他难得睡懒觉的机会，各个轻手轻脚收拾好最后一点静悄悄地离开了，现在偌大的屋子就剩他和崔胜澈两个人。


    “烧退了吗……”嘟囔着，崔胜澈走过来伸手摸他的额头：“怎么还这么烫……”


    没多说什么，崔胜澈折返回屋翻退烧药，但哗啦哗啦的把袋子都翻遍才认命最后两片昨晚都吃完了。


    “我去买药，哥要吃什么吗？”


    “没有，珉奎给我热了年糕。”


    等药买回来，桑托斯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崔胜澈叹口气又去摸温度，发现不降反增，吓得他不得不把人推醒：“哥！哥！醒醒！”


    “嗯？怎么了？……”声音沙哑，像是被烧干了喉咙挤出来的，见人只是应声却不睁眼崔胜澈更害怕了，焦急的开始打李室长电话，桑托斯迷迷糊糊，棕色的皮肤都被烧出两坨红晕，崔胜澈越看越心惊，终于，电话被接通了


    ：“李室长！出事了！桑哥昏倒了！”


    2.


    “没事，打上点滴就能退烧了，这孩子体质太好，肯定是一年都生不了一次病的人。现在流感高发季，一下就来了个对付不了的病毒身体受不了很正常，你们也放宽心，记得等人醒了先给吃点流食垫垫胃再叫护士过来换药啊。”


    “谢谢大夫了真是麻烦了……”


    李全辛送了大夫离开才推开病房门，桑托斯还在睡着，现在倒是安静下来了，可李全辛心里很不是滋味，安静下来的桑托斯一点也不好，还是闹腾点好。


    “李室长，怎么样？”


    崔胜澈见人进来赶紧起身询问。


    “没事，只是正常发烧，打完药就好了。”


    崔胜澈点头，能看出他被吓到了，李全辛见状不由得训他：“现在就害怕了？以后出道，管着十六个人，怎么就没点突发状况啊，咱们国家出事儿的明星还少吗？东方神起郑允浩怎样？被投毒他又能怎么办？他还是队长呢。”崔胜澈本就不高的情绪更低落了。


    “十六个人，体质各有不同，肯定有床上这种一年到头就生这么一次病的，也肯定会有一年到头没几天健康的，你总不能要各个生龙活虎吧，作为总管队长，你必须时刻做好会有成员生病、会有成员缺席、更会有成员退出的准备。”


    “有大局观，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这才是身为一个队长该干的。”


    “而且你怕什么呢？只要你心不变，扑在seventeen身上，属于你的荣誉、自然也就来了。”


    李全辛早已升任，崔胜澈也从最开始的依赖转变为能听就听，就像俊辉说的家乡老话：时移世易。人怎么会一成不变呢？不过很多时候都在自欺欺人罢了


    “今晚的车票吧，时间不早了，收拾收拾就回家吧我看着他。”


    “……我不走了，这样我怎么放心回家过年。”


    “到现在烧都没退……“


    “桑托斯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但他也是人。”


    李全辛长叹一口气，最后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前的少年年纪不大，气场却挺强，难怪社长选他做队长……


    "那等他醒了你跟他交代吧，知道你为他留下不知道又要愧疚多久。"


    李全辛离开时留下两份饭，一份桑托斯的流食一份崔胜澈的午饭，唉……崔胜澈抬头拨弄一下滚轮，药液流速变慢，他才放心吃饭。


    桑托斯这一觉睡得老久，把崔胜澈都熬困了，脑袋一歪倒在大哥被子上睡着了，而等他幽幽转醒却看见桑托斯自己喝完了全部的粥，顺便把针头拔了，一看果然已经打完了，见他醒来还笑得乖巧，崔胜澈下意识去摸他额头，发现真的不烧了，想着不知道他醒了多久就不免有些情急地问他为什么不喊自己，结果对方好性的一句："我看你睡的挺香就不想打扰你。"给整蒙了，天杀的，对病人发火自己属实有点过分了……


    叫来护士打算打完剩下的药，等人来的过程中崔胜澈还威胁：让你不喊我，现在多扎一次遭罪吧你——


    可没想到人家护士来了看见桑托斯活蹦乱跳的状态开始狐疑，再一量体温发现已经不烧了，登时安排了出院，崔胜澈都惊掉了下巴，哪有人体质这么好的啊！


    "澈啊。"


    "什么。"


    "我想吃汉堡啊。"


    护士小姐利落地收拾针头输液管，声音也干脆：“不可以，刚打完药只能吃粥，过了十二小时才可以吃硬食。”


    3.


    怎么办呢，回不去家了。


    “我再给你买一张机票吧……”寒风中，两个宛如小鬼当家中的傻瓜二人组一样的家伙裹着厚衣服瑟瑟发抖，车票售罄的鲜红字体刺眼又吓人。


    “疯了吧，反正我跟爸妈都说今年不回家了。”崔胜澈被不信邪的桑托斯强行拉过来本就不太高兴，此刻认证了车票确实买不到后更是不耐烦地半边身子出了大厅，一脸的不想多留一秒的表情：“走不走！”


    “说实话，我觉得你留在这陪我过年太吃亏了对不对？”


    桑托斯颠颠跑到崔胜澈身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问出的话也很奇怪，崔胜澈却莫名理解到了他的点，一巴掌拍过去，桑托斯脑袋手感很好，他没忍住多揉了几下，然后像个冷酷的成熟男人那样说：


    “我不想再听到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桑托斯眼睛亮得可怕，棕绿色的瞳仁颤抖像地震，但浓密的睫毛很快压住了情绪外泄，寂静中，他清清嗓凑得更近了点：“咱俩去吃饭吧，我请你。”


    “我要去中餐馆。”


    “好。”


    “我要吃糖醋肉。”


    “好。”


    “我要吃炸酱面。”


    “好。”


    “那我还要吃煎饺和炸年糕。”


    “都好都好。”


    口口声声喊着不想当大哥的是你；什么都藏在肚子里独自承担的也是你。百般试探慢热的是你；率先拥抱亲亲热热的更是你。你这个贪心的坏家伙，怎么世界上好坏都让你拿了。


    但谁让你命好呢。


    如果委屈是一件丢脸的事那我就先委屈吧，怎么说我都是你的队长啊。


    4.


    “我们也拍volg吧！最近网上不是很火吗！”桑托斯调出摄像头就想开始拍，崔胜澈摆了个帅气的pose对着镜头显摆自己的大眼睛，桑托斯不甘示弱把视角转过来自己也拿睫毛当成刷子扫镜头，崔胜澈没理他转头去点菜，把自己想吃的要了一遍，指着菜单又点了一份虾仁粥，老板娘是中国人，韩语口音很重、某些词当成中文说。过新年图个喜气，笑盈盈地夸他俩莫不是兄弟，不然怎么长得一样的浓眉大眼，崔胜澈眉开眼笑搂住旁边也在笑的桑托斯，两张漂亮的脸蛋紧紧贴在一起；抛开肤色；五官分布还真是有几分诡异的像。


    “姨母！那您觉得谁是哥哥！”


    卷发大姨后撤两步抿嘴眯眼打量，半晌，指着桑托斯说：“他！这个一看就是大小伙子！”，又看着崔胜澈说：“你白，显嫩！”


    崔胜澈得意洋洋显摆自己的童颜，桑托斯笑着推搡他一下也没觉得自己显老有什么不好。


    “我们澈看起来很喜欢吃糖醋肉呢——”桑托斯边吃边举着手机录他：“哇——完全是小孩口味呢——”


    崔胜澈往嘴里塞肉，脸颊撑起来鼓鼓的，显摆自己吃得多，桑托斯拍一会儿有点累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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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手机给他让他拍，但崔胜澈不愿意，说他还没吃够。


    “啊为什么！只让我拍是不是太过分了！”


    “反正哥也只能喝粥——”


    “一块肉又不会死人！”


    “不行！——哥你得遵医嘱！——”


    但桑托斯哪是能听话的，夹了肉就要吃崔胜澈也奈何不了他，毕竟他这个韩国人还是很在意前后辈的问题的。


    最后桑托斯也没遵什么医嘱，咸的辣的全吃进了肚子，不过他俩都吃不了什么太辣的，更幸好这家中国菜馆子不用很辣的辣椒，但即使这样桑托斯还是斯哈斯哈吐着舌头用雪碧漱口，他是真的吃不了辣……


    “啊哥！肚子一定会痛的吧！”


    桑托斯不信邪，说他乱说话小心自己先胃痛，崔胜澈拍手大笑，脸颊两侧的红有些显眼。


    几瓶烧酒空空如也，立在桌子里侧，这是崔胜澈第一次喝酒，桑托斯刚打完退烧药没过二十四小时不能喝，饭店烟火气大，勾得坏心思一动，桑托斯也不是扫兴的人，借着屋内热气两个都做了一次难得的糊涂人。体谅崔胜澈没成年没喝过酒，桑托斯一开始只要一瓶，崔胜澈看见真酒胆子越来越大，但表面还是做足了胆小怯懦的功夫；嘟嘟囔囔说自己没成年喝不了酒，桑托斯心本就野，来韩国这段时间处处是教条勒着拘着，早就憋了一肚子闷气，被崔胜澈这副模样激得玩心四起，哄着捧着地拿筷子沾了一点酒味让他尝，看见弟弟露出惊奇的神情他愈发按耐不住，继续劝：喝点吧，这儿就你我在，怕什么！


    偷摸瞄了眼，周围人都在吃着自己的菜，根本没人在意他们这一桌，崔胜澈便也像个撒了欢儿的小狗，放松自己品尝起人生第一次的酒。


    与想象中不同，崔胜澈酒量非常好，几瓶烧酒下肚非但没醉，人倒更精神了，桑托斯成了收拾的那个，而等吃完饭结完账，崔胜澈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醉意竟然也醒了，这可刷新了桑托斯的认知，他一直假设这些弟弟酒量都不会太好。


    等他们回宿舍已经是半夜了，冷风吹过后崔胜澈一下子醉的很厉害，桑托斯废了好大劲才把人拖回宿舍，这小子喝醉怎么了会这么倔啊！


    收回一开始觉得他酒品好的话吧桑托斯……


    宿舍没什么好收拾的，大家一走连带着生活用品都消失了，平日里比较乱的屋子此刻反而像是被扫荡一空了似的。


    餐桌上珉奎早上热的年糕还在，但表面结了亮亮一层硬壳，一摸其实也没全硬，扔了怪可惜的，桑托斯想了想就把电饭煲打开再放年糕进去，四周静悄悄的，客厅没开灯，除了自己外的唯一活人崔胜澈睡在自己屋子，整个房子里只有微弱的电流声，顺着结了雾气的小窗户往外看也没看见一点热闹的，那路灯，孤零零的亮着。


    就像我一样。


    【给桑托斯，爱你的葛莎：


    嘿桑！我最近过得很好，你呢？感觉你一直很忙，因为你说过你总是在训练，现在也不给我发练舞视频了，心里不免挂念，但怕打扰你便也不想多说。


    自从你受伤后便时常挂念你的腿，恢复的好吗？还疼不疼？需不需要我给你邮寄一点止痛药？唉……以前看你跳舞从没受过伤，现在是跳很厉害的舞吗？你真的好厉害啊，如果我有你的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鉴于你这个小子不会很快回我，所以我要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找到了新工作！也成功入学了！助学贷款也只有百分之二点五的利息！我简直是本世纪最幸运的女孩！


    对了，你的大学怎么样？考试难不难？我这个学校修学分就难的要死，幸好我的工作是晚上九点开始，两点下班，回家倒头就睡早上六点起床正好可以去图书馆…………】


    手机被放在桌子上，在漆黑的屋子里散发惨白的光，桑托斯在厨房忙活，给自己到了杯缓解胃痉挛的蜂蜜水。


    手机里的消息还在一条一条发过来，桑托斯捂着肚子缓了一会儿，感觉不那么疼了才站起身，又喝了一口水再慢悠悠回到桌边拿起手机坐下回消息。


    【给葛莎，同样牵挂你但是很久没回消息罪孽深重的桑托斯：


    我的腿已经好多了，最近回消息不及时是因为年底考核手机被收走封闭训练所以一直没回，最近因为过年才拿回手机，又因为大扫除忘了这件事，真的很对不起，求求伟大美丽的葛莎女王原谅我！！！——


    助学贷是不是很辛苦呜呜呜——我的贷款比你多一点！百分之三呜呜呜……为什么上学这么贵啊！！！！等我以后赚钱了一定要狠狠还贷款！！！！——


    我其实也没什么太努力的地方，已经很轻松的得到好人的帮助了，你比我强太多，自己打工供自己上学简直是我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