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除了闻殊都被秦王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吓到了。


    “父王！”


    扶苏惊叫一声，挥手给跟着他来的近侍和护卫一个不要动的指令，自己反应极快地后退半步，躲开了这明显冲着他来的一剑。剑痕不深，浅浅一条劈在他和嬴政中间，让他不敢上前却也不能退后——背后紧紧贴着他的，是更年幼的兄弟。


    秦王的剑到底停住了，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将剑收起来。


    “仙君请说吧，秦二世是本王的哪个儿子？”


    话虽这么说，嬴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自古以来长子都是继承人首选，无论后面的孩子几何，长公子扶苏一直是他认可的继承人，更不必说这些年来根据李斯的汇报，扶苏确实担得起大任，这些年来被李斯教导得很好。


    如若他称帝，扶苏就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秦王锐利的目光转向水幕，还在欢笑的弹幕纷纷噤声，仿佛被这跨越时空的始皇帝的目光灼烧到，一时间都没了言语。


    有人叹：“秦王，秦始皇……”


    于是，出乎秦王预料的，闻殊摇了摇头：“不是扶苏，是你的幼子胡亥。”


    胡亥？胡亥！


    对扶苏之外的孩子都不是很关注的秦王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这么个孩子，似乎就在这几年才出生……一个模样粉嫩胖乎乎的小孩被下人抱上前来，正是胡亥。


    闻殊看了一眼，啧，还没那个谁小时候可爱。


    ……那个谁又是谁？


    闻殊在这走神，秦王已经将剑往一旁的地上一扔，大步向前：“传李斯和赵高进宫。除了大公子和胡亥，把其他公子送回去。”


    水幕是人人都能看的，但有些人必须在现场，这样效果更好。


    闻殊甚至怀疑觉得秦王是不是提前得到了别的提示，否则为什么会让扶苏跟李斯学习，直接从根本上免去这对翁婿日后关于法家和儒家的竞争关系——扶苏的命数被人动过，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个功德金光亮得让闻殊都为之侧目的亲爹嬴政。


    闻殊可以从一个人的生父或生母的面部细节可以判断出这个人的命格，而具体是否被他人更改过，必须见到本人才能知道，而扶苏明显和他根据嬴政的面相推测出的模样大相径庭。


    十四岁的少年，放在这时候已经是能够娶妻当官的年龄，扶苏的样貌偏向俊逸又不失潇洒，眉宇间还有些许青涩却不乏果勇之气魄；身形高挑似父，或许是常年读书的缘故，皮肤有些过于白皙，但手掌却很宽大，甚至遍布细小的伤痕，指尖也有许多或深或浅的茧子，似乎是练习不同的武器时留下的。


    闻殊收回目光。


    这个秦王长公子的性格看起来比他猜想的还要更有胆识。


    秦王一剑劈下，是意气用事，剑痕距离最前面的扶苏还有半尺有余，而扶苏面对这突发状况也只是退了半步，没有仓皇跑开，更没有失态之举，已是不易。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闻殊轻叹。


    系统7601不语，只是一味截图。


    闻殊想了想：“李斯可以来，赵高就免了。”


    胡亥是秦王亲子，大概率不会被杀，但赵高此人身份有碍，必死无疑，他们这是绿色直播，可不能表演个血溅当场。


    秦王怔了怔，这次却没有问为什么，就这样顺着闻殊的意思改了命令：“去，传李斯，赵高先看住，等本王的命令。”


    闻殊诧异地看他一眼。


    果然，这个秦王本事了得，即便得到的信息寥寥可数，也能在瞬间做出最佳的应对策略，并为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才能。


    闻殊一句话说出来，嬴政已经做出了一个最简单的判断：赵高李斯这俩人都有问题。


    就是不知道谁的问题更大。


    李斯原本就一直看着水幕，等到秦王的命令一出他也已经到了咸阳宫外，施施然走了进去，仿佛像是早就预料到秦王会召见他。


    闻殊：“……”


    有点着急，怎么感觉一个个脑子都比他还好使。


    秦王看他来了也没有很诧异的样子，李斯就这么一路走到扶苏身边，隐隐将他护在身后，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后已经完全将扶苏挡在自己身后：“属下来迟，还请大王恕罪。”


    秦王免了他的礼，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落座后又将注意力给到闻殊。


    弹幕这时候也品出不对劲了：“咦？这李斯怎么看着……跟扶苏关系这么好？”


    众所周知，李斯是法家的忠实践行人，主张以严峻刑法来维护国家的统一和稳定，而扶苏本应该倾向于儒家学说，崇尚仁政、礼治反对严苛的法律。


    两个人完全是对家关系。


    闻殊觉得，秦王会被李斯“背叛”很有可能也是因为对方意识到扶苏登基之后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毕竟看好他还给他撑腰的嬴政不在了，赵高和扶苏哪个看起来都能踩他一脚——一个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子，一个是从微末小吏一级一级用考试卷上来的人精赵高，对上他俩，李斯这个被吕不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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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进来的究极关系户还真不好说。


    系统7601也啧啧称奇，比干这是弄拙成巧啊。


    早年秦王信任的人不多，李斯就是一个，此人又师从过荀子，让他来教导没爹管的扶苏再合适不过。


    闻殊抬手，示意秦王先开口。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说都不用担心嬴政的国家了，把赵高一砍扶苏就能让秦国国运再续费一百年，所以他想看看嬴政还想问什么。


    嬴政沉默了一会：“仙君，扶苏是怎么死的？”


    这下李斯没挡住身后人，扶苏诧异地探头看过来：都发生这么多事了，父王第一个问题居然是问他的死因吗?


    从被误会到沉冤得雪，扶苏也只是有些许惊愕，但实际上他的心态一直很稳。


    ——他不认为让秦国灭亡的是自己。


    从会说话起就跟着李斯学习和研究秦律的扶苏自认对于秦国的国情有十足的了解，再加上他还经常乔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样混到民众中去，扶苏太了解秦国需要什么样的法律了。


    在听到“秦朝”二字时，其实不止是秦王，端坐在自己屋内的扶苏呼吸也急促了一瞬，但很快就是涌上心头的狂喜。


    父王之后就是他！


    他现在不应该再局限于秦国的律法了，秦朝才是他展现抱负的时代！


    秦王挑不出扶苏的不好，闻殊也是越看越满意，当下直接揭晓了答案：“赵高李斯在你死后拟了道假诏书，让扶苏自刎了。”


    “不可能！”这是扶苏和李斯。


    “不可能！！！”这是秦王。


    扶苏一愣，扭头看向自己的父王，很是意外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


    秦王的反应能不大吗，他就算没管过扶苏，现在看扶苏也是哪哪都好——嘿，一个学法的扶苏！一个学法的扶苏！！能够刚毅果勇又不妇人之仁，坚持法家治国还支持他大多数政见的天选儿子！！！


    谁跟他抢儿子他跟谁急。


    闻殊意味深长的眼神在秦王的脸上转了好几圈，有些不忍直视地移开。


    明明是父子对冲的命格，一下子父慈子孝起来，怎么感觉这么令人牙酸呢……


    行动派秦王已经开始下一步了：“来人！把李斯拿下！赵高先……先押下去！”秦王的声音似乎卡顿了一下，李斯扶苏似有所觉地抬头看他一眼，又快速低下去。


    闻殊倒是不客气地笑出声。


    已知秦国最高司法审判机构的长官就叫廷尉，而李斯目前的职位就是廷尉，好一个左右手互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