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仙是什么滋味？


    闻殊也很想知道。


    大家都说他是仙，他也知道自己是仙人转世，但唯独没有自己做仙的记忆。


    从秦王到秦始皇，嬴政为什么从一个追求霸业的雄主到一个但求长生的“昏君”？


    闻殊之前不知道，但他现在想知道。


    系统7601说他转世是因为“有所求”，那仙人文殊到底要求什么？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转世成凡人，甚至还抹去了自己的记忆？现在的他又是否在按照仙人文殊曾经计划的那样做着正确的事情？


    这些问题闻殊都很想知道答案。


    系统7601还叫他“不要小看凡人”，但他现在就是凡人，除了师父他现在认识的所有人都是凡人，那他的突破口只能是这些凡人。


    闻殊如果不能入世，水幕中的这些古人就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凡人了。


    但不管是系统阻拦也好，师父鼓励也罢，闻殊潜意识里清楚感知到，自己此生就是不能轻易下山入世的——这不难理解，也许是转世前的他给自己下了什么隐世修行的烙印，他最好别轻易破除。


    仙的直觉在任何时候都很重要。


    而如今，“秦王，你此生会逢三次大难，需要我点明吗？”少年仙人一改往常，主动出言询问人君，“关乎你的江山社稷，也关乎秦国的灭亡。”


    系统7601讶异，它很快反应过来闻殊这是想通过有类似境遇的秦王来找寻自我。


    唔，小聪明，但有用。


    后台瞬间记录下闻殊的动向，转念间就传回了主神格所在处，而在那里，它的本体显然也对闻殊的变化有些吃惊，但不与阻拦。


    ——闻殊从未犯过错，他们信他。


    而从未受过仙人恩惠的秦王嬴政也选择了信任闻殊。


    水幕上年轻俊朗又风华正茂的秦王行了一礼，态度看起来不卑不亢：“某愚钝，还请仙人明示。”


    这样看起来似乎又不像是对仙有敌意的模样了，闻殊一时间被他弄得有些拿不准，左思右想斟酌着开口：“最迟十年之后，你统一六国之后自立为帝，也是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被后人称为始皇帝，但秦朝的历史也到此为止了。”


    前半段听得咸阳宫上下心潮澎湃，但最后一句一出嬴政嘴角的笑容刚刚勾起就僵住了。


    闻殊点到即止，并没有多说，但不仅仅秦王本人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弹幕里的好些后世人也自认为听懂了。


    后世人：哦豁，就一个名号，二世就灭亡了。


    因为处理家事忙了好一阵子的朱元璋恰恰这时候赶来，完美错过了始皇帝的绕柱大戏，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到闻殊的这段话，忙不迭点头：“可不是！”


    闻殊似有所觉，扭头去看弹幕。


    【明】朱元璋：“哎，这人就是始皇帝？他也有今天啊哈哈哈！！”


    【明】朱标：“仙人是要助他称帝？还请仙人明鉴，切不可被人迷惑了。”


    本该标注在他们名字后面的括号消失了，这两个没有状态备注的名字甚至还隐隐泛着金光，实在是有够显眼的。


    但，什么叫“也有今天”，“被人迷惑”又是什么意思？


    闻殊一下子被他们搞糊涂了，目前在他所知道的信息里，秦王的命数可没有被人改过的迹象。


    而朱氏父子此言，不过是因为在正史上秦始皇的名声可不算好，多数人称其暴政，朱标错过了前面的直播，一上来就看见闻殊在为嬴政指点迷津，自然认为闻殊是被其蛊惑了。


    有了这父子俩打头阵，明朝的弹幕活跃了起来，而不知为何不同频道的人们也开始说话，大多是不赞同闻殊的做法，更有甚者指责其帮助暴秦是大不逆的行为：“不过一末流小仙，尽在这里装神弄鬼搬弄是非！”


    闻殊原本还当作没看见，顶级嘴替系统7601倒是立刻“呸”一声：“女娲是该好好钻研一下捏人手法了，别什么初具人形的泥点子都放出来！”


    这句话一出，闻小仙就是一惊：系统7601该不会是他哪个师叔吧？


    一张嘴就看出这后台至少是老祖级别。


    除此以外，弹幕还有很多人还在纠结嬴政的身份真实性，显然一个不欲求仙的始皇帝很颠覆他们对其的幻想。


    这些不算是无用信息，至少闻殊确认了一件事情：称帝后的嬴政确实沉迷追求长生，至少在之后的人们看来这件事已经到了举世皆知的地步。


    那一个原本不欲求仙的人突然这样狂热地求仙的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少年仙人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准确数字：“六年后你将称帝。”


    最迟十年是他主观对于秦国现状的推断，而六年则是原本存在的命数。


    但，仅仅六年！！


    秦王赫然，弹幕翻涌。


    韩国赵国此时已经被灭，闻殊注意到这两国的弹幕都是灰色。


    灰色……？


    闻殊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原本以为数量在弹幕中占据大头的灰色弹幕只是不知名的黎民百姓，没想到却是亡国子民吗？


    短短五千年，何故会有这么多的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怪就怪在，不止是韩国和赵国，灰色弹幕里面囊括了几乎每一个朝代的子民，但唯独一个国家的百姓最多——


    唐朝。


    这个曾经被闻殊看作是最为强盛的国家，其百姓竟然占据了千古来亡国之人的弹幕半数。


    滴滴。


    滴滴。


    秦王似有所觉，抬头看去，却看见那少年仙人对他压了压手，示意他等一会，便点开了水幕——他猜测——应该是私信的位置。


    在他面见仙人的时候居然有人正大光明地私通仙人？


    嬴政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气，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冲着那私通之人还是闻殊去的。


    这些年来无数朝廷对那“比干仙君”拉拢颇多，但秦朝一直没有大动作，非是李斯和扶苏不愿，实在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嬴政对直播间的态度很暧昧不清。


    秦王不信仙，真要说来，他其实信的是自己。


    二十年前他登基那年，正是比干和水幕出现的时候，天降异象使他蹭到了一些比干降世的热度红利，很有一些大臣对他给予了厚望，嬴政一时间飘飘然，真真觉得自己便是那被上天选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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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比干后来也确实来私信找了秦王，但他们的会谈不欢而散。


    比干知道嬴政需要什么，但他犯了个错，他为嬴政引荐的人才就是汉朝的开国皇帝和元勋，甚至脑子轴轴地告诉连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的嬴政：


    未来你儿子把自己全家灭门了，你不如直接传位给刘邦的后代吧。


    这个脑回路放在仙界那是没问题的，毕竟他们有后代的没几个，你让文殊本尊来了，他要是哪天殒命了也是把自家宝贝传给李靖家大儿子、他的好徒弟金吒。


    但嬴政他理解不了啊！


    好端端被人说自己儿子蠢到自灭满门，还要他把自己祖宗奋斗了几代人才到手的皇位拱手让人，嬴政没被比干气死都是他身体好。


    比干说那没办法了，你等死吧。


    嬴政说呵呵，赶紧滚。


    就这样，嬴政误打误撞完美避开了被比干这个坑货坑的可能性，还让他好运地遇到了闻殊这个活菩萨。


    但朱家皇帝事小，秦国统一六国事大，闻殊能帮，帮到什么地步，嬴政不得而知，他只是……嬴政眼神一暗。


    二十年过去了，比干的话依旧历历在目，嬴政后悔过，也迟疑过。


    从13岁登基至今，他已经育有十八子，最小的儿子胡亥如今三岁，长子扶苏十四岁，嬴政这些年来一直不安于比干的预言，对于每一个儿子都没有多加偏爱或者用心指导，算来算去也只有扶苏的课业没有落下。


    民间传说，曾有老妪预言一男子的儿子会弑父，男子为此杀死了所有自己的孩子，妻子不忍放走了一个，此子长大之后为了报仇，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很虚假的故事，秦朝的法律不会容忍这样的事实发生，但嬴政听进去了。


    虽然不至于让他为此惧怕自己的亲子，但也很难与之亲近，扶苏因此大部分时候都被他交由李斯教导。


    嬴政至今还不知道比干所谓的“一个儿子灭了全家”指的是那唯一一个儿子也没活成，硬生生被自己给蠢死了，也不知道秦国短短几十年就要亡国，是以他对于闻殊的提问还有些困惑。


    至少在他看来，秦国最大的问题可不是那没影儿的亡国，而是他嬴政的育儿大事！


    秦王在这里思绪万千，和他拥有一个视角的弹幕也是一顿，显然闻殊这个看似隐蔽的小动作让很多人猜到了他在做什么，也通过这个动作有了自己的理解。


    ——比干也是这样，闻殊也是这样，他们可以接受私信这种联系方式。


    ……


    来信人不是别人，正是在直播开始前就联系了闻殊的空白账号。


    连未来的始皇帝秦王都被系统7601揭示了身份信息，来人居然还在被系统7601包庇吗？闻殊皱眉。


    空白账号：【闻仙，你是有任务在身要助秦王称帝吗？】


    任务？


    闻殊心神一动，水幕上紧跟着出现了字体：【不是。你不希望他称帝？】


    【不，我只是觉得……】


    对面沉默半晌，闻殊静待几秒，直到他想要暂停这次对话，对面发出了下文：


    【对仙家来说，我等儿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