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的出现很突然，也给闻殊心中敲了一记警钟。


    很多人在看他。


    很多态度不明的人在观察他。


    而且，唯一能跟他说得上话的系统立场不清晰。


    闻殊抬手抚了抚自己的眉心处。


    系统7601要做什么？


    这个直播的意义是什么？


    让他给一群古人讲自己的命数，然后以凡人之躯逆天改命？


    古往今来，王朝更迭，成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功过是非待评说。


    闻殊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


    那这个功德谁来得？


    这个业障又是谁来担？


    “我应该也能直接把药方传送给你们？”


    见朱元璋点头应是，闻殊颔首：“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前面的路不适合带上你们。”


    翻译一下就是：今天心情又不好了，不聊了。一群陌生人也别跟我进自己家仓库。


    但听到某些人耳朵里又变味了：


    凡人没有资格踏上仙路。


    不少人当场破防，弹幕一下子紧凑起来，下一秒眼前却是一黑——


    闻殊关闭了直播。


    ……


    “说吧，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山洞在半山腰背阴处，是闻殊自己选址炸开的，通往里面的廊道壁上还有很多他刻下的经文。


    他掐了个火诀，一边向里走一边继续说：“师父前些日子才有事出了这方世界，你就迫不及待找上了我。”


    系统似乎陷入了沉睡。


    闻殊蹙眉，微微提高声音：“我是凡人闻殊，也是文殊广法天尊的转世。”


    “你，是随着这个身份找到我的吗？”


    神海内微微震动，似乎他用自己的名号唤来了某个存在。


    文殊广法天尊，道教十二金仙之一。


    闻殊当然知道自己的来历，而他能够想到的自己的特殊之处也只有这个身份。


    但即便他亮明了身份，依旧没有人回答。


    “……我等道教之人，转世即为悟道。”


    微微软化了语气，闻殊又一次开口：“你是与我前世有纠葛？这一世你来找我是为寻什么？”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此时廊道已经走到尽头，闻殊一挥手点亮两边的火把，无奈地叹了口气。


    完全是故意的吧这家伙，每次一到关键就不说话。


    闻殊也不再开口，看向了眼前被火光照亮的两扇门。


    是很普通的木门。


    说是“木门”都有些夸张了，说是两瓣“木片”可能更准确些。


    两片布满了青苔的浅色木片，似乎是很久之前切开某棵巨木心制成，是完整到看不出一丝拼接痕迹的两整块。


    没有锁孔，没有门把手。


    两块木片就这样奇怪地树立在潮湿的泥土和石块中，纹丝不动。


    闻殊也不嫌弃上面的青苔，用力推了两下后满意地收回手。


    不错，看状态还能撑至少20年。


    他伸手握住左手边的火把撑，绷指一弹再熟练地左右一拧。


    “咔吧。”


    卡住的石块被弹出，一截小木棍被完整地拆卸下来，尾部是层次不齐的许多小凸./起和凹陷。


    闻殊摸索着两片木门，当摸到左数第31条木纹时顺势蹲下身去，将对应的碎石和土块翻开，摸索了一会将手中的木棍插了下去。


    两扇木片一动不动，倒是闻殊背后的底下传来异响。


    一道深不见底的阶道出现了。


    抽空来看一眼的某人：“……”


    你小汁到底什么时候又染上墨家的机关术了！！


    闻殊浑然不觉，取下右手边的火把就顺着阶梯向下走去。


    这样的榫（sun，第三声）卯结构*是闻殊最近比较偏爱的，又因为太过实用，已经被他延伸了许多用途。


    木料易受潮，一旦受潮就会膨胀。


    而西南多奇山，木料不缺，环境更是潮湿。


    天然的榫卯温室。


    就连闻殊此时脚下的木阶梯也是这样来的。


    “古人的智慧还真是……。”


    闻殊感慨刚出口就是一顿，回想起了朱元璋那多变的态度。


    一次都没悟透对方表情的闻殊：……


    有时候也不是很能欣赏得来你们这种智慧。


    心情微妙了一会，闻殊终于走下不算长的阶道，耳边是连绵不绝的水滴声。


    笑死，谁家把干货都放钟乳石洞里啊。


    哦，是我的书和腊肉啊，那没事了。


    上头的山洞口是闻殊挑的入口，下面的钟乳石洞却是他记事起就作为仓库在使用的。


    洞内一年四季温度适宜又潮湿，但里面存放的东西却常年不腐。


    “师父他还真是，什么都没带走啊……”


    闻殊随意清点了一下就径直走向最深处的石架上。


    石架上零零散散放了些书籍，最早的能追溯到晋朝孤本，最近的连2024年《新华字典》都有。


    无论朱元璋的态度如何，他确实是答应了对方要帮忙找药方的，不能食言。


    嗯，说给药方就给药方，绝不给他做好的。


    临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的某人：“不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说罢离去了。


    “阿嚏！”


    闻殊疑惑地抬头。


    洞里没风啊，难道是刚刚下山的时候着凉了？


    他沉思了一下，又顺手给自己找了个药方。


    “系统，在吗？”


    “我在，主播有什么事吗？”


    闻殊撇了撇嘴：“刚刚叫你还不说话……我要是治好了朱元璋的后代，会怎么样？”


    系统的声音有些疑惑：“什么怎么样？”


    “就是……”


    闻殊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们果然还是真实存活在历史长河里的人物吧？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让我这边天生异象的，但……”


    “如果我出手干预了历史，我这边的世界会怎么样？”


    闻殊垂下眼。


    救人很好。


    帮助王朝延续也很好。


    但是历史是有自己的发展规律的，他没办法担负起改变历史的后果。


    如果真像朱元璋夸耀的那样，朱标和朱雄英让明朝又往后延续了百年，那现在外面……


    闻殊的喉咙有些干涩。


    外面现在还是王朝的统治吗？


    他不知道。


    《新华字典》上面有写，那个国家不叫“明”。


    那他的举动会不会让它变成“明”？


    闻殊不知道明朝的人们过得好不好，但他相信能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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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事物取代的都是有缺陷的。


    所以……


    “我帮了他，会不会害了别人？”


    “……”


    几秒的安静后，闻殊听到了系统的一声长叹。


    他抬起头，望向虚空。


    “不会的，闻殊你在的是混沌之后最初的世界，也是最中心的世界。”


    “混沌之气游荡世间，延伸出无数个平行分时空，发展轨迹与主世界殊途同归，这些王朝也随之出现。”


    闻殊抓住重点：“殊途同归？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系统不答，顺势转移了话题：“你刚刚和我说话了？什么时候。”


    莫名其妙又被抢走了话语主动权的闻殊有些不适应：“……刚刚进来的时候。”


    “噢。”


    系统顿了顿：“你说了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和我前世有些纠葛，为什么师父刚走就找我麻烦。”


    “纠葛？”


    系统一愣，笑：“是，没错，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果然。


    它这么一说闻殊倒是松了口气。


    能这样跟十二金仙之一的他纠缠不休的，要么是同僚，要么就是更上层的。


    闻小仙心中默默给系统递了瓶金水。


    “如果按照你说的，我的话和行为没有办法改变我的世…主世界的发展轨迹的话，”闻殊有些纳闷，“那我们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你错了，文殊。”


    这声道号在闻殊的神海引起一片震动，他吃惊地摁住太阳穴俯下身去。


    “什么？”


    “存在本身就是意义，万物有灵，你不能轻易否定别人的意义。”


    系统的声音平静无波：“在我跟你说明之前，你看出朱元璋和普通人的不一样吗？你分得出弹幕中哪个是主世界的人吗？”


    “你没办法分辨，因为他们真实存在。”


    闻殊大受震动。


    他突然想起朱元璋一脸得意地向他介绍自己的儿子和孙子，神情鲜活，不似作伪。


    他想起自己曾真心实意地为受惊昏厥的马皇后紧张。


    他想起弹幕里重复率极高的人名和朝代。


    “……那我要做的就是帮助他们？”


    闻殊起身找了快干净的石头坐下，有些头疼：“就这样？看见麻烦，解决麻烦？甚至不管对错？”


    “对错要你自己判断。”


    系统7601的声音缓和了许多，听起来慢悠悠地，闻殊这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系统7601似乎“更像人”了。


    “你要想清楚，你是为什么而来的，文殊。”


    神海一震，闻殊反应过来它又叫的是自己的道号。


    “转世是为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系统7601轻笑，开口又是让人头大的道号：“文殊，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你的姜师弟可还在等你。”


    “……”


    闻殊陷入了沉默。


    信息量太大了他有点过载。


    “那我要……”“当当当！！！”


    “主播第二次直播结束，评分为B！这次积分只有82呢，好可惜！！”


    闻殊：“……”


    可恶，这评分规则到底是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