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1章

作品:《泡沫

    廖小雨走后,程禹衡也不在病房外面了,连脸都没露,就走了。


    我无聊得发狂,拿她带来的易拉罐投篮,垃圾桶被她掰掉盖子,挂在厕所门把手。这“篮子”太偏了,斜着投,比较困难。我乱投了好久,最后一发差点中的,被边缘反弹,弹到门口。


    我准备按铃叫护士来捡,却发现门外有人,从那白色外袍来看,我知道程禹衡来了。


    我等了两三分钟,他都没有进来,不知内分泌失调还是怎么的,变得特别烦躁,按了几回响铃,前台护士火山爆发似的盖了电话,我喊道:“什么破服务。”


    程禹衡推开进来,我盯着他一如既往冷酷的表情,并没有见了前妻就变脸,那只有一种可能,他对我一直都是一脸拒绝。


    我垂下眼睑,说:“我饿了。”


    程禹衡什么都没说,急步走出。


    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产生情愫,也许早在治疗过程里。似乎在我没什么厚度的浅薄记忆里,他一直在我身边。


    我的喜怒哀乐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好不容易剖开他的铁石心肠,距离革命成功也不远了,半路竟然杀出个前妻。


    铃声滴滴答答地响,荧光屏上闪烁着他的名字。我从不给程禹衡改昵称,无论是写在本子上,还是敲进手机里,平日里我都是连名带姓地喊他。我觉得他名字的三个字都一样重要,缺少哪个都不行。我总觉得只有踏踏实实把三个字都喊出来,他才会回头看我。


    我拿起手机,一开口声音就出卖了自己。我不想他知道我又哭了,我其实没有那么脆弱,但是我克制不住。


    “怎么了?怪我中午没有进去问你疼不疼?”


    “我都疼死了。你宁愿跟慕林洲说话,都不进来房里见我。”


    手机里传来他的笑声,如沐春风,温文儒雅。


    我心头的烦躁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鲜少对我的撒娇予以回应,甚至很少给我稍微宠溺的眼神与微笑。我能感觉到,他在默默改变,默默哄我,这就够了。


    挂了电话,我抱着双腿等他买吃的回来,我想住院不是什么坏事,或许可以再表白一次。


    没多久,护士长来巡房,还是一位非常年轻的护士长。从前我住院时观察过,南城医院军区分院的护士长几乎都到了差不多退休的年纪,但这位姐姐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还长得很漂亮。


    她把房里的灯都打开,扯掉厕所门把手挂着的垃圾桶,将易拉罐全部没收,拿起记录本写了好久,俨然像个检查卫生的领导,而后什么话都没说,仿佛眼里见不到人似的,转身出去。


    就这么程序化?毫无人文关怀?也不知道怎么升上来的?我想起从前遇到的年纪大的护士长,她们讲话说一不二,管理病人时挺凶的,但都是为了病人着想,病人哪怕被骂,心里都是暖的。如果廖小雨还没走,恐怕要投诉这位护士长了。


    我躺着仰望天花板,时间不急不缓,还在回味程禹衡在电话里的笑声。


    .


    “喂!”


    有人大力摇晃我。


    我缓缓睁开眼,猛然醒起程禹衡怎么还没回来,咕噜咕噜地爬起来,扫了眼桌面,什么都没有,心里有点庆幸。


    “喂!”喊我起来的人,发神经一样大喊。


    “什么事儿?”我不耐烦地看着她。


    她从背后拿出一碗皮蛋瘦肉粥,放在桌上。


    我愣了愣,往空寥寥的门口瞅去,难过地问:“程医生呢?去哪里了?走了吗?这么快?”


    她一脸鄙视地看着我。


    我转身找拖鞋,脚尖摸索着,却没找到拖鞋,想着算了,便赤脚踩在地上。腿上的伤痕痛得我整张脸都皱起来,我忍了忍,强自镇定,然而每挪出一小步,都痛得我撕心裂肺。


    “如果你走出这个房间,我敢肯定你的腿就废了。”护士长冷漠地说。


    废了?不更好,让程禹衡愧疚,养我一辈子。


    她带着威胁的语气说:“你是真不信还是假不信?”


    我最讨厌别人在背后嘀嘀咕咕,“还不赶快推轮椅给我!这是VIP病房,有你这样服务病人的吗?我……”


    话还没说完,她就抢白:“投诉啊!你看我像敬岗爱业升职上来的吗?”


    我最怕关系户。


    她好像在广播哪里有孩子寻找父母一样,不慌不忙地说:“他让我转告你,临时接到急CALL。”


    “什么?”我没听清楚。


    护士长说:“明日见。”


    我辩驳道:“我要听原话。”


    这关系户突然转过脸来,开始掰我的皮蛋瘦肉粥打包盒,口里喃喃:“刚好缺个宵夜。”


    我急得赶紧往上床,但是这个不要脸的,竟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这是病人的晚餐,你作为医务人员还跟病人抢吃?”


    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嘴里继续说着气人的话:“你们不是爱情饮水饱吗?”


    我把粥抢回来,她拍拍屁股要走,临走前还装腔作势地说:“过了10点,不能吃东西,还差3分钟就到了,等会儿要让我看到,我就扔了。”


    我深信她是关系户无疑。


    第二天,我等了一整天,程禹衡还是没来,倒是那个关系户有事没事过来找茬。


    她换班之前又走进来,我忍不住说:“病人强烈要求休养,请你不要再跑我房间骚扰我。”


    她一脸正经地说:“你不知道关系户的主要工作是什么吗?姐姐我教教你,就五个字:讨、好、关、系、户。”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其实从前住院时就听护士说过,院方高层想提拔程禹衡做管理层,我仍旧装傻充愣地问:“谁啊?我哪门子关系户啊?”


    她一脸嫌弃地看着我,说了句乡里话,我问她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出门前给我留了句话:“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真讨厌。”


    这个人真嚣张!


    时钟敲过十下,电视屏幕弹出PG家长指引。还指引什么?动画片重播而已。


    我想大忙人程医生是不会来了,换上廖小雨带来的睡衣,洗漱后熄灯睡下,然而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窗外漆黑,深一片,浅一片,深色的大概是树叶和枝桠。我有点夜盲症,程医生说这是缺乏维生素A或者身体对维生素A吸收不强造成的。廖小雨说夜盲症就像南城的交通,有时候堵,有时候通,而我比较奇特,只有堵。


    走廊投来的强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照射在房内,凝成方方正正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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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入睡之前才让护士关了灯,这会儿又有人开了灯。


    不用想,我都知道,那个嚣张跋扈的护士长又来巡房。


    我愤懑地盯着小玻璃窗,视线里出现高高瘦瘦的身影,身形像笔筒一样,不像程禹衡,程禹衡肩比较宽。


    我摇了摇头,也许玻璃窗把人拉瘦变形了,我还以为他没良心,可能工作到这个点了,下班才来看我。我立刻躺回床上,乖巧地闭上眼。


    门被悄无声息打开,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向我步步靠近,我突然感到患病的后遗症里面,最有用的还是听力敏感啊,我几乎能从他的脚步声猜测到他与我的距离,甚至他的呼吸从我脸上扫过,我都能听到。


    跟程禹衡住了这么久,我睡着的时候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但是我确定他睡着的时候我铁定睡着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闭上眼的样子,当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我睡着后偷偷来看我。


    我正偷着乐,额头上忽然感到一阵小疙瘩,随后被一只冰冷的手抚过。他的手指几乎盖过我的额头。我还在默默感受着这种奇异的感觉,睁眼想来个反攻时,他突然转身离开,只留下玻璃窗上越来越模糊的影子。


    住院的日子真的不好过,无聊透顶。程禹衡总是忙到挤不出一分一秒来看我,我每日里绞尽脑汁没事找事,就这样跟关系户护士长杠上了。


    原本我是最安分守己的,后来被她总揽后,我就跟她玩起躲猫猫游戏。她开始满楼找我打针。后来消炎针打完了,又满楼找我消毒伤口换药。


    我不会跑太远,只在住院楼活动,而这栋楼只有三层楼,她总能找到我,毕竟医院是她的主场,还嚣张地跟我打起赌来。


    我特别不服气,想了一晚上,决定躲到楼顶去。别看楼顶空旷,还真被我找到一个通风口,将拐杖塞进去,身体躲进去,还能顺手关上网状闸门,私密性特别强。


    我蹲在管道里看手机,消毒换药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还有十五分钟我就胜利了,昨天她和我说的赌注是陈德记。


    我哼着廖小雨的爱歌,拍照给她发战报,心想这回总算要赢一把了。


    这家医院原来不叫南城医院,被当地人称为军区医院,专门服务军区家属大院的,因为医疗服务水平好,渐渐开始接收普罗大众,一时名声大躁,不少外地人不惜花重金找□□也要来看病。后来不知为何,改制编入南城医院的体系里,而南城医院将总部也搬迁到这里,原本的总院变成分院。现在大家谈到南城医院,多数是指这家军区医院。


    这家医院靠近羴山,地势起伏大,大半建在山坡上,门诊部是最靠近地面的地方,而几栋住院大楼都建在坡上,因而享有特殊的景观,听说这栋新建的VIP病房建在地势最高的位置,几乎与羴山的半山腰齐平,可以眺望大半个城市。


    然而我这个位置,从闸门的网状缝隙看出去,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楼顶的铁管。


    远处响起皮鞋声,我心突突地跳,可是想了想又放心了,护士长不穿皮鞋,来人肯定不是她。


    不多时,听到男女说话的声音。


    “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直到最近她又出现了,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又躲在什么地方偷偷看她。五年过去了,你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动摇?”女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