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回府

作品:《长公子表里不一

    殿中点了数十根蜡烛,烛光如金丝般交织着,映得四壁生辉,亮若白昼。药汁的苦涩味尚未散去,在热气氤氲的室内沉淀得越发浓烈,好似呼吸间都带着一丝苦闷。


    赵雪梨从他怀中缓慢坐起来,手指微微颤抖蜷缩,不可置信地开口,"…表兄…他.他们救了姈姈。"


    裴霁云神色从容,任由她踉跄着撑起身子,语气淡漠如水:“救了你的,不是谏之吗?"


    赵雪梨浅色瞳孔微微睁大,凝视着他,"“……表兄…"


    他不躲也不避,半敛着长睫同她静静对视,漆黑眸子宛如暗夜寒星。一张玉面,方才还像春风,此刻又更像一弧冷月,不可捉摸,深邃冷冽。


    赵雪梨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烛火噼啪声淹没,她小心贾贾地继续道:"…表兄,你莫要说笑,他们.…,他们好歹是来救姈姈的,若是因此出了事,姈姈这辈子都不会安生的。


    裴霁云默然凝视她片刻,没再就此争论,只是无波无澜地道了句,“既如此,此事便依姈姈罢。


    赵雪梨不是很相信,却又不敢再得寸进尺,垂下眼,嗫着嘴道:“….多谢表兄.…”


    她原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心中虽然不安,但紧绷的精神确实猝然放松些许,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表明自己想要休息时,就听见裴霁云漫不经心的噪音又在头顶落下


    “姈姈,若今夜救起你的是宋公子,他来求娶,你嫁是不嫁?"


    赵雪梨心下再次收紧,又抬眸看回去,不明白他是随意一问,还是察觉到什么在试探她


    此前许多事,许多时候,她都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关了,可他冷不丁的一句话又会让雪梨疑心自己是否言辞不当,露了破绽。


    这个人自小面旅在盛京权造之中、少时便得圣上青眼、入了朝草,数年尔享服作,南海沉浮,早让他原就河除的性子越发违菜如深,不最声色,雪梨是无法从他的种情到作中就出工点信息的,但他却同若观火,仅及从地的神态言语之间就能推出真假治末


    洽如此刻,在她松下心房之际,他偏偏又问起了宋晏辞。


    是觉得若裴谏之不在,宋晏辞更有可能将她从湖中救起吗?还是有什么旁的想法?


    雪梨抿了抿唇,一想到险些杀了自己的宋晏辞,清润水眸中就不禁透出几分厌恶和恐惧,她连连摇头,坚定道:“不嫁。


    裴霁云一顿,眉梢微微挑起,眸色更深,须臾之间,又问:“若是江公子呢?"


    赵雪梨知道此刻要顺从他,自然也是摇头,“不嫁。


    约莫是话说得多了,嗓子有些发痒,她轻轻咳嗽两下,柔声道:"姈姈不愿意离开表兄,若是日后表兄娶了妻,我再没了念想,许是才会想着嫁人。


    裴霁云哑然失笑,摸了摸她的头,又垂首亲了下她红润的面颊,没再逼问。


    门外适时传来三声叩响,他慢吞吞松手,拉开与她的距离,淡声开口:“进。


    京蛰领着数位小厮婢子推门进入,热气腾腾的治桶被搁置在屏风之后,雾气四处逸散,转眼就缭绕了满室。婢子们放下胰子澡豆,香精檀梳,锦帕新衣,便识趣得依次退下了。


    裴霁云将雪梨放在榻上,柔声道:“姈姈,湖水不洁,沐浴后再睡可好?"


    赵雪梨方才被他那么一吓唬,瞌睡确实跑走不少,不至于此刻硬要睡下,洗漱沐浴的时间还是有的,随即乖巧地点头,


    裴霁云俯身再次亲了亲雪梨额头,又叮嘱:“没开窗,不要洗得太久”


    赵雪梨面色一点点红了起来,小声说:“多谢表兄,会记得的。


    裴霁云笑了笑,道一句“好’,随即转身离开。


    赵雪梨见他出了门,才从榻上起身,走至屏风后,宽衣解带进了浴桶。热水一泡,又是另一种舒适,满身惊慌恐惧似乎都被洗去了,她轻叹一声,靠在桶壁上瞬间昏昏欲睡-


    门之隔的殿外,裴霁云并未走远,只是静静站在廊下,殿中灯火通明,映得廊下也是一片蒙蒙光影。


    惊蛰立在他身侧,低声询问要如何处置那些婢子小厮。


    裴霁云语气淡然,“拔了舌头,断掉双手,放出京城。


    他面容办是十分冷淡,仿佛处置的不是十几条人命,而是无关痛痒的花花草草。或许对于钟鸣鼎食的王公贵族们来说,人命本就如同街边随处可见的野草,低贱微薄


    裴霁云从来不是良善天真的贵公子,只是生了一幅好容颜,养出一身清雅的君子气度,杀人之话也能说得如同摘花逗雀般闲淡,“离了京,再一一送回自家主子处,也算有个善终。


    “得了二皇子这番警告,想必那些不省心的可以消停些时日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将杀人的名头栽到二皇子身上,或是借了二皇子的手杀人。惊蛰心中一转,已然出了好几个对策,应声下去


    他才转出回廊,便撞见洗漱沐浴后换了新衣,重新束发的裴谏之大步走来。


    惊蛰脚步一顿,叫了声二公子。


    裴谏之脚步不停,见了惊垫就问:“赵雪梨还没歇下罢。"


    惊蛰道是。


    裴谏之冷哼一声,“那个女人胆小如鼠,夜里定然睡不着,我去看看,你且忙自己的去罢。


    不待惊蛰回话,他就转出廊角,走得没了影子。


    惊蛰默然离开。


    裴谏之快步进了偏殿,眼眸一抬,就见到廊下珠辉玉映,宛如琨玉秋霜的裴霁云。


    他脚步稍顿,颇有几分意外。


    原以为只有惊蛰在此,未曾想日理万机,焚膏继晷的兄长亦会在此。


    裴谏之走上前去叫人,目光不住往殿中飘,有些扭捏地道:“大哥,我进去看看赵雪梨。


    裴霁云道:“姈姈正在沐浴,你且明日再来。”


    裴读之一愣,火急义的心静下来些许,这才听见隐除的的的水声,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冷校面容上有几分泛红,而后才回过神,听清那句“明日再来,心下莫名生出些不目的情错,不愿意就此折返,于是又道:“那~那我在这里等等。


    他说完这句话,面上有些发臊,像是生怕引起误会似得,冷着脸补充一句:“若非不想叫外人看了笑话,我今日一定不会救她,淹死了才好。等她沐浴完,看我怎么教训她!"


    但他话落,兄长却没及时出声。


    裴谏之觉得自己方才那方话可能说得有几分重了,欲要找补几句,就听见兄长淡着声音道:“谏之,回去罢。


    兄长语调无甚起伏,也不知是否误解了自己真是要去教训赵雪梨。


    装浦之心下有些后海,想起现在湖水中近乎了无青息,上了岸又咳得上气不孩下气的属弱身子,还是结躇着没有立马离开,而是道:“大哥一她落水受了惊,我她夜里惊叫被下人们看了笑话,不若今夜我留在这里看体地,免得丢人现眼。


    裴霁云神色不变,只是再次道:“不必如此。宴席将散,你去告知祖母一声,姈姈被二皇子妃留下歇息,明日才回。"


    裴谏之这才想起宴席一事。


    此刻已经到了成时,确实将散了。


    裴谏之虽然一贯不羁张扬,但长兄说得话还是会听,他再次看了眼紧闭的殿门,道:“大哥,那…那我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裴霁云颔首,目送着他远去。


    约莫又过了片刻,殿中水声渐停,传来了吱呀开窗声,裴要云便叫了下人们进去,将里面再次清理一番


    他没急着进去,而是立在廊下等了许久,婢子们都统统离开后,他才踏进殿中。


    缓步走到床前一看,她果然已经睡下了。


    方才若是他在,姈姈定然睡不了这般快。


    裴霁云还有一众事务要处理,他俯身将雪梨盖住鼻子的锦被往下拉了些许,又掖住被角,才走到屏风之外的案几旁坐下


    红褐色的黄花梨桌案上堆砌着两探公文,一方端砚散着隐隐显香,笔架上坠着数只狼毫,笔锋如剑,雕工精细的镇纸压住一卷洁白宣纸的边角,案几左上角还放着一盏琉璃灯益,灯影在纸面摇晃不定。


    裴霁云神色淡淡翻开一本公文看了起来.


    房中地龙彻夜烧着,赵雪梨热得踢了数次被子。


    明明身处温爱运的大床之上,但她还是不可物制此做了噩梦,仿若又回到了冰京刺骨的的水之中,宋要辞那为河照的面容变得细曲如加电影,按着地的头往水中压,雪梨呼饭不上来,额发被密密凉麻的汗波漫湿,她感觉自己又哈了水,不由哭着味效命


    裴霁云公文看到一半,听见那声声可怜的呼叫,再看不进丁点墨字,搁下笔,关了文书,向床榻走去。


    他站在床边看着雪梨泪眼朦胧地挣扎,平静开口:“姈姈要自讨苦吃多少次,才能学会乖巧听话?"


    赵雪梨自然不知这一番话语,她感到自己挣扎了许久许久,将近窒息之际,才有一只手将自己从水中拉出,清清冷冷的松霉香将她逐渐包裹,雪梨慢慢又放松了身子。


    第二日,天大亮。


    赵雪梨睁开眼时,已经日上中天,房里空无一人,日光刺眼。


    她咳嗽两声,脑子有些轻微发沉,但是并未发热发量。


    依着她这常年不动的属弱身子来说,这已然是级好的了。雪梨松了口气,穿上衣裙,推门走出去,等在段外的婢子听见动静,连忙迎上来,“这小姐,裴公子在殿下书房议事,他交代奴婢,叮嘱您醒了后先去吃午满,待到未时再 道回府。


    赵雪梨肚子空空如也,此时也是饿得不行,随即点头:“烦请带路,我这便去用膳。


    走到膳堂吃下些东西后,再回到偏殿,已经临近未时了,雪梨没等多久,就有管事来唤,道是裴公子事了,让她先去马车中等候。


    这处偏殿距离府门并不远,只两刻钟的功夫,雪梨就出了正门,上了马车。


    她想到现下就要回候府了,心里有几分不知如何是好。


    娘亲交代的事情搞砸了,还让宋晏辞和江翊之都在表兄跟前过了面,此刻回府,又不知道要如何同老夫人解释。


    赵雪梨靠坐在车中焦虑了起来,裴霁云撩帘进入时,她立马敛起愁绪,笑着道:“表兄,你来啦。"


    裴霁云应一声,在她身侧坐下。


    马儿嘶鸣一声,拉着马车走上长街,赵雪梨在车轱辘声中靠近裴霁云,再次开口:“表兄,我们今日才回,老夫人那里要如何说呢?"


    裴霁云道:“我昨日已让谏之知会过了,只说你被二皇子妃留下过夜。“


    赵雪梨吐出一口气,放了一半心。


    回到府中之后,老夫人果真没有细问,雪梨请了安后,就回到芜院


    她有心再去城隍庙一趟,奈何接连十来天都寻不到机会。


    裴谏之倒是来过数次,雪梨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对他的一些颐指气使都格外顺从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一,赵雪梨身体大好,也没再咳嗽,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样。


    初二这日早,裴谏之踹开了蘅芜院的小门。


    因着赵雪梨这些日子千依百顺,他行事越发无所顾忌,使唤雪梨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他踹开门一看,见到雪梨又捧着书在窗下读,随即皱起眉头,高声道:“赵雪梨,你日日看书,也不怕把自己看傻了?"


    其实赵雪梨是故意如此的。


    近段时间,裴谏之来得越发勤快,张口闭口救命之恩,说什么都教雪梨难以推拒,她只好佯装看书,叫他不好打扰


    这一招初时有效,他见了后骂骂咧咧转身就走,但是随着雪梨看书的次数多了,他已经能对此视而不见,照常打搅.


    裴谏之大步走过去,扬手抓过雪梨的书,低头一看,道一句“这有甚好看的’,随即便扔了书,挑起眉头道:“猎场去不去?我带你去抓兔子。


    赵雪梨看着落在窗台下惊起一地落叶的书册微微瞪眼,摇头:


    :“不去。


    裴谏之当即变脸,冷哼一声,“你这女人,这也不去那也不去,是要在这破院子里生根了吗?"


    赵雪梨小声道:“我一个女子,怎好去


    裴谏之不耐烦地打断她,“你既然喜欢读书,那书院你可敢去?"


    赵雪梨话断在嘴里,剩下的句子在舌尖转了一圈,出口变成:“……什么书院?"


    “就在猎场后的景行书院,我们先去抓兔子,再进书院听夫子讲学。”裴谏之凝着她,“敢不敢?"


    赵雪梨犹豫:“可.…….可我是女子,怎么好去猎场,又去书院?"


    裴谏之微怔,似是才考量到这个问题,他眸光上下打量雪梨,若有所思片刻后,道:“这有何难,你扮做男子即可,有我带着,料想谁也拦不了你。


    赵雪梨愕然。


    她倒是没觉得这样太过没规矩,太胆大妄为,太离经叛道。而是下意识道:“…这.这.还可如此吗?"


    要扮做男子,自然需要一身男子常衫,雪梨自是没有,裴谏之两年前的旧衣拿给她穿倒是能勉强合身,不过雪梨不要,她可扮做男子,也可穿装读之的衣衫,只不过她要未曾穿过的新衣,不要他穿过的旧衣。


    裴谏之冷着脸骂她:“挑三拣四,我还嫌弃你呢!


    赵雪梨不是嫌弃他,只是觉得穿人旧衣太过亲密了,实在是难为情。


    府中每年给主子们都做了不少衣衫,只不过两年前的新衣都被裴谏之压在了箱底,他耐性差,胡乱一通翻,揪出的全是暗色劲装,在雪梨身上一比划,怎么看怎么别扭。


    赵雪梨虽然很好奇书院学子是如何读书的,但也不是非去不可,她见裴谏之赶走丫鬟,弄得满地狼籍,抿了抿唇道:"…若不然.….今日便算了罢


    裴谏之在满地衣裳中抽空瞪她一眼,“你给我闭嘴!今日不去也得去了。"


    赵雪梨噤了声,安静地坐在他房中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裴谏之又弄倒一个箱子,终于从一片暗色中揪出一套鹅黄锦衣,他这才住了手,站起身,将手里衣裳胡乱塞给赵雪梨,“这件娇滴滴的,定然适合你,快去换上。


    赵雪梨接过,有些无措:“……在这里换吗?"


    裴谏之愣住,耳根倏然泛红,他一别扭,就会冷脸掩饰,这会儿沉下脸道:“蠢货!此刻换了你如何出府?自然是出了府,寻个客栈再换!"


    赵雪梨不同他争口角上的便宜,点头道:“我受教了。


    她态度一软,裴谏之就哑火了,他冷嗤一声,大步往外走:“跟上,磨磨蹭蹭的,再不走,猎场都关了。


    雪梨将这套鹅黄锦衣藏进宽袖下,跟在裴谏之身后出了侯府,坐上马车,向着城外出发。


    途径朱雀大街时,雪梨进了一间客栈换衣,没多久,就换好了男装,她没有立马走出去,犹豫片刻后,开了一角房门,小声叫站在走廊的裴谏之,"表….表弟我…我不会束男子发髻"


    裴谏之听了,当即嘲笑她,“赵雪梨,你身为女子,怎么这也不会?日后嫁了人如何服侍自家夫君?"


    他边说边往房里走。


    赵雪梨不懂这个,放他进来,好奇地问:“女子嫁了人还要给夫君束发?这不是丫做得事吗?裴谏之进屋,瞧见雪梨墨发披散,穿着一袭鹅黄锦衣站在屏风前,肌肤雪白,桃花眼灵动水润,软和地比干窗外的春光还过之不及,哪里有半点男子模样?一瞧便江道是哪家胆大妄为的闺阁小姐假扮的晃神之际,又听她说出夫君二字,心跳莫名乱了下。裴谏之跟着赵雪梨走到梳妆台,冷脸:“废话真多,坐好!"赵雪梨坐下后,他便从自己墨发上扯下一段白色发带,给她束发。雪梨头发随了姜依,生得柔滑稠密,触手温凉,他大手拢起时,像掬了一段绸缎,散开时又似流云倾泻,一股若有若无的女子香扑入鼻腔,。AE:除了裴君如那个小萝卜头,他还未同哪个女子如此亲密过。而且自小奴仆成群,衣来张手,饭来伸手惯了,还没伺候过谁裴谏之扯了扯手下青丝,语气不爽,“赵雪梨!谁能有你金贵?还让我亲白束发!赵雪梨安安稳稳坐着,没觉得受之有愧,听了挖苦也不吭声。裴谏之给自己都没束过发,现在摆弄着雪梨的墨发,自然也是笨手笨脚。赵雪梨安静看了会儿,突然说:".表弟,你是不是也不会?"


    裴谏之瞪她,“闭嘴!


    雪梨:


    约莫一刻钟后,赵雪梨脑袋上也顶起一个有些松散的高马尾。


    裴谏之对自己手艺有几分不满,但雪梨坐得烦了,不愿意让他再折腾。


    即使束得不怎么好,她也认了。


    但只束完发还不算完,裴谏之出了房门转一圈上来,带回一盒胭脂水粉,打开后,拿出香棉,沾了黄粉便往雪梨脸上抹。


    赵雪梨猎手不及,由着他弄完,走到铜镜边一看,瞧见自己又黄又暗的模样,她没有生气,只是暗想,原来还可如此做?日后若真离开盛京,想游人耳目的话,这未尝不是一个法子。


    裴谏之凝着眉头注视雪梨,还是不满意。


    虽然她肌肤暗沉了一个度,但过于明媚漂亮的五官却是遮不掉的,甚至瞧起来别有一番趣味,


    裴谏之默默换上偏褐色的脂粉。


    赵雪梨再次黑上一个度,瞧起来很是不伦不类,像个在田地里干活,风吹日晒,还吃不饱饭的小少年。


    裴谏之左看右看,蹙起的眉心就没舒展过,看了两眼后还要换了黑粉再抹,赵雪梨却不干了,再抹下去,那就过于夺人眼球了,此刻这身褐色肌肤不至于太惹眼,她觉得正正好


    马车抵达猎场时,日头刚好。


    草长莺飞的午时,山杏宝树服去蒙现晨露,露出枯黄与新绿交织的斑驳脊梁。猫了整个冬季的蛇,免子,刺滑,花栗泉们从洞六中走出觅食,猎鹰在高空盘旋,羽翼在日光下波上一层金边,目光锐利地巡视地方,仿佛随时都能你冲狩猎。


    裴谏之带着雪梨将将下了马车,就有眼尖的猎场管事迎上来,奉承道:“裴二公子,您来得正是时候,今日围猎赛彩头是一套秋水含星的头面,送给家中妹妹把玩最合适不过。


    猎场每个月都有好几场赛事,盛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都会来玩,少不了立个彩头,争个一二,论个高低。


    裴谏之不缺这种东西,但是他兴趣来了也会下个场,一旦下场就要争第一。


    此时带着赵雪梨,他自然不屑于下场,摆摆手,就要让那管事离开


    赵雪梨从他身后探出头,“秋水含星?可是《皎皎传》中王姑娘的那套?"


    管事日光看过来,有些错愕。不知道他是看穿了雪梨的女儿身惊讶,还是对裴谏之身边跟个了如此不雄不雌的少年感到讶异。但他很快便收起惊讶,脸上堆出谄媚笑意,


    “正是正是,公子也看过《皎皎传》?"


    裴谏之皱眉:“什么东西?


    赵雪梨道:“一本词话罢了。


    裴谏之看她一眼,若有所思地问:“你想要?”


    赵雪梨偷偷看向管事,心中叹气,


    哪个男子会想要姑娘家的头面呢?他如此一说,不是变相告诉管事她是女儿身了吗?


    赵雪梨被弄得有几分难为情,连忙摇头:“…不.….还是不要了


    她明明说得不要,但裴谏之却道:“好!既然要,我下场拿了第一,取来送你就是。


    赵雪梨:"……"”


    本要再推拒,但眸光在远处猎场一转,却见到了骑在一匹棕色骏马上的宋晏辞。


    她心思一动,点着脑袋:“多谢谏之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