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钓鱼

作品:《拨云不见日[九零]

    阮云琛脱下外套,随手挂在门口的钩子上。阮秋已经把塑料袋放在了厨房的台面上,正拿着菜刀麻利地切着什么。


    屋子里是热气腾腾的烟火气,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蒸汽在昏黄的灯光下升腾成一层薄雾。


    “姐,饭快好了,等会儿别吃太快,小心伤口崩了。”他没有抬头,声音平稳,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关心,却又显得太过自然。


    阮云琛“嗯”了一声,走过去倒了杯水,看着他站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她发现,这个画面竟有些陌生。


    不是因为不熟悉,而是因为太熟悉。


    阮秋的动作利索干脆,丝毫没有犹豫。粥煮好了,他盛出两碗,放在桌子上,指了指座位:“姐,你坐。”


    阮云琛拉开椅子坐下,低头喝了一口粥,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拂了一下。


    味道还是老样子,甚至连勺子摆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可阮秋的态度却好像变了。


    他没有多余的调侃,没有半句玩笑话。和她的对话里,只有再普通不过的关心和嘱咐。他低头喝粥时,目光落在碗里,安静得像是沉入水底的石子。


    “今天去胖子那边了吗?”阮云琛忍不住问道。


    “嗯,看了下。”阮秋抬头,目光平静,语气也平静,“还好,一切正常。”


    阮云琛低头舀了一勺粥,却没送到嘴边。她看了他一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没有。


    阮秋安安静静地吃着饭,碗里的汤一口接着一口,像是全然专注在这一顿晚餐上。那种过分的专注,让阮云琛感到有些不自在。


    她舀起的那勺粥放回了碗里,抬眼又看了他一眼,目光停在他低垂的眼睫上。


    等了好半天,还是没有等来下一句话。


    “还有呢?”她终于开了口,语气有点不咸不淡。


    “没有了。”阮秋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回答得干脆利落。


    这下轮到阮云琛没话说了。


    她的眉头皱了皱,像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她抿了抿嘴唇,低头继续吃粥,碗里的粥不知怎的,竟有些凉了。


    饭桌上的气氛就这么停滞下来,像是一池被微风吹起的涟漪,扩散得越来越远,却始终平淡。


    阮云琛咬了一口咸菜,却觉得有些没滋没味。她的目光扫过他垂下的眼睫,突然觉得他好像离她很远。


    从未有过的那种远。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最近怎么话变少了?”


    阮秋的动作顿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话绊住了,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他抬起头,目光带着一点笑意:“A的话不是挺多的吗。”


    阮云琛愣了一下,手里的勺子停在半空中。


    A的话是挺多的,但全是关于任务和工作的,干巴巴得像一张报表。可现在他这么一说,倒让她一时间接不上话。


    阮云琛愣了半晌,最后只憋出了一声轻轻地“哦”,又埋头喝起了粥,没有再说话。


    没有人提起四年前的事。


    那段记忆像是被强行封存在某个角落,蒙着灰尘,不允许谁去揭开。甚至连回忆的触角,都被无声地缩回去。


    阮云琛不止一次想过,这大概是最好的方式——对两个人来说,都是。


    可她也知道,这份强行维系的平和,是有代价的。


    桌上的粥已经快凉了。


    阮秋像是没发现任何异样似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收拾碗筷,把碟子端到水池边,动作熟练得让人挑不出错。


    阮云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随意的,却又忍不住停留了一会儿。


    水声哗哗作响,伴随着餐具碰撞的声音。阮云琛低头看着桌上的饭菜,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从回来开始,阮秋就像变了个人。


    说不上冷漠,但也不像以前那样直白。


    那些曾经会毫无忌讳地说出口的情绪——无论是欢喜还是不满,如今似乎都被他刻意藏起来了,只露出一个模糊的边界。就像他的一举一动,都踩在那条若即若离的线上。


    阮云琛察觉到这种变化,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曾经的阮秋,总是话多得让人头疼,无论是他去了哪家店、吃了什么菜,还是路过哪个公园,看见什么新鲜事,总能被他说出一长串来。可现在,他什么都不说了——不,是只说必要的。


    她咬了咬嘴唇,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复杂。


    目光无意识地扫向厨房,想找点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洗碗的声音还在持续,伴随着水流的冲击,打在碟子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回响。阮云琛坐在椅子上没动,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


    可她没说出口。


    喉咙有点干,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阮云琛舔了舔嘴唇,想开口,却觉得嗓子发紧,最终还是闭了嘴。


    从头到尾,阮秋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那份沉静让她觉得有些别扭,仿佛自己是个多余的旁观者。


    阮云琛站起了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我去休息了。”她说。


    水声停了。


    阮秋擦了擦手,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去趟胖子那边,电话联系。”他说着,换上鞋子,拉开了门。


    “嗯。”阮云琛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杯沿。


    门轻轻关上了,屋里重新归于安静。


    可那份安静里,却藏着一种说不清的怪异感,像是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戳了一下,又迅速隐没在空气里。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从徐七“失踪”那天开始,舆论就像被按下了某个隐秘的开关,逐渐升温。


    最初只是几张模糊的截图、几段含糊不清的描述,夹杂在网络的噪音里,但很快就被敏锐的记者捕捉到,将裸贷背后的黑幕一层层揭开。


    标题直白而刺目——《她只想读书,却差点失去一切》。


    文章里的内容没有提及任何名字,只隐晦地提到了高利贷和裸照交易的操控者,影射着一个无形的庞然大物。


    网民们义愤填膺,媒体的追问如潮水般涌向警方。


    那些本该隐藏在阴影中的秘密,如今暴露在阳光下。短短几天内,几位受害者匿名发声,更多的证据开始浮出水面。


    人们关心的,不再是这件事是否真实,而是背后的操纵者何时会被绳之以法。


    宋祈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脸上是那种看不出情绪的平静。即便如此,眼神里的锋利却像一道刀光,轻轻扫过身边的人。没人敢先开口。


    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局面。


    几分真,几分假,足够让大部分人迷失在其中——但这次不同。


    媒体的声音太大了,几条线索串联在一起,逼着人不得不看,不得不重视。


    十年前,宋祈还是游刃有余的。


    那是个网络尚未全面铺开的年代,信息传播的速度慢得像冬天河面下冻结的水流。


    他可以用一场车祸、一个意外,轻而易举地抹去所有的痕迹。人们的消息来源不过是报纸和广播,而这些渠道,他都能轻松掌控。


    可现在不同了。


    网络把人们的声音连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每一个热搜、每一条评论,都会在几分钟内传到无数人的手机上。


    过去的“删帖”已经无法阻止舆论的蔓延,那些匿名的发声就像从水底浮起的泡沫,一个接一个地破开,露出背后的阴影。


    宋祈——他没有预估到这一点。


    A的情报系统比宋祈的触角伸得更远。


    根据追踪到的线索,宋祈潜逃的十年里,活动区域几乎都集中在东南亚的边缘地带。缅国北部的一片偏远山区,是他的藏身地之一。


    那里通讯落后,网络覆盖稀少,甚至连基础的公共服务都很难保证。他在那里,继续做着他的“生意”,远离国际的视线,靠着现金交易和当地的保护伞,隐姓埋名。


    “在那种地方,舆论不会成为问题。”阮秋曾在一份简短的情报里这么写。


    可问题是,他回到了国内。


    阮云琛看着那些正在发酵的新闻和铺天盖地的讨论,意识到这不仅是宋祈的失误,更是他的盲点——十年的时间,科技的飞跃足以把一个藏在旧时代的影子,拖入聚光灯下。


    他习惯了掌控那些落后地区的人与资源,却忽略了国内已经是另一个世界。


    人会变,社会会变。而宋祈,仍然抱着过去的规则,试图在一个全新的战场上继续他的游戏。


    正如阮云琛所说,宋祈没有变。


    好在他没有变。


    好在他仍旧相信,只要掌控住人,就能掌控住一切。


    阮云琛听着他安排手下布置新的对策时,脑海里回荡着那句“人是会变的”。


    社会的变化是她最大的依仗,而宋祈的“稳定性”,是她最大的机会。


    宋祈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人马。


    从最底层的小角色,到稍有权力的中层,甚至包括他最信任的几个人。


    人总是需要一个出口的。


    在宋祈的世界里,出口往往是用血与火来划定的。


    阮云琛站在一旁,像个旁观者。


    她知道裸贷事件已经撼动了宋祈的势力,她也知道,这只不过是开始。


    徐七的“逃跑”曾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谎言,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手下“逃走”,宋祈开始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味。


    阮云琛能感受到他的怀疑,但这怀疑就像悬在半空的刀,始终没有落下来。


    警方通过舆论推波助澜,却也小心翼翼,不敢将战线拉得太长。


    每一条新闻的放出、每一个细节的曝光,都是精密计算后的结果。舆论的高峰期必须维持,时间却不能拖得太久。否则,这张网就会失去它最初的力量。


    与此同时,阮秋的行动从未停止。


    从网络信息的收集,到关键证据的曝光,甚至是操控那些“匿名爆料”的流向,他都一一安排妥当。


    通过伪造的证据链,警方得以掌握宋祈手下更多人的行动轨迹。某些交易被截断,某些账本被取走。这些看似无意的动作,实则是抽丝剥茧,为最后的收网铺路。


    阮云琛知道,A的存在是她最大的倚仗,也是她最不敢面对的部分。耳机里传来的每一句话都那么熟悉,熟悉到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透了他。


    但此刻没有时间去想更多。


    三个月的期限就像一座隐形的高塔,时间的每一滴流逝,都在为它加固根基。


    宋祈没有做声,但他已经开始行动。


    他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轻易被动摇,舆论只是让他按下了更多隐藏的按钮。


    他重新布置了手下的路线,加强了资金的流转,甚至安排了几次“敲山震虎”的小型示威。那些动作都精准而冷酷,却也间接暴露了更多的弱点。


    这一切,阮云琛都看在眼里。


    在舆论的声浪里,宋祈的名字从未被直接提及,但他一定知道,那种无形的压力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地盘。


    他不得不更加谨慎,也因此,会有更多的目光落在阮云琛的身上。


    三个月过去一半了。


    宋祈的怀疑没有停下过,甚至在这段时间内愈演愈烈。


    他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身边这些看似亲近的“兄弟”。可他又无法不使用阮云琛——她在他眼里是最干净的那一个,最值得信任的那一个,尽管这种“信任”从未真正存在过。


    每一次任务的安排,都像是把她推向一个更危险的位置。


    每一次成功的完成,又让他的疑心稍稍收敛,仿佛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验证着他心里的某种假设。


    那一天,宋祈召见了她。


    谈话的内容很简单,平铺直叙得像是在交代一件日常事务。但阮云琛听得出来,威胁藏在每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背后。宋祈的语调平稳,像在安抚什么,又像在警告什么。


    她低头听着,偶尔点头,偶尔应答,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危险正在逼近,可宋祈的信任,也是她目前为止最大的筹码。


    ——新的任务来了。


    宋祈的命令依旧精准而冷漠:“码头上的一艘货轮。目标是对账单,顺便看看那边的情况。”


    没有多余的解释。


    阮云琛知道,这不仅是一次例行试探。


    货轮是宋祈近几年核心资金链的一部分,而这一次的任务内容显然比之前更加直接——她要带回那些他最想知道、也最害怕被泄露的信息。


    宋祈清楚,越是靠近核心,越有可能出现背叛。


    他不信任任何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用一个最看似不可能背叛的人来完成这件事。


    这次任务的目的,已经不只是试探那么简单。


    宋祈在赌,而阮云琛,则是他手里的筹码。


    耳机里的声音准时传了来:“那个U盘,你带上了吗?”


    “带了。”她语气平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塑料壳。


    “别急着取账本,”A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带着一丝沉着的笃定,“他给你的舱位图有一层被删改过的数据,真正的保险柜不在那里。你需要去第五舱位,B3房内,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把U盘插.进去。”


    阮云琛微微皱起了眉。


    她知道他总能提前洞察那些隐藏的风险,这次也不会例外。


    阮云琛在灯光昏暗的舱室里找到目标的时候,时间才过去了不到三分钟。舱门的电子锁被A破解得干净利落,阮云琛进入舱室时,甚至没有触碰到任何报警装置。


    电脑被锁着,屏幕上的密码框闪烁着红色的警告标志。但阮云琛早已熟悉这种场景,A的声音在耳机里平稳得让人安心:“设备接上,剩下的交给我。”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U盘插入接口,屏幕很快弹出一行进度条。她注视着数字的跳动,耳边却听见了A的提醒:“脚步声,左侧通道,三个人,靠近中。”


    阮云琛没动,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门口。时间是她此刻最大的敌人,但她也明白,太过匆忙反而会引来更多怀疑。


    “五秒。”A在耳机里低声说道。


    阮云琛点了点头,手指贴在U盘上,眼神却始终盯着门外的光线变化。五秒后,设备弹出,她迅速收起U盘,将椅子复原,然后沿着原路退出舱室。


    “他们发现舱门了。”A在耳机里语气加重了一些,“两个人向你这个方向来,右侧通道出口有一个警卫。”


    阮云琛加快了脚步,耳边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对讲机的低语。


    出口近在眼前,她却不得不放缓了速度。对讲机的声音此刻几乎清晰得能听懂内容,她抬头看了一眼出口处的警卫,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来拿货的。”


    警卫抬头,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像是在判断她是否可信。她站得笔直,面无表情,那种从不露出任何破绽的冷静反而让对方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账本被传输到警方的数据库中时,凌晨的钟声刚刚敲响。


    阮云琛没有去看那份文件,耳机里也没有传来任何多余的解释。


    她知道,无论拷贝到的是什么,足够让整个局势掀起更大的风暴。屏幕的另一头,A已经处理好了这些数据——他总是比她想得更远一步,也走得更快一步。


    文件里的信息不算多,但足够致命。


    首先是一份极其隐秘的交易记录:天安基金与宋祈的资金往来像是一条线,被细致地标记在账本的每一页上。


    那是一种精密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秩序,每一笔款项的来源与去向清晰得像是在炫耀。


    就在这份记录的最后,一笔异常巨大的金额静静地躺在那里,备注着一个陌生公司的名字——辰光企业。


    阮云琛记得,那是宋祈旗下的一家物流企业。


    文件还附带了一份名单。


    名单上并不全是宋祈的心腹,而是一些她完全没料到的人——几个知名企业的高管,甚至还有一两个政府官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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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安基金的触角显然伸得比警方掌握的更加深入,这让整件事显得更为棘手。


    另一部分则是货运路线的详细记录。


    宋祈的每一批货都经过精确计算,无论是路线还是时间,几乎挑不出一点漏洞。


    但在这些看似毫无破绽的细节中,有一艘即将启航的货轮被单独标注了红色。这艘船的目的地指向东南亚的一个小港口,标注着“高风险”三个字。


    A在文件中留下了一个简单的批注:“这艘船,必须盯紧。”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媒体支付的记录。


    这些资金显然是用来操控舆论的,每一笔交易都精确到日。


    文件上的字眼没有透露太多,但那种刻意隐藏的东西,却让人心里发冷。天安基金显然不仅在经济领域游刃有余,他们还在试图染指更深层次的权力——宋祈终于意识到了当初他回国之后被低估的部分。


    那些他曾不屑一顾的网络喧嚣,竟然在短短几个月内逼近了他的每一条底线。


    而当他终于将目光转向这些被忽略的角落时,他的反应一如既往——迅速而可怕:压制负面舆论,操控公众认知,为资金流动创造掩护......或许还有更多的目的,那些都只是猜测,但宋祈总能够应现所有最坏的预测。


    这份记录是他的第一步尝试,也是他手中最直接的工具。宋祈最擅长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嗅到机会的味道,并精准地找到那根可以撬动局面的杠杆。


    支付记录不过是一个开始,背后,是更深、更冷酷的筹谋。


    对于宋祈来说,这无疑是一次尝试,也是一场赌局。


    他已经看清了网络的力量,尽管晚了一步,但他迅速补足了这一点,转而开始利用它为自己开辟新的战场。


    而他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每一次看似仓促的行动背后,往往隐藏着难以察觉的深度。


    但好在这些内容都已经记录在了警方的档案中。


    这些证据并没有直接被曝光。


    警方的策略向来冷静:他们不会轻易打草惊蛇,更不会在证据链不完整之前贸然行动。


    这些账本、名单、资金流向,像是拼图的一角,隐藏在一层层精密的防线之中。每一笔交易背后,可能都有无数条分支线索,而他们的任务,是将这些分支一点一点地剥离开来,直到整个网络暴露无遗。


    宋祈暂时没有察觉到这些异动——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他的警觉还在,他的试探从未停止,但那些隐秘的资金链却像是毒蛇一样潜伏在暗处,警方不动声色地用细线捆住它们,等到时机成熟,一举收网。


    一切,都在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


    三个月,不多也不少,正是他们所能争取到的极限时间。


    而这三个月里,阮云琛必须以比以往更精确、更冷静的姿态完成每一步。


    她知道,每一个失误都可能让这些努力付诸东流。而她的角色,依旧是那把被小心操控的刀——既要劈开宋祈的防线,又不能让他发现刀柄握在谁的手里。


    宋祈给阮云琛打了电话,没有提任务,也没有提其他的什么。


    他只问了一句:“最近过得怎么样?”


    阮云琛知道,那只是个幌子。


    电话那头的笑声听起来很轻,却藏着某种难以琢磨的意味——他总是这样,喜欢用平静的语气掩盖那些无形的试探。


    她的手机开着外放,房间里宋祈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阮秋坐在屋内,他微微侧了身,单边耳机亮着蓝色的光,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他的手指在电脑上轻敲了两下,然后抬头朝她点了点头——一切正常,宋祈没有察觉。


    阮云琛握着手机,目光扫过昏暗的房间,终究没有说出太多,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还好。”


    那笑声听起来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告诫:你最好一直都这样。


    电话挂了。


    阮云琛沉默了一瞬,抬手揉了揉额角,眼底闪过一丝疲惫,但很快被掩盖。


    “我有点困了。”她说。


    阮秋抬起头,目光从屏幕上移了开。


    “你还没吃晚饭。”他说,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平静。


    阮云琛没有回应,只是扯了扯嘴角,转身走向浴室,脚步有些懒散。


    她在镜子前停了下,抬手解开衬衫的扣子,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来。


    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比她想象中还要憔悴,脸色惨白,眼下的黑眼圈一层叠着一层,像是被什么抽干了力气。


    阮云琛抬手拨了拨头发,那些发丝早已超过肩膀,乱糟糟地垂下来。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剪过头发了。


    警校的日子强制短发,她总是留着耳上长度。后来去了派出所,头发也没长过几寸,时间一久,修剪几乎成了一种惯性。


    但最近这些日子——阮云琛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已经到了肩膀下方,微微卷着,散乱地贴在脖颈上。


    阮云琛伸手拿起台上的剪刀,手指摩挲着冰冷的刀片,犹豫了一下,目光又移到镜子里的自己。最终,她叹了口气,随手揪起一束头发,咔嚓两下,剪到了肩膀的长度。


    碎发掉在台面上,一片凌乱。阮云琛简单收拾了一下,随意用手拍了拍肩膀,觉得差不多了,才转身走向淋浴喷头。


    水声哗哗地响起来,伴随着镜子上升腾的白雾。


    这一段时间,她的任务已经堆到了极限。


    宋祈的试探、警方的嘱托、阮秋的协助——每一件事都像是一根绷紧的弦,绕在她的心头。


    阮云琛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更不记得上一次放松是什么时候。


    等她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阮秋站在旁边,卷着袖子,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正在擦拭桌面。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吃了再睡。”他说,声音淡淡的,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饭菜是简单的家常菜,粥的热气在空中缓缓升腾,混着某种熟悉的味道,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阮云琛站在那儿,盯着桌上的饭菜出了一会儿神。


    粥的热气缓缓升腾,夹杂着熟悉的味道,萦绕在空气里。那种味道触碰到了记忆中某个模糊的片段,但疲惫的脑袋实在没心思去细想。


    阮云琛动了动手指,在坚持去睡觉和现在就吃饭之间挣扎了许久,直到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一声,才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伸手端起碗,喝了一口粥。


    是小米南瓜粥,还是熟悉的味道。米粥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阮云琛忽然觉得那种冷冽的疲惫好像稍微散了一些。


    饭桌上很安静,安静得让人有些不自在。


    阮秋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低头慢吞吞地吃着。


    他的姿势很随意,手肘靠在桌沿,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手腕上还带着点水渍——大概是洗碗时没擦干净的。


    他低着头,几缕头发垂在额前,遮住了一部分眉眼。碗边的筷子偶尔点一下,发出轻微的响声。


    灯光从他的肩侧打下来,将他眉骨的阴影刻得深邃而柔和。


    阮云琛的视线不自觉地从他的手腕移到手指,又从手指慢慢滑到他微抿的嘴角。


    阮秋的嘴唇很薄,带着点干燥的纹路,但因为吃了炒蛋,又有些油蹭在了上面,被日光灯一打,显得晶亮亮的。


    阮云琛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咽了咽口水,目光顺着他的喉结往上,又看到了他微微抬起的眼睛。


    “怎么了?”阮秋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认真。


    阮云琛猛地回过神,像是被人当场抓了现行一般,视线慌乱地从他身上移开,低头盯着碗里的粥,随口敷衍了一句:“没什么。”


    可耳根却微微发热了起来。


    阮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秒,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


    阮云琛没再说话,埋头把碗里的粥喝完,站起来准备回房间。可刚走到一半,手腕被人轻轻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