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抉择

作品:《拨云不见日[九零]

    阮秋并没有真的想要找阮云琛聊什么。


    或者说,他是想聊的,可是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太杂了,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可能是想延续前些天阮云琛刚回来的那天争吵的话题,说自己也能扛下一些重担;或者是提一提胖子,说他竟然终于觉得自己的生意不太靠谱,想找个稳定点的活儿做做;又或许是......


    或许是明明高考还有一年,他却开始担忧接下来的日子。


    “姐,我想报考淮龙师范学院。”


    阮云琛的笔在指尖停住了,淡淡的目光从笔尖移到阮秋的脸上,显然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震住了。


    “淮龙师范?”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停顿。


    阮秋点了点头,神情自然得像是早就考虑好了这一切。


    “我查过了,他们的国际交换项目很不错,尤其是计算机专业的资源,和那几所名校比起来也不算差。”他的语速不快,语调平稳,像是在陈述某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而且离家近。学费也低,奖学金政策很好。”


    阮云琛的目光没有移开,似乎在审视他的表情和语气中的破绽。她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转着那支笔。


    “你的成绩,”她慢慢开口,声音低而平静,“可以保送更好的学校,为什么非要选这个?”


    阮秋站得很直,肩膀绷得有些僵硬,但他的目光依旧坦然。他垂下眼,像是思索了片刻,才轻轻地说:“姐,不是所有人都非得追逐那些最顶尖的学校。有时候,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阮云琛的眼神微微一动,像是被这句话触碰到了什么。她看着他,没有接话,只是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国际交换项目?”她的声音依旧没有情绪,“你对这个了解多少?”


    阮秋点了点头,语气里带了些少年的笃定:“他们和国外几所学校有联合课程。我可以大三去交换一年,拿到双学位。到时候再继续深造,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阮云琛的眉头轻轻皱了皱。


    她当然知道,这套话阮秋是提前准备好的,每一个理由都说得滴水不漏。然而她更清楚,这些话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阮云琛的指尖敲在桌面上的声音很轻,一下接着一下,没有规律。她的目光停在阮秋脸上,却似乎透过他的神情,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屋里的灯光并不刺眼,却像是在这沉默中无限放大了细节——桌上的杯子里浮着一片茶叶,钟表的秒针跳过数字,窗外隐约传来几声蝉鸣。空气里有一丝潮意,像是将她的思绪黏在原地,让她的每一个想法都拖着沉重的尾巴。


    他自己想清楚了吗?


    这个问题在阮云琛脑海里回荡了一瞬,又被压了下去。


    他真的能想清楚吗?


    这不是她第一次对这个问题产生怀疑。


    阮秋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懂事、勤奋,很多时候甚至不需要她开口,他就已经替她做好了选择。


    这种聪明有时候让人省心,可更多时候,却让她觉得无力。


    阮云琛的目光停留在阮秋的手上,那双手轻轻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隐约可见。


    他的动作很小,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仿佛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这一瞬间。他像是在向她证明着什么,同时也在隐约抵抗着什么。


    这是他的梦想吗?


    还是他自己选定的一条路,用来挑起他以为她无法负担的重担?


    阮云琛没有问。


    她也不需要问。


    阮秋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却坚定无比。


    从每一次替她安抚淼淼的情绪,到那些她都快忘记的细枝末节——替她递上一杯水,替她准备好出门的随身物品,甚至是偶尔不动声色地在书桌上留下她急需的工具。


    阮秋的选择从来没有偏离她的期待,可那些选择背后的理由,却是她最害怕看到的。


    阮云琛的喉头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却最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清楚地知道,他想说服的并不是她,而是自己。


    可她越是清楚这些选择背后的用意,越是感到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


    阮秋说得滴水不漏,那些关于交换项目的条条框框,每一个都显得合理,每一个也都让人无法反驳——可阮云琛知道,选择淮龙师范的理由,绝不是这些。


    他是为了她。


    是为了帮她分担这个家的重担。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阮云琛忽然觉得有些无措。


    她的手指从桌面上滑下来,静静垂在膝盖上,握了一下,又慢慢松开。


    如果她坚持拒绝,他会不会选择另一种方式证明自己?


    比如更拼命,更倔强,更不惜一切代价?


    答案显而易见。


    阮云琛太了解阮秋了,就像了解那个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行的自己。


    她不喜欢做妥协,也从来不觉得妥协能换来真正的平衡。可面对这个比她想象中还要倔强的少年,她忽然发现,自己不得不放下那一份坚持。


    桌面上还放着阮秋那张奥赛的证书,光滑的纸面反射着灯光——特等奖,答对了试题背面的所有加分项。


    在高二获得这样的奖项,是能够直接保送到更好的大学的——一本,985,或者211。


    可他偏偏选择了淮龙师范学院。


    那只是个专科升上来的三本,就算它的合作项目再好,那又能有多好?


    “姐,你给我起的名字是秋。”


    阮秋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宣告什么。


    阮云琛怔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秋。”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刚才更低了一些,却带着某种不可忽视的力量,“你说过,是因为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是秋天。”


    阮云琛的目光微微动了动,她没接话,手指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阮秋看着她,像是怕她开口阻止,又像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那时候,我根本没有名字,也没有家。我不知秋天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下一步。但你告诉我,有名字的人,就可以重新开始。”


    阮云琛的手指停住了,空气里仿佛凝滞了一瞬。


    阮秋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一下,又松了开。他的视线从窗外的昏黄灯光转回她的脸上,声音更低了一些:“淮龙对我来说,不只是个普通的名字。它是我们第一次站在同一片屋檐下的地方,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有家’的感觉。”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声音低而坚定:“你是我的起点,一直都是。我选择留在这里,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对我而言,你就是我的意义。”


    阮云琛的喉头微微动了动,像是被他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想要从里面找到一点虚伪的影子,可是......


    没有。


    阮秋的目光坦荡得像秋天的天空,没有一点遮掩。


    清澈,透亮,亮得有些刺眼了。


    阮云琛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哑:“所以,你是为了这个,才不肯走?”


    阮秋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阮云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斟酌,又像是在下某种决心。


    “阮秋。”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贯的平静,“名字是我给的,但路是你选的。你......自己想清楚了吗?”


    阮秋抬起头,目光正对上她。他的眼神平静,没有退缩,也没有多余的情绪:“想清楚了。”


    房间里沉默了一瞬,只有窗外的蝉鸣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阮云琛的目光落在阮秋的脸上,却没有立刻开口。光线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颧骨上勾勒出一道浅淡的阴影,那目光沉稳得有些陌生。


    “阮秋,”她轻声开口,声音里透着些许疲惫和复杂,“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做选择,包括我。”


    她的话停在半空,像是给人留下了一点喘息的余地,又像是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阮秋低头,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目光紧紧盯着桌角,像是在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脸。


    “但你要记住,”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破这片微妙的静默,“这是你自己的路。每一步,走得值得就好。”


    阮秋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不容错过的光亮,带着少年人的认真与笃定。他微微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辩解些什么,可到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明白。”他说,声音低沉,却不失力道。


    阮云琛低下头,翻开桌上的资料,却迟迟没有动笔。


    她的手指搭在纸张的边缘,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像是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过了许久,她才低声开口:“去做你觉得对的事吧。”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妥协,却又带着某种复杂的意味,让人分不清是放手还是纵容。


    阮秋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垂下的睫毛上。灯光映在阮云琛的侧脸,柔和得让他觉得难以靠近。


    他忽然抬起手,轻轻地抱住了她。


    动作很小心,带着一点试探。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头,呼吸微热,擦过她的耳廓,透着淡淡的米饭香气。那味道隐隐约约,不知道是从厨房飘进来的米粥蒸汽,还是他身上的烟火气带进了房间。


    他的双臂安静地环着她,力道不重,动作克制得几乎有些僵硬。手指停在她手肘以下的位置,没有任何逾矩,却又沉默地宣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他贴得很近,整个世界都被压缩到这么一个狭窄的距离里,仿佛他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阮云琛的身体僵了住,指尖停在纸页上,动也不动。


    她的目光依旧落在桌面,字迹还在眼前,却模糊得像是一片未散的水渍。房间里安静得过分,只有窗外的蝉鸣和墙上时钟的滴答声,让这片沉默显得更加逼仄。


    阮秋的心跳隔着布料传过来,有力而急促,几乎让她感受到一丝不加掩饰的炙热。空气凝滞了许久,沉沉地压在她的肩头,沉默和靠近成了彼此唯一的语言。


    “姐,我只是不想你觉得,自己永远只有一个人。”他的声音低下去,没有前言,也没有后语,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阮云琛的目光停在桌面,纸页上的线条微微晃动,似乎和他的呼吸同频。时间像被无限延长,每一秒都显得缓慢而沉重。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松动:“你啊……”


    “谢谢。”


    阮秋没让阮云琛说完,只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倔强。


    阮云琛迟疑了一秒,终究是没有推开他。


    窗外的蝉鸣忽然停了,夜晚的安静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阮秋的手指动了动,缓缓松了开。


    那点触感从手肘处散去,残留着微不可察的温热。他退开半步,没有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攥了一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却只是收回了全部动作。


    他的目光依旧留恋在阮云琛身上,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轻轻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重归寂静。


    阮云琛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


    阮云琛没有让自己多想,只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手指缓缓地转着笔,却是转一次掉一次。


    直到这会儿,她才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心竟已微微出了汗。


    那个曾经需要她护着的少年,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而她,也开始隐隐感到一种失控的无力。


    阮云琛靠在椅背上,目光停在窗外。远处的灯光在夜色里一闪一灭,像漂浮在浓雾中的微弱信号,捉摸不定,却又执拗地亮着。


    阮云琛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风能吹开前路的雾霾,还是那些雾气只是遮住了无尽的深渊。


    她自己还在迷茫当中,像是在走一条永无止境的狭窄小路,随时都可能滑落进黑暗里。可是她却成了另一个人的导向灯,像灯塔一样为他指路,即便自己也不知道那条路究竟通向何处。


    这种感觉,陌生又复杂。


    阮云琛闭了闭眼,眉心轻轻蹙起。


    她逼着自己走得更远、更稳,不敢回头,也不能停下。她甚至不知道,这种推动力究竟来自哪里,是对家庭的责任?是对未来的期盼?还是......从未说出口的害怕?


    但阮秋的话像是落下的一枚小石子,搅动了她心里的湖面。


    他选择了一条明明可以走得更轻松,却偏要更靠近她、更靠近家人的路。而她在他的目光里,看到的却不是迷茫,而是一种笃定。


    或许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无路可走。


    阮云琛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让自己回神。桌上的文件还没批完,书页的边缘轻微卷起,被风翻动了一页又一页。


    灯光柔和而静谧,把她的影子映在墙上,像是被风吹动的旗帜,飘摇却不曾倒下。


    阮秋却不知道自己的心脏为什么忽地就开始怦咚直跳。


    他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却发现胸口越发闷得慌,像是心脏在某一刻被用力敲了一记,随后跳得就开始有些失控。


    他靠在走廊的墙上,门刚关上,指尖还有微微的触感残留,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点了一下。暖意顺着血液扩散,却不合时宜地让他觉得有点窒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微微出汗,指节有些泛白——刚才的动作显然不是他计划好的,但一切又仿佛顺理成章。


    鼻腔里还弥漫着阮云琛身上的味道,像是洗衣粉的清香,又混着些许微热的空气。他闭上眼,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的情景——她的肩膀微微僵硬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像一把悄然钻进他胸口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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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脏的跳动一声接着一声,砸在耳边,像在嘲笑他的失控。他猛地直起身,目光落在阮云琛的房门上,又迅速移开,像是被什么灼了一下。


    窗外的风穿过楼道,带着点湿润的凉意。他的手指搭在门框上,无意识地滑过粗糙的边缘,像是在寻找一个可以抓住的支点。


    “都是胖子的错。”他低声咕哝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掩饰般的嫌弃。脑子里不知怎么又冒出胖子那张没正形的笑脸,耳边仿佛还响着他的调侃:“你小子老偷看你姐做什么?想她就直说啊。”


    阮秋的眉头拧紧了些,脸上莫名有点发烫。他甩了甩手,像是要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却只觉得手心的触感越发清晰。房间门板的纹路在指腹下带着细细的刺痒感,把他拉回到眼前。


    他忽然觉得有点烦躁,仿佛整个人都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包围了。他吸了口气,猛地一拳砸上了面前的沙袋。


    “哟哟哟!吓死我了你小子!”谢胖子从沙袋后面探出了头,满脸写着夸张的抱怨。


    胖子其实是来拳馆门口卖螺蛳粉的,一边摆摊一边朝里面张望。看到阮秋正练拳,他索性放下手里的活儿,晃悠进了馆子。


    “打得够狠啊,搞得好像要上什么擂台似的。”胖子走近,笑嘻嘻地调侃。


    阮秋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回头瞥他一眼:“少来,你怎么有空跑到这里?”


    胖子抖了抖肩膀,手上还沾着一点辣椒油:“这不是生意太淡了吗?想着反正你也在附近,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时间请我吃顿饭。”


    阮秋冷笑:“想得美。”


    胖子假装唉声叹气,忽然话锋一转:“你小子,不会是跟人告白被拒了吧?瞧你这力道,像是被伤了心。”


    阮秋一愣,抬脚朝沙袋上狠狠踹了一下:“滚蛋。”


    胖子笑得直不起腰,还想继续打趣,拳馆老板却从里间走出来,双手叉腰,语气不善:“要吵出去吵,别在这里搅和我的生意。”


    胖子立刻举起双手,一脸无辜:“老板,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哪敢搅和您的地盘?”


    老板没理他,直接伸手抓住他和阮秋的衣领,粗暴地把两人推出了门:“出去!要吃螺蛳粉出去吃!”


    “我又没把螺蛳粉带进来!”胖子被拉出去的时候还在嚷嚷,“你这是歧视!不让我推销就算了,居然还把我赶走!”


    光头老板神气地挑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停在门口的电三轮,没说话,但那脸上的表情一目了然:对,老子就是歧视,除非你也给我来一碗。


    两人站在门口,胖子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一脸愤愤不平,却还是笑得不正经。


    淼淼升上了初二,课程渐渐忙碌起来,她开始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黏人了。


    阮云琛去田家庄之前还是不放心,反复在淼淼房间门口踱步,但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


    阮秋叫她别担心。


    “我又不是不在。”他说。


    阮云琛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一眼。目光从他的肩膀扫到脚,再一路向上。她的动作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什么。


    阮秋忽然意识到,她居然得稍稍抬起眼睛才能看他。


    他心里有点发慌,又有些莫名的得意,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别扭感——好像多了点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让他连指尖都绷得紧了些。


    “怎么?”他扬了扬下巴,试图掩饰:“怕我搞不定?”


    阮云琛的视线停留在了他的脸上,隔了会儿,才声音平淡地说:“我怕你再瞒着我点什么。”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阮秋喉咙一紧。话头哽在嗓子眼,他没能接上,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抬手揉了揉鼻子。


    ——以前怎么没觉得阮云琛这么记仇。


    淼淼表面上没多说什么,偶尔对着写作业的桌面发呆,只有阮秋察觉到,她似乎变得更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廖致远回家的次数依旧少,但每次回来总会不冷不热地问上一两句:“云琛最近有没有消息?你高考复习的怎么样了?淼淼在学习吗?吃饭了吗?”


    “别吵,我在看书呢。”淼淼隔着门说了一句。


    廖致远的声音忽地就弱了下去。


    一个年近五十的老警察,竟然被个十多岁小姑娘给吼住了,阮秋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笑又复杂。


    他想起之前在阮云琛寒假回家都快要走的那天,廖致远风尘仆仆地大半夜推开了家门。


    外面雨声没停,警车的鸣笛声从巷口远远地传过来,伴着汽车急刹的声音,像是要在这条小巷里炸开似的。


    廖致远一脚踩进门,鞋底带着水迹,警服连扣子都没解开,身上还残留着外面的湿气。


    他满脸写着疲惫,一边摘警帽一边喘了两口气,目光匆匆扫了一圈,看见阮云琛靠在椅背上,正翻着一本薄薄的书。


    没等阮云琛抬头,他径直从口袋里掏出一部还冒着塑料味的小灵通,连包装都没拆干净,硬是塞到她手里,像是在完成某种任务一样匆匆忙忙地交代:“拿着。”


    阮云琛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小灵通,再抬头时,他已经转身往门口走了。


    门被打开又关上的那一刻,外面的警车声清晰了一瞬。阮秋站在窗边,看着警车绝尘而去,心里头莫名有些复杂。


    阮云琛捏着那部小灵通,低头看了看,似乎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阮秋沉默了一会儿,低低笑了一声:“这下你可以不用去排队打电话了。”


    阮云琛“呃”了声,愣愣地看向门口。


    想到这儿,阮秋才恍然发现,阮云琛似乎很久没来消息了。


    他掏出小灵通,拇指停在键盘上按了好一会儿,打了字又删,删完了又重新打。


    他想问她大二的课程难不难,又想问她暑假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去车站接她。最后,按下一个字母又删除,心里窝着一股说不清的闷气。


    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鬼使神差地打了一句:“姐,我想你了”。


    可就在指尖快要触到发送键时候,他猛地一顿,快速删除了那短短五个字。


    阮秋皱了皱眉,手心莫名地攥出一层薄汗。


    明明以前还能很自然地对她说“我想你了”,哪怕是她离开几天,都会理直气壮地跑到电话亭去拨学校的号码,大大方方地这么留言。


    可现在,这句话在他脑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却像卡在喉咙里似的,怎么都开不了口。


    阮秋没法解释这种感觉,也不敢细想。


    可能是因为他比小时候高了一截,不需要再仰着头对她撒娇了。也可能是因为她在电话里提到“室友”两个字的时候,他总觉得有点扎耳朵。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最终憋出一句最安全的问候:姐,你最近怎么样?


    他按下发送键,盯着屏幕上“消息已送达”的提示发了半天呆,连手机键盘上细细的磨砂感都清晰得像烙印在了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