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电话里的消息后，寿檀下意识觉得情况不好，腿一软眼看着整个人就要往下滑。


    孟渔牢牢地抓住了她。


    “您好，请您尽快到.....喂？还听得见吗？”


    电话那头许久没听到回音，焦急询问。寿檀努力开口想要回答，然而越着急越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孟渔从她手中拿过手机，冷静地对电话那头说：“您好，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你？你又是李姝什么人？”


    民警还是很严谨的。


    心念微动间，孟渔牢牢地抓住了寿檀的手，坚定道：“我是她女儿的未婚夫。”


    “好吧，你准丈母娘现在在附属医院急救，尽快过来吧。”


    *


    在路上的时候，寿檀就通过孟渔的转述知道了在从培训机构到家里这短短十五分钟的路程里，李姝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切都发生在意料之外。


    李姝下班时，一辆大货车因超速偏离机动车道，歪倒向旁边的非机动车道。而当时正是红灯，非机动车道上站着不少等待的行人。其中就有李姝。


    不过李姝并没有站在第一排，按道理说，她有充足的时间逃跑。然而......


    手术室门口，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寿檀的面前。


    “李老师都是为了救我们家妍妍才被卷到车底下去的呀！李老师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然而凄冽的哭声中，寿檀只觉得什么都不真实。


    她只是僵硬地环顾四周，问：“我妈呢？我妈在哪儿呢？”


    那辆超速的车因为驶向了非机动车道，造成的后果非常恶劣惨重。这一会儿不光是附院，连周边其他医院都涌进来不少伤员。


    “您放心，您的母亲已经安排手术了。目前手术一切正常。”门外提供疏导的警察有心安抚。


    可这些话听在寿檀耳朵里却是火上浇油。她难得不管不顾地朝人大吼起来：“什么啊，你凭什么说的轻松啊！我怎么能放心，我妈跟别人不一样，她是残疾人，本来身体就差，血液循环就不好！你怎么能让我放心呢！我怎么......怎么可能放心呢！”


    她站在手术室门前，急诊部特有的嘈杂熙攘声一点点远去了，四周渐渐安静下来。然而这股刻意控制出的人造安静却让寿檀则产生了一种类似与“近乡情怯”的恐惧感。


    那股恐惧感来势汹汹，寿檀再也撑不住了，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洗刷了她的整张脸。


    身旁的孟渔冲民警递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同时将寿檀搂进自己的怀里。


    在孟渔的怀抱钟，寿檀彻底痛哭起来。


    像极了一只浑身被暴雨淋湿却无路可去的雏鸟。


    “没事的，寿檀，会没事的。”孟渔心痛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然而在生死面前，任何行为和言语都是苍白的，只剩下无可奈何的叹息。


    “我害怕孟渔......”寿檀哽咽着，“她的日子才刚刚好一点，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害她受苦.......”


    “不会的，附院的医疗资源是全国最好的。你要相信医学，也要相信你的母亲。”


    两个人正低头交头接耳着，忽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寿檀猛然抬起头来，心紧跟着像是被冻住，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跳动了。


    下一秒，李寿檀又活了过来。她飞速挣脱孟渔的怀抱，跳的医生面前。医生蓝色手术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刺的她眼痛，每一点都像是一根生锈的钉子扎进了她的骨头缝里。


    “医生，我母亲，我母亲叫李姝，李姝怎么样了？有没有脱离危险？”


    然而医生也是急得满脸是汗，也不顾“医院重地禁止喧哗”的规定了，直接对着她们几个大嗓门道：“你们谁是A型血！伤患忽然出现大出血，周边几个血库都没血了，调血来不及。谁是A型血！！”


    “我是！”


    寿檀飞快抢答。


    “您是伤患的亲人吧？”医生皱紧眉头，“直系血亲不能进行输血。这里还有A型血吗？或者有O型血吗，先救急！”


    然而，竟然天要绝人之路。这一群人中竟然找不到一个O型血。


    而就在这时，手术室里又冲出来一位医生，紧张地说：“不好了主任，病人的血压直线下降。”


    “快！”主刀医生也是一惊，随即对出来的医生吩咐，“你现在去给总台打电话，先全院通知，看看是否有人献血。”


    “不行啊......会来不及的！”寿檀喃喃自语着，方寸大乱间只觉得三魂丢了气魄。天地昏暗，不停地向她逼近，恨不得将她压成一张薄纸才好。


    “她可以献血。”


    忽然，一声惊雷般的话语响起。


    是孟渔。


    “你谁啊你，别添乱了行不行？我刚才给她说了没跟你说是吧？”主刀医生都要关门了，听了都来气，忍不住接腔道，“知道直系血亲是什么意思吗？直系血亲......”


    “她不是李姝的直系血亲！”


    “......!”


    此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寿檀。


    “你.....什么意思？”


    而孟渔已经收敛了心神，一脸坚定地对主刀医生道：“她是李姝的养女。”


    知道他身份的民警在一旁道：“孟、孟总，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急不得啊。”


    “我就是知道救人要紧，才肯把这件事说出来。这事不该我说，但事发紧急，还是先救人要紧。我已给公司的人打了电话，稍后让他们带资料来补证明手续。”


    说话间，孟渔瞅准时机看了寿檀一眼。可眼瞧着寿檀如今的样子，他整个心就好像跌进谷底，总有种伤害她的感觉挥之不去。


    他就是怕看到寿檀这幅样子，所以从一开始搜罗李姝资料时发现了这一秘密后便很有默契地打算和李姝一起将这个秘密深深隐藏在心里。


    直到今天。


    “寿檀......你先去救母亲，具体的事我晚些再告诉你......”


    孟渔不舍得寿檀再用这种眼神看她，好言伸手去拉她哄她，却不想半路就被寿檀抽回手来。


    随即，她便一言不发地跟着护士去准备献血了。


    孟渔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就好像自己整个人被一张无形无色的塑料膜兜头罩住裹紧，让他心中纵使有千万般想法却是一点都使不出，只能像个窝囊废般站在原地，任由天命随意揉捏搓扁还不许人还口一句。


    他狠狠将拳头砸在导向柜上，刚刚结痂的手背隐隐又有血丝渗了出来。


    随即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两个小护士抱着两大袋血浆往手术室里跑去了。他赶忙抓住一个问：“李寿檀呢？”


    “她刚献了最大量的血，在那屋休息呢。”


    护士没空搭理他，丢下这一句就跑走了。


    孟渔赶忙折返回去找寿檀，然而这一层密密麻麻的都是病房，孟渔一间房一间房的找，然而怎么都找不到。


    京市出了这么大一场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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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车祸，附院这一层的医护都各自忙去，一时间孟渔想找个问话的都找不到。走廊里只有连哭带嚎或是小声啜泣的伤患家眷，无数声音撞进孟渔的脑袋里，吵得他是没来由的心慌又头痛。


    只见他脚下步伐越来越快，索性后面直接一边喊寿檀的名字一边直接推门，然而快走到走廊尽头了，也是既没有听到一声寿檀的回应，也没有见到寿檀一面。


    孟渔的心彻底提了起来，一种不安的念头冒了出来：寿檀今天的脸色一直不好，偶尔看她都是微微皱眉，总一副忍痛的模样。


    而刚刚又献了那么两大袋血......孟渔心急如焚，当即再也忍不下去，路过最尽头那间屋子时直接伸腿就是一脚。


    “寿檀？”


    “李寿檀！”


    “寿檀！”


    孟渔环视一圈，正要走，忽然看到空荡荡的病房里白色围挡帘后头隐约有一小块水渍。


    但那水渍看起来又比寻常水渍暗沉许多，孟渔离开前忽然心念一动，又折返回来一把拉开帘子。


    “寿檀！”


    “寿檀！怎么这么多血！”


    然而帘子后的景象狠狠吓到了他，只见帘子后头寿檀一个人歪在椅子上，小圆脸苍白如纸，可刚刚还整洁簇新的白裙子却是被鲜血糟蹋的不成样子，而她光洁的小腿上正有血液蜿蜒向下，沿着突起的脚踝滴在地上。


    这才形成那一小片......血渍。


    而寿檀歪在椅子上早已陷入昏睡，她只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极黑极深的梦乡，香甜地让她恨不得就这样昏睡下去。


    恍惚间，似乎有人喊她的名字。可寿檀只觉得眼皮好重，怎么睁也睁不开，仅存的意识只容她断断续续地喊“妈妈”。


    “护士！医生！来人啊！”


    孟渔恍然回过神来，当即打横将她抱起，长腿三步并作两步便出了病房，直到医生护士们纷纷围上来，将寿檀放到病床上，他这才身形一晃当即脚软，单腿跪倒在地上。


    “孟总！”


    “孟总！”


    “老孟！”


    只见人群中华奕铭推开众人，奔到孟渔身边赶忙去扶他：“老孟，不管什么事都先起来。”


    对。寿檀还在病房里，他不能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此念头一出，孟渔忽然又生出了许多力气。他踉跄着站起来，追着病床一路跟上去。


    等待的时间漫长得像是人赤身裸体走在荆棘丛里，孟渔这辈子，无论是被母亲丢下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在孟家隐忍钻营的时候，都从没信过神佛。


    可这次，此时此刻，孟渔只想跪求随便来个神仙，任何一个神仙，只要肯应验他心头所想，便是付出任何代价，他都舍得。


    可偏偏世态纷扰，他的心声太渺小了。


    终于，病房的门被打开。已经换好病号服的寿檀又被人从屋里推了出来。


    孟渔急忙拦住一个年轻的医生：“医生，她怎么样？有没有性命危险。”


    然而那女医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样子，但碍于他的地位虽然言语讥讽但还是回了。


    “病人怀孕了你也敢让她献血！她本来胎位就不稳，又是早期，现在又缺了这么多血，这孩子是想保也保不了了！”


    “什么？！”


    医生的话宛如晴天霹雳，孟渔不可置信地抓住她；“你说谁怀孕了？”


    女医生没好气地甩开他：“这都快孕8周了还不知道，装什么好人啊。”


    “现在知道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