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渔接连许久没睡上一个好觉了。


    本来睡眠质量不好就是他的顽疾，但后来与寿檀同床共枕之后这毛病自然而然便没有再犯过。


    只可惜......好事不长久......


    和寿檀冷战的这段时间，像是刻意要忽视她在自己心中的重要也像是要证明他自己从来都不是必须要谁，孟渔发了疯似地扑在工作上。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孟庆来认准了这次机会要捏的他再也翻不过身来反而孤注一掷贪多贪快。最开始，孟渔看起来是占了下风，不少悉心布置的产业都在孟庆来手下翻了船。


    但孟渔却不缺的就是豁得出去的勇气。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生活忽然变得富足的孟渔误以为自己最恐惧的是失去手里紧握的一切。然而直到被逼入险境之后，他反而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不过是那个被母亲丢弃在游乐场，从天黑等到天明的孩子罢了。


    所以，有什么好怕呢？


    反正从来都是两手空空罢了。


    于是孟渔私下壮士断腕，将自己名下公司的核心技术早早先孟庆来一步转移出去，孟庆来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公司其实都是个花架子罢了。


    如此一来孟庆来自个儿也是元气大伤。但他会搞舆论战，孟渔也不是吃素的。孟庆来买他黑稿，他就买孟庆来红稿，拿孟庆来的钱养了一群营销号，直接将孟庆来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的。


    就算孟庆来现在想急流勇退，也是不能够了。


    但尽管事情的每一步都在他早已算好的轨道内前进着，可孟渔却没有丝毫的愉快和兴奋。


    哪怕这几天，接连有好消息传来，他的处境也隐隐有了柳暗花明的势头，可孟渔却恍若未闻。仿佛所有事情都失去了颜色，吃饭睡觉这些更是变成了维持生命体征的累赘。


    连轴转了这么多天，孟渔平均每日睡眠不过三小时左右。他自己不当回事，可身体自己会发出警告。


    今早孟渔醒来的时候身上的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到了地上，可能是受了寒，从起床开始他就有些头晕脑胀浑身乏力。


    等忙了一天到现在，再好的身子骨也撑不住了。一份文件看了半个小时都没翻页，孟渔为了防止自己猝死被李寿檀误会是被气死的，索性关了电脑，一边解开衬衫扣子一边歪倒在沙发上打算小憩片刻。


    没想到晕晕乎乎间竟然睡着了，甚至还做了梦。


    梦里有个恍恍惚惚的影子，那人由远及近地走进他，孟渔这才看清了——她有修长的腿，紧实的腰，还有一头海藻般的及腰长发。


    “寿檀......”


    孟渔着急起来，然而梦里的身子有千斤重，四肢更是不听他使唤。孟渔急出了一身汗却是没有挪动半步，却不想反而惊动了梦里的人。


    那人忽然身形一晃，竟渐渐远去了。


    “寿檀！不要！”


    孟渔这下真急了，他发了疯似地朝那身影扑过去，口中同时大喊：“你不可以再丢下我！两次！那是两次啊！”


    大抵是在梦里，孟渔的心理防线也势弱了不少，说着说着竟留下泪来。而最稀奇的是，明明是梦，但孟渔上前一捞竟然结结实实地搂住一香软身体。


    怎么回事？！


    孟渔试图睁开眼，比长相更显清晰的是一股浓郁的香气，紧接着是女人娇笑的声音：“怎么还哭了？”


    不是李寿檀！


    孟渔登时清醒过来，伸手直接就将怀里的人一把退了出去。卢笙没站稳，直接被推倒在沙发一角，动作间衣服就有些乱了，只见卢笙的上衣沿着肩滑落了一半，当即露出半个粉白的胸脯。


    耳边传来“滴”的一声轻响，那是门禁被刷开的声音。严密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变成扁平的音调：“李小姐，您请进。”


    不好！


    孟渔彻底明白过来，当即要起身。然而忽然腿上一软这就落了下风，而卢笙瞅准时机一个飞扑就重新押回到了他身上。


    眼前是卢笙狭长的凤眼微弯，她笑得愈发灿烂，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孟渔，下地狱去吧你！”


    当即直接闭眼吻住了他。


    孟渔飞快歪了脑袋，但那一个吻还是结结实实落在了她的脸上。然而正是这一躲，孟渔正好把脸对准了门口。


    “咔哒”一声。


    接下来的一切画面都像是按下慢放键。


    门洞大开，梦里的人出现了。


    她和他梦见的一模一样，有修长的腿，紧实的腰，一头海藻般的及腰长发......


    还有一张写满了无措、惊慌、悲愤的脸。


    “我......”


    孟渔彻底僵在原地，连推开卢笙都忘了。他下意识想要解释，可自己都看自己可笑。解释了又能怎么样，她早已做出选择了。


    卢笙慢悠悠地直起身来，又慢悠悠地把自己的衣服理正，这才走到寿檀面前，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只听“啪”的一声就结结实实地挨了李寿檀一巴掌。


    “你！你竟敢打我？”


    卢笙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当即举起手就要还。然而手却被人擒住。


    只见孟渔阴沉着脸：“你还不消停吗？”


    而寿檀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身后的孟渔一般，只看着眼前的卢笙说话。


    “卢笙，我原来以为你只是争强好胜。现在看来......”


    寿檀冷笑了一声，语气极其轻蔑：“是贱到骨子里了。”


    “你！”卢笙气急败坏，冲着李寿檀冲下楼去的身影大喊，“你别走，你给我站住！”


    然而寿檀只当听不见，闷头冲下楼去。急火攻心间竟然连电梯也忘了坐，只沿着层层楼梯往下。


    撞到那样的场景，寿檀感觉自己的脑子乱急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快走！


    她要走的远远的，就当做自己从没有来过！


    而孟渔的办公室内也是乱成了一锅粥。


    姗姗来迟的华奕铭刚推开门就看到孟渔一脚踹翻了严密，直接跨坐在他身上就给了他狠狠一拳。


    只一下就让严密鼻孔和嘴角一齐流血。


    孟渔一把抓住严密的衣领，将他狠狠从地板上撕起来。


    “严密，我当你是我兄弟！这十几年我对你不薄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李寿檀下手！”


    “......”


    严密无话可说。


    “诶呀，你这是在干嘛啊老孟！”


    华奕铭见状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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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来晚了，当即上前去拦孟渔：“别打了，再打就要死人了！”


    “孟渔！”


    华奕铭见劝不动孟渔，只好狠狠使劲，一把将他推倒在地。然而待看清孟渔的神情，华奕铭也是心下一震——他从没见过孟渔如此失魂落魄过。


    “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啊老孟！”华奕铭抓着他问，“李寿檀呢？”


    “寿檀......她走了，她再也不会见我了。”


    “走了就去追啊！她一个女人能走多快，起来！去把她找回来！”


    “谢谢。”孟渔终于回过神来，然而脸上不见任何活人神情，只是拍了拍他捏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兀自站起来，“没用的。”


    “我留的了她一时，留不了她一世。”


    “她总是要走的。”


    孟渔自嘲一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落寞：“既然她要走，倒不如恨我。”


    恨他也好过忘记他。


    “你还不滚，是以为我不会打女人吗？！”


    此话一出，站在一旁已经被吓傻了的卢笙当即一抖。华奕铭叹了口气，伸手把地上的外套丢给他，低声说：“还不快走！”


    卢笙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赶紧低头跑了。


    而孟渔已独自走到落地窗边，窗外无数灯火倒影在眼中却暖不热分毫他眼底的冰川。


    孟渔的手已经打破了，此刻手背关节处还在血刺呼啦地淌着血。而孟渔恍若未闻，只是掏出烟和火机，歪着脑袋打了大半天火却不想一点都点不着。


    他低声骂了一句国骂，愤愤将手里的东西一齐摔在地上。


    “我出去喘口气。这屋子闷得我头疼。”


    孟渔撂下这一句，扭头出去了。


    *


    李寿檀一路冲到地铁口，这才堪堪停住脚步稍稍得以喘息。与此同时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好像没了丝毫的力气，连手掌心都没了丝毫温度。


    但逃离的念头仍旧盘踞在心口，寿檀花了五分钟才调出二维码来。然而扫了半天闸门都不开。


    拿过手机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打开的是付款码。


    连闸门都欺负她！


    连二维码都欺负她！！


    寿檀再也忍不住了。她狠狠地砸了闸机一圈，终于落下泪来，兀自泪眼婆娑地颤抖着手调开乘车码。


    正要扫码，忽然手腕一痛。


    只见一只同样冰凉的大掌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寿檀仓惶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孟渔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几日不见，他瘦了好多，胡茬也多了好多，愈发显得整个人萧瑟。


    而孟渔只定定地望着她。两个人在人潮汹涌的国贸地铁站入站口对望，谁也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寿檀才听到孟渔的声音。


    他问。


    “李寿檀。”


    “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


    “我......”


    又过了许久，寿檀这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可她的脑袋还是反应不过来。她正欲开口说话，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寿檀甩开他的手，木木地接了电话：“您好？”


    “您好，请问您是李姝的女儿吗？我这里是派出所，您母亲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