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阳光隐约透过窗帘，照拂在沉睡的人儿身上。


    叶桥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朦胧间揉了揉眼，再直起身来。


    好饿。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热了，起来时额头上汗津津的。腹中空空，有些微的绞痛感。


    叶桥四下一望，窗边放着杯水，还袅袅地冒着热气。


    正抿着喝水时，房门开了。


    陆昱城拎着早餐进来。


    叶桥也不管他的眼神，坐着就把睡衣给换掉了。


    等他洗漱回来，就见陆昱城坐在桌子前盯着他。


    慢悠悠地走过去，他自己打开桌上的包装盒。红豆薏米粥和奶黄包，滋味甜，是他惯常喜欢的。


    “今天不去上班么？”


    咬着吸管，叶桥斜着眼望他。那眼神清亮，又像昨晚一样，把陆昱城看得心下一荡。


    “说好这段时间来陪你，万一发情期提前怎么办？”


    陆昱城声音有点哑，却不失磁性。他拿起条毛巾，径直走过来，在叶桥脸上轻轻擦拭。


    “还不舒服？”叶桥额头上又冒出层细密的汗来，摸上去发凉。


    “嗯……”叶桥仰着头任由他施为。


    分手后陆昱城话变多了，人也细致起来。


    叶桥心里暗自嘀咕。


    以往陆昱城难见得到人，叶桥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他自己扛过去，也没什么人知道。偏生他是个爱感冒的，换季时候三天两头打喷嚏，明明裹得严实，也不时中招。


    因此叶桥并不把这些小症状放在心上，按他的经验，多喝水，过几天就好了。实在头疼发热，他就去买几副药丸子来吞了，也就好了。


    现下还是第一次陆昱城对他嘘寒问暖呢。


    叶桥头靠着陆昱城的腰，有些懒懒的，也不说话，随着毛巾滑动，闭着眼在上面蹭了蹭。


    陆昱城觉得好像是在他手心里蹭一般。


    “帮你叫人把书搬过来？”陆昱城知道叶桥学习紧。


    “不用，我叫朋友帮我捎过来。”


    叶桥感觉毛巾离开了，睁开眼，只见陆昱城一手端着水，一手拿着药丸子。


    “看你怕苦，药都是丸子。”


    陆昱城好像忽然就体贴起来。


    叶桥像个小孩一样，被喂着吃了药。


    “你一整天都在这里吗？”


    陆昱城把水杯放回去，安抚似地说：“下午有活动，实在走不开，我让医生看着你，有事打电话。”


    “不会打不通了？”


    “当然不会。”陆昱城无奈地刮了下叶桥的鼻尖。


    叶桥被这举动弄得一呆。


    陆昱城对他，还是重视的吧。


    或许能试试呢——他不想做仰仗陆昱城生活的情人，可陆昱城既然在乎他，他未必不能试一试。


    叶桥这时终于开始正式考虑这个问题。


    不要陆昱城的钱财，兴许慢慢处着，也就是恋人了。


    叶桥到底是渴望不掺金钱关系的恋爱的。


    先前他贪心，想要舒适的生活，便不敢在情感上放肆。


    四年日日夜夜，陪着这样一个出色的alpha，和他有最亲密的关系，打点他的日常生活，谁能不有些别的心思呢？


    叶桥自认是守住了心的。


    这样再好不过。他难得遇见陆昱城，陆昱城的圈子里却不乏叶桥这样的人。


    守不住心，终有一败涂地的时候。


    叶桥在他出生长大的地方，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了。


    就好像艾米尔的母亲……


    叶桥脑海里闪过一个清瘦的影子，只不过遥遥一瞥，就显出美来。


    那影子很快模糊掉，消失在艾米尔无声的眼泪中。


    叶桥唯一一次见艾米尔流泪，是为他的母亲。


    也不多，两三滴，突然洒在了书页上。


    叶桥抬头去看他，艾米尔脸上淌着泪，神色却冷得像块冰。


    两人对视一眼，很默契地没有开口。


    ……


    “叮——”遥远的往事刚浮上来，就被铃声打散了。


    陆昱城的铃声一直就是手机自带的版本，很有他简单严肃的风格。


    叶桥往那边一看，只瞟到“傅祺”两个字，手机就被陆昱城拿了起来。


    “喂，”陆昱城听那边说着，眉头微皱，“改时间？”


    不知那边又说了些什么，陆昱城简单回句“好的”，就挂断了。


    “桥桥，”陆昱城声音又刻意温柔了点，“今天上午也有事，我叫医生来陪你好么？”


    “不用了，”叶桥站起来，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我朋友快到了，就让医生下午再来吧。”


    陆昱城顾不上回应，匆匆出了门。


    叶桥又躺回床上，只摊着，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一会想起儿时镇上的集市，艾米尔牵着他去看花市；一会儿又想起第一次见到陆昱城，想起他刚成年不久的那个夜晚，滚烫的怀抱……一会儿想起傅祺在书店里写写画画，嘴里含着玫瑰糖。


    当时傅祺和陆昱城，也像他和陆昱城一样吗？


    脑子里想法已经不着边际了，叶桥忽地听到一声敲门声。


    艾米尔带着叶桥的书进来了。


    今天艾米尔换了支香水。


    很淡，像绿茶，又像海洋上的风。


    艾米尔难得打扮得这么素净，学生装，像个无害的邻家少年一般。


    “假都请好了吗？书没拿错吧？”


    叶桥乖乖应承：“都弄好了，书没错。哎，就是本来想去实习的，计划被打乱了。”


    “慢慢来，”艾米尔笑意浅淡，却十足动人，“你会法语和阿语，这段日子也能做点线上翻译。”


    “要是愿意的话，我给你介绍一点单子？”


    叶桥惊讶：“什么？”


    “算我认识的圈子，”艾米尔漫不经心，“也就是艺术交流那点事么，需要翻译一下。”


    “当然，”艾米尔对他眨了眨眼，“报酬不会亏待你。”


    “那就多谢啦，”叶桥大方接受，“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艾米尔闻言陡然一笑。


    “这也不全是我介绍的，还有人想请你呢。”


    “什么？”叶桥有些迷茫。


    “你认识他，”艾米尔调侃似的，“还是他送你上的救护车。”


    “路易？你们——”


    “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艾米尔接话，“家族有生意往来。”


    “不过，要不是他来找我，我还不知道他成了你的舞伴呢。”艾米尔笑意促狭。


    “也就是一个社团而已，”叶桥无奈，“他怎么知道你认识我？”


    “谁知道呢？”艾米尔耸肩，“人家总有些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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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子。”


    “先不说这个，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艺术展吗？”


    “怎么说？”叶桥好奇。


    艾米尔面上浮现一点恼意：“原本是个人展，现在变成了联合展的一部分。”


    叶桥不懂其中关节，看起来还有些茫茫然。


    艾米尔心下舒口气，只简单说：“总之，现在变成一个联合商品展了，展区很多，主打文化交流的商品。”


    到底心里不平，艾米尔忍不住拧起眉：“规模不小，去和路易随同翻译不错——他不会阿语。”


    “我看他对你有点意思，想必不会让你跑来跑去累到，这个展本身还不错，你要是愿意就当出门散心了。”


    叶桥乍一下有些犹豫：“我和路易，交情也不深……”


    只见艾米尔又笑了笑：“人家这不是想和你培养感情嘛。”


    “我，我还住在陆家的私人医院里呢。”叶桥喃喃。


    “啧，放心，路易对你做不了什么过界的事，也就是想和你关系拉近点，主动权在你手上。你那陆先生，不至于不允许你正常交际吧？”艾米尔挑了挑眉，“你这幅样子谁弄的？他无非觉得亏欠你。你也不必避这避那的，还当是从前那时候呢？”


    不知怎么，今日艾米尔仿佛心里有团火气，说话不像以前，有些冲。


    叶桥也知道艾米尔为自己好，反倒担心起他来：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那展子……”怎么就变了？


    “就是提前挑几幅去了商展，”艾米尔话语轻巧，字却咬得重，“我把我的个展取消了。”


    叶桥有些担忧，艾米尔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事，但他这样轻描淡写，看样子已经有结果了。艾米尔惯常就是不肯吃亏的性子，拿得了主意，叶桥也不多言。


    话带到了，以两人的交情也不用多客气。艾米尔似乎还有点事，很快出了门。


    一出门，一辆车就悄无声息地开到艾米尔面前。


    艾米尔一下子就跨到车里。


    车后座，身材高大的alpha正在等他。


    艾米尔重重地拉门，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这是心里有气呢。alpha心知肚明，看看艾米尔，堪称艳丽的脸上透着点红，眼里倒真像冒着火。


    alpha逗他：“又有谁惹我们小艾米了。”


    “还能有谁——”艾米尔这回倒是不故作平静，咬牙切齿瞪过去：“你那蠢货侄子——”


    瞪人也这么漂亮。


    alpha心里一颤，顾不上听艾米尔说，直接把人扯过来抱紧了，埋在艾米尔肩颈，低声喃喃：“我倒是得感谢他，不然你怎么会到我身边来。”


    说完也不满足，逼问：“我比他好么？”


    艾米尔好似消了气，眼里带着勾子，瞟他。


    车里窸窸窣窣传出一阵响动。


    这边艾米尔不知道被车子带去了哪里，另一边，叶桥勤勤恳恳整理了一上午艾米尔传给他的单子。


    吃过送来的饭，又好好养了会神。


    苗医生如约而至。


    两人还是寻常的相处，淡。


    淡淡的，不多话，例行问答。


    问答完毕，叶桥正想拿起书，只听苗医生似是有些犹疑着说：


    “叶桥，我们认识这么久，也算我劝你一句——”


    “你还是不要对陆昱城这么执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