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早不如赶巧。


    陆元珍在到达伶雅城的隔日，锦绣会复赛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汤书巧一大早便同朱胜一起去府衙前头的告示栏那儿，同告示边上负责抄录文章的书生买了两份，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客栈。


    陆元珍用早饭时，便看到了这份新鲜出炉的告示。


    告示的内容并不繁复，重点有三。


    其一，点出了弘玉翁主对洪灾的担忧，为流民的境遇而忧心，故而缩减赛程，将原本三局制的锦绣会改为一局定胜负，并将在赛事进行期间于城外布置救济粥棚。


    其二，此次锦绣会复赛的主题为‘人’，参赛者以华服展现主题，于初一前往赛场，核实身份。比赛为期十五日。每名参赛者在比赛开始之后不准离开赛场，可带一名仆从照顾起居。针线可自带。


    其三，魁首可得黄金百两，另获得前往都城参加决赛的资格。


    陆元珍看完告示后，不免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荷花正观察着她的神色，见此连忙问道：“东家，可是告示有问题？”


    陆元珍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必瞒着荷花。


    她真正需要的并不是个无忧无虑的陪伴，而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助手，因而又点头说道：“这告示怕是出得匆忙，很多事情没有交代清楚，可能要到赛场才能解惑了。”


    这衣服的设计剪裁与屏风帕子等物不同，需要根据模特的状况而进行相应的调整和设计，可这告示里并没有详细说明模特的选择。


    如果这华服的展示不需要模特，而是用架子等物进行展示，那设计的重点也需要进行相应的调整，力保能展示出衣服最大的特点。


    但这告示却只是敷衍地提及了比赛的流程更改，许多细节都删减了。


    这从某种程度上也透露了官方的不上心。


    陆元珍想到城外的流民，对这种结果倒是并不意外。


    事实上，在昨日来到伶雅城时，陆元珍还在猜想锦绣会是否会取消，但目前看来，这城内城外的巨大反差还会持续下去。


    陆元珍将告示随手放在一旁，认真吃完了早饭，这才问一旁的荷花：“那孩子今天还好吗？”


    荷花收回对告示的好奇。


    她虽然不认得字，但每每瞧见这密密麻麻的字眼，总忍不住多瞧上几眼，想到锦绣会结束后就能识字练武，便觉得心中热得发胀，带着她自个儿也说不清楚的欢喜。


    荷花听到陆元珍的问题，点了点头：“那孩子昨晚睡得很好，没有闹人，也没有发热。今早我给她又灌了一碗粥汤，也抹了药。按照李大娘的说法，她今日就该醒了。”


    陆元珍听到这儿也不免松了口气。


    这孩子一切如常，那她也能在锦绣会之前少折腾些，左右是件好事。


    两人又就这锦绣会和孩子的来历说了几句猜测，便结束了早餐。


    陆元珍今日打算逛一逛这伶雅城，看一看那些个成衣铺子的款式是否与锦泾镇有差异。


    虽说这外头铺子的品味不一定与作为裁判的弘玉翁主喜好相同，但上行下效，总会在民间看出些许上头的喜好端倪。


    陆元珍收拾妥当，才刚离开房门，便同前来找她的宁亭钰碰上了。


    “你要出门？”


    宁亭钰短暂地停下了脚步，见陆元珍站在门口，又朝前走了几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陆元珍倒是不觉得有异，干脆地点头承认了：“四处逛逛。宁公子是来找我的吗？”


    陆元珍的话虽是询问宁亭钰的，目光却忍不住往宁亭钰身后的邓子约身上飘。


    邓子约其人皮相并不差，与俊朗的宁亭钰相比，透着一股飒爽的洒脱劲，只可惜这份洒脱的气质在对方时而挤眉弄眼时而意味深长的丰富表情影响下，碎得一干二。


    陆元珍看着邓子约明晃晃地朝她挑了挑眉，又朝自个儿前头的宁亭钰瞥了一眼，却实在没能搞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宁亭钰对自己身后张牙舞爪的邓子约一无所知。


    他今日是做了许多层心理建设才下了决定过来的。


    锦绣会赛事将近。


    从离开锦泾镇那日起，宁亭钰就从送行众人的期盼中隐约感觉到了陆元珍所承受的压力。


    他虽然从未清贫过，但心中多少也知晓这场赛事对陆元珍的重要性，因而实在放不下对陆元珍的担忧。


    在宁亭钰看来，陆元珍如今脸上的笑意，清透的目光，温柔的询问，统统都带着了一层故作坚强的滤镜，让他又心疼又自豪。


    “我……。”我为你准备了许多锦绣会或许能用得上的物件……


    宁亭钰刚开口又觉得这话显得轻浮，不够稳妥，转而问道。


    “锦绣会的事情，你做好准备了吗？”啊，这样问不是加大了元珍的压力吗？


    宁亭钰连忙接下去：“我对锦绣会倒是没有那么在意……”不对！这样不就显得对元珍的努力视而不见了吗？


    “我是说，这次的锦绣会很重要。”啊！不是，比起你的心境，这锦绣会算不得什么才对！


    宁亭钰心中对自个儿突然变得笨拙的口舌无望了，面上却看不出端倪，硬是将后头的话给勉强补齐了：“你要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陆元珍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看来这就是宁老板对员工的赛前建设了。


    陆元珍自觉搞清楚了宁亭钰来找她的目的后，反倒放松了不少。


    她无视了邓子约又是吃惊又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暗示，笑道：“您有心了。这场比赛，我自当尽力而为。不过，目前我并不缺少什么。”


    陆元珍瞥了一眼卖力表演的邓子约，还是补充了一句，“要是有需要的话，我一定会告知您的。”


    她说到底是挂着宁霄绣庄的绣娘名头。


    在宁霄绣庄东家面前，身为员工的她说起来可是要为绣庄参赛争光，不管成绩如何，还是需要尽一下员工的表面功夫，让挂心成绩的东家安心。


    “您放心。这次的比赛我很有信心，一定会为宁霄绣庄争个彩头回来的。”


    陆元珍带着荷花走了，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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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亭钰挫败地站在原地，为适得其反的讲话而懊恼不已。


    邓子约欲言又止，原本几乎要板上钉钉的猜测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面前两人如此客套且充满隔阂的谈话是为了防他吗？这对话里可有他没有听懂的暗流涌动？


    可他明明已经用神情暗示陆娘子，他已经知晓了两人的关系，可陆娘子还是表现得这般疏远，是他真的误会了还是陆娘子有所防备呢？


    邓子约直接将他的‘暗示’并未达到告知目的的可能性剔除了。


    两人兴冲冲地前去拜访陆元珍，又齐齐沮丧地走了回来。


    坐在客堂里等着他们的穆嗣庆好奇地打量着两人，手里摩挲着成型的兔子木雕，谨慎地没有开口。


    .


    陆元珍带着荷花，逛到午时才回了客栈。


    找不见她们的汤书巧只能在客堂焦急地盼着，在见到陆元珍两人的身影时，噌的一下站起身来，灵活的身形几下便凑到了准备上楼的两人身旁。


    “东家，嗯，那孩子醒了。”


    汤书巧原本还想劝说陆元珍出门时带上他左右护卫着，可一瞧见陆元珍，那话语便没了底气，只得绕到旁的事情身上。


    说来也巧，陆元珍前脚出门，后脚汤书巧便再次到了门前，想询问今日是否有差事给他，却没成想与醒过来的那孩子撞了个正着。


    那会儿对方正探出个脑袋，在走廊里左右张望，一见到汤书巧靠近，便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汤书巧敲了门，没得到回应，猜测陆元珍和荷花是出了门，又不好直接进屋，只能在走廊守了一会儿，见那孩子没有再冒头的意思，便又来客堂等着。


    陆元珍听到这消息并不意外，点头表示知晓，便带着荷花上了楼。


    屋里同离开时并无不同，陆元珍绕到里间，便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的孩子视线对了个正着。


    “你醒了？”


    陆元珍倒了杯水坐了下来。


    那孩子的眼睛在陆元珍和荷花脸上来回打转，半张脸埋在了被褥下头，抓着被子的手用力得发白，没有出声。


    陆元珍对她的排斥和戒备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自顾自地喝了水，又同荷花一起收拾了买回来的物件，没多久，跑堂便将午饭送了进来。


    五花肉的焦香，青菜的香甜，鱼肉的鲜美，混杂着米饭温和的清香在屋子里来回飘荡。


    陆元珍没有急着让那孩子从被窝里出来，更不急着试探她的喉咙是否能够发声，而是自在地同荷花用了饭。


    果然，饭用到一半，便见那孩子从里间探出头来，眼巴巴地望着外间桌上的饭食，隐约还能看出她吞咽口水时的窘迫和渴切，但却迟迟没有贸然地上前打扰两人的用餐，是个知晓礼节却胆怯的孩子。


    陆元珍也不逗她，笑着让荷花将盖在食盒里的米粥端了出来：“过来吧。虽然你还不能吃肉，但鱼糜还是能用些的。”


    那孩子看看陆元珍，又看看荷花，最终视线落在了桌上那粥碗上，再次咽了口唾沫，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从里间入口的幕帘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