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番外三 往事(二)

作品:《拂雪之刃

    赵希声其人,本应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可偏偏就是一股子风流浪荡样,用他爹的话来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好在赵希声天生的这颗心什么也放不进去,别人说他些什么,他就一笑了之,随后自己该怎样还怎样。


    年少时仗着家财万贯,他这当少爷的可是好生挥霍了一番。年纪稍大些,不知怎么瞧上了桐梓坡这个地方,阴差阳错地给孙德物当了学生。还好孙先生收徒弟不数先前罪状,如若不然,就他这种还说不准能不能进书斋的门。


    在物华书斋的那几年,赵希声真是快活极了。不用每天听着父母唠叨,先生讲的课也能当催眠曲听,睡醒了还能有几位同窗嬉笑打闹……以至于后来很多年,他喝醉了酒,每次做梦都是书斋里的场景。


    离开物华书斋时,赵希声正值壮年,那时章宁和宋寒平一路北上,他却不肯去那荒凉的地方,更是忽悠着闻玄与他一路同行。


    游山玩水的同时,赵希声又迷上了武功。当初见宋寒平在书斋中练功时,赵希声就觉得颇有意思,如今到了江湖上,见刀客剑侠来去无踪,刀光剑影中映着随风飘扬的衣袍,爱恨情仇从不扭捏,任着性子,不过都是一念之间。真是好不潇洒!


    既然喜欢上了,那他无论如何都要掺和一脚。


    许是上天能听见他的心声吧,在临近东海的一处小岛上,他们二人遇到了当时有名的大侠——“迅雷疾风”李秋实。


    彼时赵希声和闻玄遇到拦路劫财的强盗,两人手无寸铁,除了赵希声的三寸不烂之舌还能把那群强盗激怒之外,两人好似没有别的防身之术了。


    赵希声还想着试试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可是那强盗头子不想再给他机会,挥着大刀就朝他砍过来。李秋实就是在此刻出现的,他一身玄色长衫,头发却是花白的,莫名给人一种极强的冲击力。


    李秋实手上没有任何兵刃,只孤身一人轻飘飘地落到了两人身后。赵希声回头一看,心里又凉了半截。一个手无寸铁的白胡子老头,自找着送死。


    可是片刻之后,那白胡子老头就已经站在两人前边,挥刀而来的几个强盗都躺在地上哀嚎着。不愧是迅雷疾风,怎么过来的旁人都不知道。


    赵希声和闻玄皆是一惊,这才知道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两人都被李秋实露得这一手震住了,尤其是赵希声。他跟着李秋实紧走几步,“咚”得一声跪到了地上,求着李秋实收他为徒。


    闻玄睁大眼睛看着赵希声,片刻之后,他就跪到了赵希声身旁,和赵希声一起喊人家师父。


    李秋实哈哈一笑,道:“我这老头子行踪不定,估计也传授不了你们什么,你们还是另入他门吧。”


    可是赵希声和闻玄不依不挠,硬要拜李秋实为师。


    李秋实见他们两人真心实意,也就勉强答应了。他把两人带到了一个小庄子里,就在东海畔不远。从此,两人这才算正式习武。


    李秋实每日传授两人武功,赵希声一改往日的懒散,竟也认认真真练起功来。后来,闻玄说他那是开窍了,不知道孙德物知道后会怎么样。


    李秋实确实像他自己说的那般行踪不定,一个月三十天,他应当有将近二十天不在庄子里。他不在,赵希声就只好和闻玄留在庄子里勤学苦练,也算是躲了几年清净。


    有一次李秋实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说是在路上遇见的,看着可怜便带了回来。这少年在庄子里养好了伤,也拜入了李秋实门下,名唤白刚,成了赵希声和闻玄的师弟。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三人离开了庄子。李秋实约着友人云游四方去了,归期不定,便打发了三位徒弟离开了。


    师兄弟三人中,数赵希声轻功和剑法最好,上蹿下跳也符合他的性格,偏就是年纪最小的白刚最稳重些。


    三人一同行走江湖,结识了年纪还轻的刘名釜。刘名釜那时还在一个镇子上做铁匠,因为手艺精湛,江湖中人来找他锻造兵刃的不在少数。


    刘名釜送了赵希声一把宝剑,透亮的剑刃上有缕缕金丝,削铁如泥。赵希声就像多年之后得到拂雪剑的宋煜庭一样,爱不释手,恨不得天天抱在怀里,擦上个百八十遍。


    后来,闻玄和白刚要一同北上,赵希声实在是不喜欢荒凉的地方,心心念念的是江南水乡。师兄弟几人也就此分开了。


    赵希声一路向南,他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很快名声就在江湖上流传开来。


    他到了宁州。


    宁州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烟笼画桥,就像是水墨画中抠出来的江南小城。


    赵希声一到这个地方便被美景吸引了。他来到桥边,找到船夫,摇着乌篷船就穿梭在白墙墨亭之间。


    赵希声静坐船中,随着晃动的船慢慢合上了眼,耳畔响起的是温柔缱倦的江南小调,惬意非常。


    乌篷船顺水而下,眼看着就要到前边的桥洞。那桥洞很窄,只容一条船通过。赵希声正享受着,只觉得船身剧烈一晃。他急忙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这船和另一条船碰上了。


    那船夫“哎哟”一声,忙摆着手向赵希声解释是那条船横冲直撞。赵希声示意无事,他挑起帘子站在船头,好巧不巧,听见对面的船夫也是这套说辞,正在和船里坐着的人解释。


    船里那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对面的船夫摇起船来就要走。赵希声彼时心高气傲,他又不知道“让”这个字如何写,一见那船夫这般,心中难免有些不满。


    他放开嗓子嚷道:“船上那人,谁让你先走的?!”他本就是因为船上那人没有露面寒暄几句生气,话到嘴边,却变了意思。


    谁知船上那位也是个不好惹的,闻言,那人直接窜了出来,看着赵希声道:“本就是你的船撞过来,我就是要先走,如何?”


    “你这人忒不讲道理。”


    “跟你这没礼貌的讲什么道理!”


    赵希声生了满肚子气,他瞧那人一身短打,头发束起,腰间挎着一把短刀,也是个习武之人,长得眉清目秀的,可这脾气实在是有点大。


    那人也打量着赵希声,也瞧出了他有武功傍身,不由得冷笑一声:“既然都是习武之人,那便按江湖上的规矩来吧!”


    正好和赵希声想到一处去了!赵希声问道:“你想怎样?”


    “今夜城南小山坡上,你我一决高低,若是你输了,明日午间在此处当着众人的面给我赔礼道歉!”


    赵希声一笑,“好,若是你输了,也这般便好。”


    说罢,赵希声飞身上岸,几个起伏就没了踪影。


    当日晚间,他如约而至,果然在山披上见到了那个人。


    两个人也没多说话,各自掏出兵刃便交起手来。


    没几个回合,赵希声就知晓此人武艺在自己之下,他心中不由得放松,心道:“手下败将,等着给我赔礼道歉吧!”


    可惜,他得意地有点早。


    赵希声手持宝剑步步紧逼,那人一把短刀勉强应对,一直被逼到了一处大石旁。赵希声忽然道:“都到这里了,还要比吗?”


    那人冷哼一声,也不答话,短刀在手中转了一圈,随即转向,向上破开,又隔空刺来。与此同时,那人的袖中冷不丁地闪出几道亮光,三把飞刀袭来。


    好一招声东击西!


    赵希声慌忙向后退开,手腕一翻,挡开飞刀,可那人头顶那一击也到了。赵希声慌忙举剑相抵,那人又是几把飞刀扔了出来。


    赵希声最不喜欢别人玩暗器,总觉得不光明正大一般。他大声叫道:“你这人!明的比不过,就玩暗的是吧!”


    谁知那人笑了:“你自己不会,怪谁?”


    赵希声被那人说中心思,面上一红,将手中的剑用得更加天花乱坠。


    在那人再出飞刀之时,赵希声猛地将手中的剑向上一抛,刀剑相交,一阵乱响。他也不顾及半空中的剑,曲起手指就像那人抓去。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这一招,当即大惊失色。不过……好像有点太吃惊了吧!


    那人回头就跑,可是赵希声已经右手已至。那人后背的衣服被赵希声抓住,他正要向后扯,结果那人回过身来给了他一耳光!


    两个人都被打蒙了。


    赵希声猛然松手,他再次仔细打量面前这人,然后后退几步,语无伦次:“你你你……姑娘……我、我不是……”


    他对面这人居然是个姑娘!


    只见那人抿了抿嘴,脸上很是无奈:“姑娘怎么了?和你交手不行吗?还是说打你这耳光不行啊?”


    赵希声道:“不是……是我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说着,他拿起掉落在一旁的宝剑,对着那姑娘行礼。


    那姑娘脸上一红,见赵希声这样,居然没忍住笑了起来。


    赵希声面上也是热的不行,挠挠头,摸摸衣服,不知道怎么才好。


    两人就此相识,什么恩怨也都消散了,两人索性坐在山坡上聊起天来。那姑娘名叫王檀,此番是偷偷跑出家来游历,跟着不知什么人学了几招,便来约赵希声出来比武。


    “赵大哥,你武功真是不错,出手干净利落,剑法也十分精湛。”王檀说道。


    赵希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娘的暗器也是很不错。”


    “哎,你是不是真的不会打暗器?”


    “嗯……不会。”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赵希声还从未有这种感觉,或许,清风明月小山坡上,只是几把飞刀使出,就把他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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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了吧。


    之后的日子里,两人一同闯荡江湖,彼此心意相通,也算是美事一桩。


    江湖之上,爱恨情仇都是如此巧妙,有爱就会有恨,既有真情,也难免会有寻仇的。


    赵希声一路南下时,也曾仗着自己武艺高强又有宝剑傍身以至于目中无人,心高气傲。既然如此,结仇是在所难免的。


    那是他穷极一生不会忘记的一个午后,他和王檀到了江陵一带,正乘船游荡,却不料有人伏在水下,暗下杀手。


    待船行近之时,几个蒙面的大汉突然窜出水来,梅花镖便如同雨点一般向船中的两人袭来。那日,赵希声穿了件斗篷,他急忙扯下斗篷,一手护着王檀一手奋力转动斗篷,运转内力,将迎面击来的飞镖拦下。


    随后,两人拽出兵刃就和几人打斗起来。


    赵希声嚷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为何埋伏在此?”


    为首的蒙面大汉冷笑一声:“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兄长惨死在你手下,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忘了吗?”


    “你说什么?”


    “我兄长刘锐,几年之前在明城,死在你的剑下,别想就这么过去!”


    赵希声这才想起来,刘锐手黑偷人家院中的鸡,被他瞧见。那小子很不好说话,说了几句两人便吵起来,交手中赵希声正在气头上,便一剑了结了他的性命。谁知,几年之后,还在此处有一劫等着他。


    那些蒙面人来者不善,看来今天是非有一场恶战不可了。他独身一人没什么好怕,可是有了王檀,他万事都要有个退路才行。


    “看这样子是想起来了,那就别废话了!”为首那人吼道,几人迅速向两人攻来。


    有言道双拳难敌四手,任凭他们两人武功多高强,被一群人围攻也是必死无疑。


    赵希声牵挂着王檀,难免分心。为首那人一刀劈来,他险些没躲开。王檀一惊,急忙跑到赵希声近前。赵希声拉住王檀的手,“别怕,往水里跳,咱们走!”


    说罢,两人挡开几招,回身就跳进了水里。


    好在两人水性不错,到了水里便拼命向岸边游。几个猛子扎下去,两人就甩开了几个蒙面人。


    上了岸,赵希声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可他回头一看,却见到王檀身上不知何时多了道伤口。


    王檀自己也不知道,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被人砍了一刀。她正想示意赵希声没事,可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伤口处的血是黑的……


    赵希声大惊失色,他双手轻拢着王檀的伤口,好像从他出生起,他还没有这般慌张过。他又开始语无伦次,就像初见王檀那般。


    王檀自己也有了感觉,那刀上有毒,自己怕是中毒了……


    她强颜欢笑,“赵大哥,我……我没事,你别担心,你带我走吧。”


    赵希声抱起王檀就要去城里寻医,慌忙中,他的眼泪落了下来,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流眼泪了。


    王檀靠在他胸前,只觉得越来越喘不上气,她笑道:“你跑得这么急做什么?别急……”


    结局如何?几日的奔波劳累,次次肝肠寸断,都说明赵希声寻医无果。


    王檀要他带她去宁州那个小山坡上,等她死后便把她埋葬在那里。她说她在家里那处四方大院中从未这般放纵快乐,最让她心驰神往的不过那个与赵希声相识的江南水乡。


    后来,赵希声果真就把她葬在了那里。


    他总是被人说这心里什么都装不下,可是真的装下了什么,又这般叫人痛彻心扉。


    赵希声疯了一般来到明城,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有关刘铭兄弟等人的一点消息,也算是再宽带他一次,让他为王檀报了仇。


    再后来,赵希声跪在宁州城北的一家寺庙处,那把剑就在他身旁。


    长老说:“施主执念未解,并非无牵无挂之人,恕我等不能收留。”


    赵希声在那寺庙前跪了一整夜才离开。


    铁木峰上,他把刘名釜赠与他的那把剑递到刘名釜面前,要还给他。


    刘名釜笑道:“这剑跟了你这么多年,哪能是我想要便是我的了呢?”


    赵希声叹了口气,瞥见一旁的熔炉,狠心道:“那便毁了它罢。”


    过了几天,刘名釜给赵希声拿来一个铁葫芦,“这是你的那把剑,我知道,真毁了你肯定心疼,你也想留着念想吧,不然,以后你拿什么感怀……”


    当初,那把剑上有缕缕金丝,此番成了葫芦,便只有铁器那股冰冷的灰。赵希声嗤笑一声,伸手接过,心道:“可能是因为沾了太多血吧。”


    翌日,刘名釜惊奇地发现,赵希声把头发剃了。


    他灌了满满一壶酒,摇摇晃晃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