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的光线被树叶切割，落在周晏如脸上，显得半明半暗，神情晦暗不明。孟阮吸了吸鼻子，压下胸腔的涩意，她攥紧手心的纸巾。


    还是不受控的感到酸胀难受。


    她闷声闷气的：“那你给我吧。”


    周晏如“嗯”了一声，走过来，递给她小袋纸巾，上面还残留着香气。


    孟阮低头嗅了嗅。


    迟疑了几秒钟，才慢吞吞的擦拭眼泪和鼻涕。


    夜晚的街道，凉凉的气流涌动。


    沉默不断蔓延。


    两个人很少这样安静的走过一段路。


    或许是因为她在哭，所以周晏如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长这么大，应该是第一次看到孟阮哭吧？她向来跟个闷葫芦一样，好似说什么都不会生气，也不会因此产生负面情绪。


    周晏如问道：“有谁欺负你了吗？”


    孟阮缓慢的摇头，还带着点鼻音，“没有。”


    也不算欺负，可能就是自己太笨了。


    总是学不会游刃有余的和人打交道。


    没发生什么大事，所有的情绪都是从小事逐渐累积起来的。


    孟阮会觉得委屈，会觉得难受。


    小小的裂隙也会让她脆弱流泪。


    耳边的哭音渐缓，周晏如侧眸看她，光洁的小脸，还残留着不清晰的泪痕。睫毛粘着泪水，往下耷拉着，遮盖住她眼里的情绪。


    她低着眉眼，掩饰般的擦拭眼睛。


    也不说话。


    周晏如摸了摸后脖颈，心里涌动莫名的情绪。他不自在的说，“有什么好哭的，这不只是一次月考吗？下次月考才分班啊。”


    孟阮没做过多的解释，她轻“嗯”了一声。


    这给了周晏如一种错觉，好像她就是因为考得不好才哭的。


    周晏如哀叹了一声，“我也考得不好。”他惆怅的望了望天，“比你还糟糕，我可能回去会被我爸弄死。”


    话落在空气中，不起半分波澜。


    似乎是他说的话不太有安慰的效果。周晏如郁闷的抓了抓脸，突然发觉自己没有安慰人的天赋。


    而且更加恐怖的事情是——


    从过往的经验来看，他好像没有任何哄人，或者是安慰别人的经历。


    他神情发愣，眼里有些不可置信。


    孟阮其实哭过之后，情绪已经好了许多，不需要他再继续说些什么。


    她整理好心绪，慢腾腾地说，“不会的，叔叔不会弄死你的。”


    虽然听得出她好了不少，可鼻音还是很重。


    周晏如还陷入方才的惊恐情绪中未脱离，如今孟阮这状似安慰的话语，更是在他心上戳了一道刀子。


    他表情逐渐变得难以言喻，莫名开始自我怀疑——难不成他脾气真的很差？只会发脾气让人哄吗？


    不然怎么会，从未安慰有过别人的案例？


    这显然脱离了周晏如对自己的认知。


    周晏如这么想了半天，突然有一种表现自己个人魅力的冲动。他清了清嗓子，眉眼认真，“你如果在学习上面遇到困难，我也可以帮助你。”


    语气呈现一种诡异的温和。


    孟阮神情呆滞，像是见了鬼一般。


    看来是被自己打动了吗。


    周晏如厚颜无耻的这么想，他舔了舔嘴唇，诚恳道，“虽然我成绩也不是很好，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两个臭皮匠，也能顶半个诸葛亮……”


    孟阮纠结了小会儿，还是坦诚的说，“其实我这次考得很好，不是因为这个才哭的。”


    闻言，周晏如神情僵硬，他吐了一口气，语气非常的幽怨，“前一秒我还以为我们是难兄难弟，正在安排我们的命运，结果后一秒你就告诉我你取得非常好的成绩……我感觉我的心情现在也不怎么美丽了。”


    说完后，见孟阮不说话，他用眼睛瞥她，小心问道，“那你哭什么？”


    孟阮用手背擦了下脸，咬着唇说，“没什么。”


    她闷着头往前走。


    周晏如烦躁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跟上去，“我告诉你，有问题要说出来，不然作为朋友的我没办法帮你。你可以随便跟我说说，发泄一下——”


    孟阮停住脚步。


    意识到语气有些生硬，很容易伤害到陷入情绪而变得脆弱的心灵。周晏如眨了眨眼睛，温和的补充，“呀亲。”


    要是换个人在他面前哭，他绝对不会这么刨根问底。可是孟阮和他一起长大，他就没她哭过的记忆。


    自然会好奇到底在她身上发生怎样惨绝人寰的事情，才会让她都难过得想哭。


    听到他所说的朋友二字，孟阮神情呆滞，愣愣地。


    周晏如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掌。自我怀疑的想，难不成他刚才的语气太重了？可他也就，稍微重了一点吧？——他平时就这么说话的啊。


    可转念又一想。


    说不定孟阮现在就是脆弱到不堪一击，连平常的语气都会觉得重。


    他再度咳嗽，清了清嗓子，声音细柔，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啦？”


    孟阮抬眼，瞳眸一如既往的黑亮。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因为哭的，鼻尖红通通的，在要即将开口的前一秒，她用力的抿了下嘴唇，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眼底的雾气开始弥漫。


    周晏如的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又要开始哭了？那他现在要不要道歉？


    他心里发虚，喉咙干涩的滚动一下。


    “对不……”


    “你刚才说……”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周晏如摸了摸后脖颈：“你说。”


    被这么一打岔，方才的情绪溃散不少。


    孟阮吐了一口气，勉强说完后半句，“我们是朋友，对吗？”


    原本想通过这样的问题，从他人这里得到确定，驱散内心的不自信与自我怀疑。可是在她问出口的时候，变成了一种确凿无疑、确定以及肯定的语气。


    询问答案的本身，也是在得到答案。


    因为她已经知道周晏如会怎么回了，下一秒，他幽幽的说，“不然？你哭得再大声我都不会理你，哄人很烦的好吗？”


    说完前一句话，他又求生欲很强的补充，“——当然，我没有说你烦。”


    孟阮微不可察的弯了下唇角。她压抑着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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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忍不住道，“你就很烦，老是要人哄。”


    周晏如目光幽幽的看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在今晚得到释放的原因，她的胆子大了点，故意的强调，“我就是在说你烦。”


    “谁烦？”


    “你烦。”


    “我刚才可没哭。”


    “但你是小气鬼。”


    周晏如：“……算了，不跟你计较。”


    孟阮寸步不让，“因为我说的是实话，你没办法反驳。”


    周晏如侧头，正想跟她掰扯掰扯，瞥见什么，唇角忽地勾起。


    睫毛一扬，笑意清清浅浅。


    他抬手，扯了下她的马尾，“小黄狗。”


    孟阮顿时反应过来，原本玩笑的脸上多了几分懊恼的神色，“我才没有。”


    周晏如：“我都看见了，又哭又笑的。”


    孟阮：“那你就不能当做没看见吗？”


    今晚的孟阮似乎格外“无理取闹”，连这种小事都要跟他计较。周晏如无奈道，“那好吧，我的眼睛刚才突然瞎了，所谓看到的，都只是我的幻觉。”


    孟阮压了压唇角的弧度。


    夜色无边无际，冬季的凉意漫透。可因为有另一个人陪伴，似乎路程也不难熬。


    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


    孟阮偷偷抬眼看他。


    下巴锋利，眉骨硬朗。昏黄光线掠过，柔化了面部轮廓。再联系起他方才的举动，似乎也没那么脾气差。


    她忽地开口喊他，“周晏如。”


    周晏如不明所以，“干嘛。”


    孟阮：“我们别冷战了吧。”


    周晏如：“嗯……”他表情怪勉强的，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故意吊起她的情绪。


    孟阮内心莫名忐忑，她咽了咽口水：“行吗？”


    周晏如似有若无的弯了下唇。他很好说话，“当然可以啊。”


    听到这话，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就听周晏如继续说道。


    “我只是暂时满足你的愿望。你别以为哭了我就能轻易原谅你。”


    孟阮眼角向下耷拉，她低低的“哦”了声。


    周晏如凉凉道：“别装可怜。”


    孟阮又抬眼。


    周晏如开始掰扯：“你那天没理我，把我当成空气，故意装作看不到我，之后还见到我就跑。是你先冷暴力我的。”


    孟阮：“我没有见到你就跑，我真的以为是坏人。”


    周晏如嘴唇向下扯着，半分不留情，他强调道：“这已经造成伤害我的事实了，哪怕是误伤，可你不能否认。”


    “……好吧，对不起。”


    周晏如看着她，“我原谅你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孟阮抬头：“什么？”


    周晏如诡异的笑了下：“你先说答不答应？”


    孟阮心里发毛：“不可以做坏事，不可以违法犯罪。”


    周晏如笑眯眯的：“不是啊，绝对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孟阮松了口：“行吧，你说。”


    周晏如表情逐渐变得认真，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你不许再和杨时泽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