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之路被污浊的欲望玷污，眼下已化作污秽黑暗的地狱之道。


    道路两侧的圣人雕像被塞进恶魔们嗜血的灵魂后，化作恐怖的刽子手，要将眼前好似不自量力的两人头颅当场砍下。


    被魔鬼囚禁压榨许久的恶魔们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轻松放风时间，可萨麦尔再清楚不过，这些在普通人类看来相当棘手的存在，在那对搭档看来，或许不过是有些碍眼的路障。


    恶魔们狞笑着挥出利爪。


    沿途的草木并非它们的目标，可仅仅是利风擦过，就足以让那些生长多年的老树拦腰折断。


    然而，依旧有更快一步的风声切断它们的进攻节奏。


    其中一名恶魔才刚伸出手，但它的攻击未落实前，就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旋转起来。


    然后咚的一声——


    石雕的头颅如同烟花般整齐划一地炸开，最后碎成满地的石块与飞溅的尘埃。


    歇洛克扯住手杖的一端，仅用横扫这个动作就足以破坏那些失去自我意识，犹如傀儡一样的石像载体。


    “注意萨麦尔。”他低声说道。


    约翰点头。


    凶狠的恶魔们来势汹汹。


    曾经那些在画像上显得无比慈悲温和的圣人们，眼下无一不是面容吊诡，动作癫狂。


    尖锐的多足从花岗岩的躯壳里生长出来，最终异化成恐怖的姿态朝他们扑来。


    但在侦探手中，手杖的木质结构此刻竟比花岗石还要坚硬几分。


    犹如毫无怜惜之心的工匠，歇洛克抬手落下之间，就将那些石像敲得粉碎。


    不过萨麦尔在哪里？


    约翰谨慎地环顾四周。


    被敲碎的石粉将四周的雾气搅得更加混浊。


    在能见度进一步降低的糟糕视野环境下，约翰清楚地知道，继续持久战对于他们而言，只会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


    而他的左轮手/枪是远距离制敌的关键。


    他和歇洛克背对背站立在几乎快成为乳白色的浑浊雾气里。


    敌人必定不会选择难以攻克的正面进攻，更大的可能是从背后来袭。


    击倒他后，歇洛克的后背就会暴露，想再做偷袭也不是难事。


    约翰沉住气。


    他身后的那些恶魔在魔鬼的号令下，仿佛发了疯一样不顾同行者，也不顾自己死活地扑杀过来。


    而他一直没有转身或侧首。


    因为他足够信任好友的实力。


    浓雾弥漫。


    只是某个呼吸的瞬间——


    一条死白的手臂骤然从视野的盲区里刺出。


    危机感像轰鸣的警钟在他脑海里炸响。


    约翰猛然俯身。


    在他脚下，无数死白的手臂像摇曳的海草般撕开砖石与地面，要把他扯入无尽绝望的深渊。


    【区区人类竟妄想追杀我！】


    萨麦尔同样死白的面容就镶嵌在那团由手臂组成的怪异球体中央。


    虽然这句话说得非常具有气势，可萨麦尔感觉得到构成自己的每一寸都在叫喊，某种危险好像即将到来。


    是那个把自己当成人类的怪物吗？


    虽然那家伙很危险，但此时现世维度法则在保护人类的同时，也在限制着他们，歇洛克·福尔摩斯不可能越过那些铁律，直接让那些祂特意准备的一次性武器消失。


    拖延住了他，还有什么……


    下一秒枪响代替了思考，告诉祂答案。


    子弹冲出枪膛，并不打算隐匿情绪地在空中发出愉悦轰鸣。


    ——！


    子弹穿过致命的部位。


    炽热的火焰点燃要害，以祂本身为薪柴点燃一场不死不休的大火。


    萨麦尔发出凄厉的惨叫。


    【玛门！！！】


    命中祂的不是一颗子弹。


    那名为约翰·华生的人类的确打中了第一枪，但紧随其后的第二发子弹几乎紧贴第一声枪响，一起命中了同样的位置。


    祂从第二颗子弹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不远处，被漆黑夜幕与虚幻烟花簇拥的圣保罗大教堂仿佛在俯视着一切。


    钟声敲响的瞬间，白鸽振翅而飞，将浓雾进一步散播到城市的每个角落。


    沉浸在平安夜欢愉氛围中的普通人还未发现，城市阴湿的各处角落已经悄无声息地涌现出无数对着可口灵魂虎视眈眈的超凡生物。


    一只白鸽飞越夜空，衔来的却不是橄榄枝。


    那是一只白玫瑰。


    一般用于装点葬礼的花朵轻飘飘地从空中落下，像是带来了死亡的宣告。


    白鸽在飞至朝圣之路上空的时候，突兀地被某只无形的手从中撕开。


    淋漓的鲜血转瞬间竟成了一场瓢泼的猩红血雨。


    失去魔鬼力量供给的石像们重新凝固，不再继续移动。


    但约翰不敢大意，紧盯着它们和那只受伤濒死的魔鬼。


    他微微后退一步，后背和歇洛克抵在一起。


    “歇洛克，这是……怎么回事？”


    “贪婪的魔鬼，玛门。”


    腥臭的雨水将他们身上的衣物染成了诡异的红。


    歇洛克说道：


    “但刚才开枪的不是你。”


    “呵呵……的确不是我。”


    “但我有一个和你身边那位一样趁手的工具，他能够为我代劳这种小事。”


    一名老者从这条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美丽景色的朝圣之路尽头走来。


    他看起来丝毫不像一位手中沾染无数鲜血的魔鬼，反而如同儒雅的年迈学者，正准备在一个闲适的雨夜，邀请同样醉心学术的年轻后辈，一同来书房喝着茶探讨迟迟无法解开的难题。


    血雨停下。


    歇洛克没有任何犹豫地冷声反驳：


    “约翰是我的朋友，而非工具。”


    “噢……你还真是有趣。”


    “我原本以为只有低阶的家伙们才会觉得自己能与人类有共同话题，而你竟然也有类似愚蠢的想法吗？”


    玛门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约翰握紧手中的左轮，感到掌心因为紧张而分泌汗水。


    那些汗水甚至令他觉得持枪的手感都非常湿滑不适。


    那个人是……近来他总能从歇洛克和迈克罗夫特口中听到的那个名字吗？


    暗中组织策划多起臭名昭著犯罪者……莫里亚蒂教授？


    歇洛克没有理会对方那番说辞。


    他只是紧紧盯着那位老者的身影。


    “你的本体不在这里，在……”


    他朝大教堂的方向看去。


    “如果低估那位陛下的决心，你也许会直接丧命于那些白骑士团使者手中。”


    玛门口中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


    “你知道的，歇洛克。”


    “风暴来临的时候，整艘船都会随之震颤颠簸，这个时候若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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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动凿开船舱的墙壁——”


    被接连两颗秘银子弹火光点燃的萨麦尔已经化作常人无法观测的火焰，浓雾违反常理地像是燃油浇了上去。


    这道并不烧毁建筑或花草的火焰迅速往四周蔓延。


    从大教堂彩绘玻璃窗里飞出的每个天使手中都捧着金灿灿的仿制杯盏，祂们欢笑着要给世人带来“祝福”。


    漆黑黏稠的液体只能被少数人看见，更多的人还未意识到自己身上到底沾染了什么，就被无形的火焰点燃。


    “薪柴”越多，“火势”越大，直至将整个伦敦点燃。


    随后，一切都开始在火焰中扭曲。


    【时间到了，歇洛克！】


    玛门精神振奋，语气激昂。


    【即便你我殊途，但我依旧会邀请身为同类的你共赏这足以被称之为‘奇迹’的一幕！】


    祂的语气意味深长。


    【回头看吧，通往果园的路已在我们脚下。】


    四周的景象如同在高温火场下变得模糊扭曲，崩坏的朝圣之路被一条毫无特色的乡间小路取代部分。


    道路闪烁不定，好似即将报废的机器，只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勉强呈现些许的画面。


    约翰抬头，无论目光扫视到哪个方向，都感觉有过量的信息在瞬间毫无章法地涌入自己脑海之中。


    于是本该如规整有序风景画的各种颜色就彻底无序地搅拌在一起，最后成了污浊难看，且令人觉得恶心想吐的黑。


    玛门露出温和虚伪的笑容。


    【两位，我先走一步。】


    祂风度翩翩，往乡间道路尽头那棵高耸的苹果树走去。


    “闭眼！”


    约翰强忍住那种仿佛重度晕船一样的恶心感。


    “但是道路——”


    再晚一步，说不定那条羊肠小道就要消失不见。


    歇洛克的语气很坚决。


    “如今在这条道路上每踏出一步，都可能落入其他的时间地点。”


    “神秘与现实的纬度开始融合，不管是时间还是空间都被扭曲，你看到的每一帧画面里都无序融入了过量信息，在这里继续找路，只会让你的精神先崩溃疯狂。”


    侦探说道：


    “相信我！闭上眼，跟着我往前走！我们必定能追上那家伙！”


    听到他这番话，约翰不再有任何犹豫地闭上眼。


    黑暗中，他感觉自己的手被对方拉住，随后两人开始往前奔跑。


    黑暗取代迷雾的瞬间，耳边开始回响无数的声音。


    烟花升空，风雪呼啸，人群嬉闹，鸟群啼鸣，水流潺潺，烛火摇曳——


    同时，他们迈出又落地的每一步都感觉不同。


    虚空的无力，雪堆的湿滑，砖瓦的坚实，树木的粗糙，流水的湿润，余灰的微热——


    好像在奔跑的步伐里，他们不仅穿过了数个场景地点，连气温不同，天气不同的四季也一并甩在了身后。


    然后，群星草与月光花的香气逐渐变得浓郁起来。


    现实维度的气息逐渐淡去，神秘强势宣告自己的来临。


    约翰感觉得到脚下跟随着歇洛克的步伐，大踏步迈出的道路已经彻底变成了乡间小道。


    但在没有听到好友的声音前，他一直谨慎地没有擅自睁开眼。


    直到歇洛克逐渐放缓步伐，说道：


    “我们到果园门口了。”


    【唱诗班的圣诞节诅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