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王陛下当面汇报，还真是……”


    雷斯垂德感觉自己从那间气氛肃穆的书房内走出来的时候，腿还在发软。


    即便他已经是第四小队的负责人，职位也因为怪癔那次的事情高升，但对比其他小组的负责人，在经验和履历上仍旧显得相对稚嫩。


    毕竟，在几年前，他还是只能仰望这些前辈的人。


    但现在他已经需要和他们并肩而立，担负起那些曾经看来无比艰巨的重担。


    迈克罗夫特不紧不慢地和他同行一段道路。


    “只不过是一次简单的情报交换和汇总，不是吗？”


    这位面容和善，体型宽厚的男人被宫殿内的警卫时刻关注警惕着。


    雷斯垂德的一位同僚快步上前，语气冰冷地说道：


    “这可不是容你随意放肆的地方！”


    他是白骑士团其他常年在外的小组负责人，见到雷斯垂德与迈克罗夫特并行的时候，脸上露出难以理解这种行为的反感。


    在他看来，即便这个生物披上了和人类一样的外皮，可对方依旧是某种无法用常理理解的超凡生物，就如恶魔一样，它们或许随时都有可能撕开和善伪装的外表，反咬周围任何人一口。


    迈克罗夫特看着他，微微眯起眼。


    雷斯垂德心中一紧，急忙挡在他们中间。


    “西蒙斯先生！”


    迈克罗夫特并未将那些难听的挑衅之言放在心上。


    他挥挥手。


    “我也不会对一位刚在战役里失去很多士兵的将领发怒，更何况他的妻子也死于这场由魔鬼引发的灾难之中，而他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需要单独抚养。”


    西蒙斯的手指痉挛了一下。


    对方只用一眼就看穿了他极其糟糕的近况，即便雷斯垂德曾说过，这是观察和推理，但他依旧觉得这像是某种极为恐怖的法术。


    这时。


    “西蒙斯队长。”女王身边的秘书从后方急匆匆地迈步赶来，“请您停步，陛下需要您立刻回头，对接下来的事情再做讨论。”


    这位黑眼圈明显的秘书看起来已经加班很长时间。


    不过一种持续笼罩在这座宫殿，这座城市，甚至是这个国家上空的紧迫感，让他完全不敢懈怠。


    “雷斯垂德队长。”


    他又对雷斯垂德点点头。


    “陛下也让我叮嘱您，最近这段时间请保持联络的畅通，她会在适当的时候请您再度来到这里。”


    雷斯垂德连忙点头。


    最后秘书看向迈克罗夫特，恭敬地说道：


    “陛下托我向福尔摩斯先生再询问。”


    “‘贝克街的居民会在最后如何选择？’”


    迈克罗夫特笑得和善。


    “这不是我的工作范畴。”


    “如果女王好奇，何不委托我的弟弟前去询问一番？或者，他的房东哈德森太太，应当会乐于帮忙解答。”


    “当然，女王若是不适合出面，我的建议是，福诺克公爵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秘书点点头。


    “感谢您的解答，我将会向陛下转达。”


    大气不敢喘的雷斯垂德直到离开这里，才缓缓深呼吸一口气。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如此从容镇定！”


    迈克罗夫特说道：“对于我而言，这次谈话和在俱乐部的陌生人房间里的任何一次都没有区别。”


    雷斯垂德脸上的震惊更明显了。


    “我当初还不相信医生和我说，你与歇洛克是兄弟，但现在看来……你们之间真的很相似。”


    迈克罗夫特说道：“哦……如果你拿我和歇洛克作比较，那我们还是有许多不同的。”


    他们身后的宫殿安静伫立在晨光之中。


    不知不觉，这次会谈竟然持续了一天一夜，直至现在还有不少人被女王留下在讨论接下来要做的某件重要之事。


    “那么，迈克罗夫特先生，需要我接下来捎您一起回家吗？”


    雷斯垂德问。


    迈克罗夫特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接下来需要去贝克街一趟。”


    “是为了找哈德森太太？”


    “当然不是，我刚说过这不在你们雇佣我要做的工作范畴内。”迈克罗夫特说得很坦白直率，“我需要去找我的弟弟，理一理在莱文蒂兄妹这件事里发现的有趣线索。”


    雷斯垂德下意识看向距离宫殿不远处的圣保罗大教堂。


    那是福音教在整个伦敦，也是在整个国家最重要的心脏枢纽。


    “是和……有关吗？”


    他省略了中间的音节。


    “有一定关联，不过要更深层次些。”


    迈克罗夫特说道：


    “如果这件事被确定为真，那么接下来好几个月的报纸头条可就不是我的弟弟歇洛克做主角了。”


    虽然他这么说着，可神情丝毫不像刚刚宫殿里的那群人那样，脸上是如临大敌的紧张。


    他甚至是很期待的。


    期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某事。


    迈克罗夫特笑道：


    “最有趣的悬念，总是要留到精彩故事的最后才揭晓。”


    “成为故事中的一个角色，倒也是有趣……也让我一起看看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吧。”


    ***


    贝克街221B。


    当蒸汽推动着大本钟内部的铁锤，狠狠击打金属锣面敲打第四下的时候，公寓里迎来了一位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的客人。


    约翰有些惊讶地打开门，邀请按响门铃的客人入内。


    “迈克罗夫特！”


    “欢迎。”


    歇洛克正坐在他的老位置上看报纸，面前是哈德森太太不久前刚送上来的下午茶。


    “果然是迈克罗夫特吗？请进！然后请坐！”


    “一起来喝杯下午茶，如何？”


    老太太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美味，不知不觉里他也像约翰一样开始享受起下午茶的这段时光。


    迈克罗夫特欣然入座。


    “你肯定是刚从白金汉宫来。”


    歇洛克的视线还在继续掠过今天的报纸。


    “那位陛下是准备做出什么大动静吗？”


    几天前的夜晚，在远郊那栋别墅里发生的事情，被定义为了火灾，但有趣的是，白金汉宫特意放出消息，强调了这是某些邪教成员为了谋财害命进行的人为纵火。


    那对马夫夫妻已经在那场大火里丧命，保罗·莱文蒂也因为谋杀入狱接受人世的审判刑罚。


    “如果你是说之前那些险些异变的白骑士团成员，皇家医学院的医师们已经对他们进行了紧急治疗，之前从万灵药成分里提取出来的药剂，应用在他们的病情上，效果居然意外不错。”


    迈克罗夫特说道：


    “不过女王不仅要求医师们治好他们的身体，同时还要求——”


    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仿照出不少保罗签下的那种契约，让那些受到不同程度灵魂污染的人一并签字。”


    亲手签下那契约，就意味着从此断绝和神秘侧的往来，不管是从魔鬼，还是天使那里都无法再获得超凡的力量。


    约翰诧异。


    “消除他们关于神秘侧的记忆？”


    而不是像以往一样稳定他们的精神状态？


    “那位女王恐怕是想做出一番不同以往的大动作。”


    迈克罗夫特若有所思。


    “其他的，出于工作保密需求，我就不能多说了。”


    气氛因为这番话变得有些紧绷起来，但迈克罗夫特丝毫没有紧张忧虑的感觉。


    他拿起一块司康，浅尝一口还能由衷称赞哈德森太太的手艺绝佳。


    歇洛克放下报纸，这次主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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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我的推理和你的想法很接近？”


    “几乎一模一样。”迈克罗夫特笑道：“我接受良好，不知道你呢？”


    歇洛克沉吟，没有回答迈克罗夫特的这个问题，反而转头看向约翰。


    “约翰。”


    约翰看向他们，“怎么了？”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午后的阳光明媚到足以穿破浓郁的雾气，从窗外照亮他们的公寓。


    贝克街外马车行驶路过声、街边摊贩叫卖声、孩子们奔跑嬉闹声不绝于耳。


    在名为约翰·华生的人类到访此处后，这条街道就热闹非凡，和人世别无二样。


    歇洛克的目光从窗外转回好友的脸上。


    然后问了一个看似古怪的问题。


    “约翰，你觉得魔鬼和人类是什么的关系？”


    “魔鬼和人类？”


    约翰一愣。


    在人们常有的印象中，大多将芸芸众生形容成纯洁的羔羊，教会中的牧师是主钦点的牧羊人，指引着羊群前进的方向。


    为了保护无力的羔羊们，牧羊人又带来牧羊犬护卫羊群，这就是教会使者成立的初衷，后来也逐渐演变为成员都是拥有超凡力量的白骑士团。


    而这一切成立的缘故，来自人们对魔鬼的恐惧。


    魔鬼如同饿狼，一直对羊群垂涎欲滴。


    脱离群体，盲目追求执念的羔羊会落单成为饿狼的狩猎对象。


    这么来看，魔鬼应该是在狩猎人类。


    不过歇洛克是想问这么浅显的道理吗？


    他思索了很长时间，像是隐约抓到了什么关键，可无法直接将最心底潜意识的所思所想用言语表达出来。


    见约翰停顿，歇洛克不语。


    迈克罗夫特并不在意地举起茶杯，对他们这对搭档说道：


    “这件事不用着急，在最终时刻来临前，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思索，最后给出自己的答案。”


    他轻抿了一口红茶，觉得这里的美食和风景，也和书籍一样符合自己的口味。


    话题逐渐在茶水与点心之间翻篇。


    在下午茶的最后，迈克罗夫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问自己的弟弟。


    “所以，歇洛克。”


    “那天晚上之前，我邀请你一起先去一趟下布里克斯顿，查清索菲的过往身份经历，你为什么拒绝了我，反而先去保罗所在的那间别墅？”


    歇洛克说道：


    “梅拉斯近距离接触保罗的时候，有部分被污染的痕迹，你想先去下布里克斯顿，是预先假设了保罗就是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


    迈克罗夫特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的嫌疑最大，最后不也证实，他正是导致那一切发生的源头吗？”


    “住在下布里克斯顿的那位先生就是证人，他的话也是最有力的证言。”


    歇洛克点头。


    “的确如此，但……”


    他说道：


    “假如保罗·莱文蒂不是罪魁祸首呢？”


    迈克罗夫特挑眉看着他。


    “下布里克斯顿也可以是明天去，因为那位证人没有生命危险。”


    “可保罗·莱文蒂随时可能会因为魔鬼的变卦而死，假如他不是罪魁祸首，那将有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因为这短暂的时间差而坠入深渊地狱。”


    正如他之前和雷斯垂德以及其他人说过的。


    即便是很相似的“兄弟”，但歇洛克和他还是不同的。


    在不知不觉里，他和医生变得更相仿起来。


    遇到这种情况并非先去搜集证据，证明自己推测的真相，而是为了保护一个脆弱的可能，按耐了自己的喜好冲动。


    迈克罗夫特露出些许笑意。


    他喝了口红茶。


    “这样啊……”


    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希腊译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