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6
作品:《[SH]侦探、与医生、与非典型探案》 “保罗·莱文蒂。”
相较于好友的怒火中烧,这位在欧洲各地报纸上都已经打响名号的侦探语气还冷静得可怕。
“你难道还没有发现,你的妹妹索菲最后留下的遗愿是什么吗?”
保罗的脸色一片死灰。
他无比希望眼前这个侦探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在这个瞬间,虚妄的谎言也比切肤的真相,更容易让他接受。
可对方偏偏不会如他所愿。
侦探一个字一个字,口齿清晰地逼着他重新回顾过往的一切,就像他的同伴此刻紧紧扭住了他的后颈,迫使他抬起头直面自己犯下的罪过。
巨大的荆棘囚笼里,妹妹的身影很小。
鲜血像红色的雨水从天上落下,又像炙热的烈焰从下往上点燃这扭曲不祥的祭品。
“有人找到了当年的记录,告诉我那时的事情经过。”
一只白鸦刚和歇洛克对话过,此时它停在院外的树梢,歪着头打量这雾气里的怪物与负伤的人群,似乎并不打算直接介入这次的战斗之中。
它,和背后的祂,和明面代表的他三位一体。
他在观察,但也只是在观察。
歇洛克看着那似乎快要崩溃的人说道:
“索菲·莱文蒂死去的时候,是背对着家的方向。”
“距离她不远处就是人流量不小的车道,哪怕那个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但依旧有不少行人车辆路过。”
“但她偏偏没有呼喊求救。”
“她咬紧了牙关,唯一主动留下的只有一条家传的项链。”
“那是曾任你们家乡教堂的主教为索菲洗礼时,特意赠送的礼物,也是一种特殊的记录仪具。”
“莱文蒂家族并非对神秘一无所知,你们曾经了解,甚至近距离接触过那些恐怖的超凡知识。”
“自然,索菲也清楚,她的求救,可能只是恶魔故意放出的鱼饵,为的是吸引更多不具超凡能力的救援者继续被害。”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甚至也有可能引来自己的兄长,害其丧命。”
“所以这位女士,在生命的最后,选择的是自我了断,咬舌自尽,来避免自己在被折磨的痛苦中沦为谋害他人的帮凶。”
“这就是当时的尸检为何显示,她的舌头已经断了的原因。”
歇洛克说道:
“哪怕是现在,灵魂不全的她依旧本能地担忧着你。”
“她已经将属于神秘侧的罪孽揽过。”
“切断联系,是为了让你彻底遗忘所有的超凡知识,你会变成最普通的人,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妹妹,也忘记莱文蒂家族曾经在神秘侧留下的诸多知识遗产,但你的灵魂将被她拯救,不再在绝望的深渊中继续被折磨。”
保罗空洞地看向天空。
“囚禁她的不是荆棘,也不是魔鬼……是我啊……”
他想让妹妹重回人世的想法禁锢了这本该享受安宁的她,他最后不顾一切的私欲又污浊了纯洁无瑕的灵魂。
他不是谋害索菲的凶手,却也成了犯下罪恶的帮凶。
保罗看着那不断要毁掉一切的巨大怪物,看见了自己的妹妹依旧不曾回头,就像他被关在这栋房子里时,她从未见过自己一样。
她用无声的行动告诉他。
该放手了,该结束了。
犯下罪过,就应当赎罪。
保罗·莱文蒂嚎啕大哭起来。
他已经太多年没有流过泪,直到今日才再度泪流满面,哽咽不止。
此刻手中没有笔,他用自己流血的手指在那叠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全名。
火焰从那份契约的底部往上烧去,一并点燃地面上的所有荆棘后,也将最大的那只柳条人点燃。
巨人的火光在深夜的雾气中亮得刺眼,烈火焚烧带来的浓烟呛得人不得不倒退几步。
关于索菲·莱文蒂的一切开始在保罗的脑海中褪色。
明明曾经在一起那么鲜活的记忆,现在开始变得模糊。
切骨的感情逐渐转淡,他甚至开始遗忘自己为什么会在陌生的英国,做着自己以前绝对不会做的诡异仪式。
在彻底遗忘前,保罗疯了一样也要冲进那火海之中。
可就在他一脚迈入其中的时候,火光里有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将他重新推了出来。
保罗倒在地面上,看着她。
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淡,也越来越轻盈,像是真的前往了人们口中所说的天堂。
“索……”
他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可那个曾经对于自己很重要的名字,怎么也无法再清晰地回忆,甚至连其代表的人也不知是谁。
【人类真是麻烦……但总算是把力量收回来。】
萨麦尔咬牙。
【玛门那家伙……】
【不,现在我急需的是一个合适的容器,再不抓紧时间,先机就要被玛门和路西法抢完了。】
“抓住祂!”
弗雷德里克怒吼。
寒光冷冽的长剑比骑士枪更快一步,要将那扇伫立在半空中的胎盘之门钉死在原地。
约翰和雷斯垂德当即拔/枪。
子弹离膛,但被门边附近的荆棘挥开。
荆棘们发出哭喊一般刺耳的尖叫,在被秘银和圣水全数侵蚀枯萎前,紧紧裹住了那扇血肉之门。
歇洛克身形迅捷,踩着残砖碎瓦就已经逼近了那扇门。
一根手杖拖着残影甩了出去,勾住那扇门的把手。
“给我——留下!”
【你留不住我!】
暴怒的魔鬼撕破自己平静的伪装,祂愤怒地尖叫着。
【玛门!你难道真想让这残片反客为主!】
狂风骤起。
浓雾与尘埃在霎时间蒙住了所有人的五感,极其遥远的头顶位置传来一阵叹息。
【你这些年收集到了不少灵魂,应该能凑成另一半的‘钥匙’。】
【萨麦尔,如果你还想继续和我合作,就要拿出你的诚意。】
火光四溅,燎的人感觉皮肤发烫。
抑或者并非是火焰灼烧的痛,而是某种更强的存在降临于此。
黑夜被金光剖开一条缝隙,如同盒子被悄然打开些许。
一只眼眸藏于天幕之后看着他们。
部分人类会因为这短暂的一瞥而痛苦发疯。
细小的白色绒毛代替了荆棘的绿芽从皮肤毛孔中生长,匍匐于废墟泥水中的人像是朝圣的信徒,哭喊着要往那条天际的缝隙爬去。
约翰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像是重新回到了那间被大火烧毁后的剧院里。
“低头!”
医生第一时间将四周所有人的头压下。
但更多的人还在坚持不懈地往眼眸所在的位置爬去。
不管自己的手脚是否流血受伤,也不管自己是否会变异成畸形的怪物,他们都坚持不懈地往那典雅美丽的金色存在爬去。
头发半白的高大骑士抬眼死死盯住了空中的美丽金色眼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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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入口……”
他想起不久前女王单独召见自己时说的话。
那时他简直不敢置信,但今夜亲眼所见,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真相恰如福尔摩斯兄弟两人所推理的那样。
雷斯垂德感觉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他算不上福音教的信徒,但他知道这庞然大物在英国乃至全欧有多少极度虔诚或是隐藏潜在的教众。
他也知道有多少队员就是靠着圣经里的那些话,才熬过漫长的黑夜,没有丧命于那些恶魔或超凡生物的手中。
主爱世人,天使是主的使者,会接引虔诚者回到永无灾厄,只有快乐的天堂。
但现在……
天堂怎么会接纳一个魔鬼……
怎么可能接纳一个犯下无数滔天罪恶的魔鬼?!
这难道也是主对凡人的惩罚吗?
是因为守夜的牧羊犬并未尽职,所以就要将狼主动放进羊圈吗?
雷斯垂德听到自己头脑中的某根弦,正像绞刑架上拉紧的绳索,就差最后几秒就会彻底绷断。
下一刻。
“这不是你们的错,也不用再看下去。”
医生的手仍旧温暖。
他将他们的头按下去,吐字清晰地说道:
“这里是人世,这里是现实维度。”
“人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导。”
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真相是需要花费时间去接受的,之前的他看到这一幕时,何尝不是落荒而逃。
不过这一次他与歇洛克一起并肩抬头看去。
渺小的人与天幕之外那颗偌大的眼瞳对视着。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们。
那颗眼瞳微微眯起,像是在观察着下方的人类,又像是在似笑非笑地思索什么。
【歇洛克·福尔摩斯。】
【约翰·华生。】
【来日让我们在伊甸园中再见。】
世界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那不是普通的夜色,而是绝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所有的光线、声音,乃至时间的流逝都被切断。
在人类无法观察到的角度,【某种力量】要带走那扇被锁链牢牢捆住的血肉之门。
——别想走!
约翰强迫自己动起来,哪怕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也触摸不到,但他还是朝着自己记忆里那扇门的方向扑过去。
咔哒。
某刻,光线与声音同时回归。
约翰的手搭在某件物品的边缘,又落空。
眼前除了遍地的废墟,和熊熊燃烧的巨大柳条人外,再也不见那扇诡异的血肉门扉。
倒下的队员们皮肤和耳鼻处都长出了细微的绒毛,如果“接受注视”的时间再长些,可能他们就会彻底长出翅膀,变成和油画里一样的天使。
雷斯垂德和弗雷德里克面色难看地起身。
暴怒的魔鬼必定是和谁做了交易,在付出一定代价后才能逃离此处。
“福音教会里有叛徒。”
弗雷德里克看着自己身后几乎不成人形倒下的战友们,几乎快把牙都咬碎。
雷斯垂德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
约翰深吸一口气,回头对歇洛克伸出手。
“歇洛克,我似乎抓到了什么线索。”
侦探看过去。
一枚残缺的红玫瑰花瓣静静躺在医生的掌心。
这上面除了残留萨麦尔的气息外,还有……
“很熟悉的气息。”歇洛克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