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放下陈斯带来的信笺，愕然发现房间里除了她、叶长年和陈斯，又多了一位女子，很是眼熟，秦昭恍惚间记得在哪里见过她。这是位笑容爽利的年轻女子，凤眼如刀，笑着看向秦昭，又狠狠剜了一眼陈斯。


    秦昭恍然大悟：这位正是当初她和晋竹影被困落霞山时，一同来救的那位会用冰制飞刀的侠客，忙礼貌道：“侠客您好，我知道您是藏锋阁的人。”


    “不必客气，叫我陈南华就好，是章三大人派我来的，他现在不方便。”这位美人凑近秦昭仔细打量，“真是个清水芙蓉，怪不得章三大人如此日思夜想。”


    “姐你少说几句。”陈斯见秦昭脸色骤变，忙上前来拉住陈南华。


    “姐？”叶长年和秦昭齐齐发出疑问。


    陈斯苦笑：“这位是我二姐，亲二姐，从小跟着焦长□□武去了。”


    陈南华一巴掌拍向陈斯后脑勺，而后挑了个椅子背坐上去：“有个礼部尚书当爹，学得都是束缚和糟粕，很是无聊，不如潇洒天涯。不过先不提这事，章三大人说公主叫我们来是要部署下一步的计划。”


    秦昭压下惊愕，把窗户阖上道：“我是要夺嫡，需要查清太子案，并且拉拢忠臣一起。但眼下情形过于复杂，藏锋阁也已经暴露在父皇眼中。我最近这阵子想了很多，决定先假装相信父皇告诉我的真相，不再查案，也不再明面上行动，所以只叫了你们几人，滕小晓和赵鉴郑忠就劳烦陈斯和叶哥哥去通知了。”


    “有意思，怎么说？”陈南华挑眉问道。


    “我前几天想进宫拜访父皇，被蒋总管劝阻，说父皇因七皇子过世一事伤心过度，脾气大得吓人，要我最近先不要跟父皇提太子案一事。”


    叶长年回想朝堂上皇帝因大臣提议提前储备赈灾粮款而大发雷霆，耸了耸肩。


    “既然这样，我决定顺从父皇，假装认为太子谋反，是被五七皇子下毒身亡，三皇子是救驾功臣。如此一来，太子本就是叛臣，三位皇子的行为反而是惩恶扬善，我也没什么要为他翻案的理由。”


    “慢着，有点不对劲，”陈南华打断道，“藏锋阁是太子旧臣，焦长老是太子舅舅，章三大人的父亲又确实是因此案被害身亡，藏锋阁定是要为太子翻案的，哪怕太子叛国，藏锋阁也要因与三皇子的恩怨而继续行动。”


    “没错，”秦昭点头，“问题就在这。所以我在明面上要与你们切割。包括叶哥哥，涉及到朝中官员还要靠叶哥哥和赵鉴费心。不过……”


    “不过什么？”


    “在父皇已然表明态度的前提下，藏锋阁继续行动，意味着对他宣战，”秦昭苦笑，“但已晋竹影的性格，我知道他是不会半途而废的。”


    陈南华莞尔一笑：“藏锋阁不需要被担心安危。”


    秦昭看着陈南华明媚的笑容，愣怔片刻，而后缓和神色点点头。


    “那你呢？”叶长年忙问。


    听到这个问题，秦昭突然两眼放光，声音高昂起来：“我要听从陈斯的建议，去找面首！”


    “什么？”陈斯一口茶喷了出来，连连摆手，“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了，晋竹影不得砍死我。”


    秦昭脸上的亢奋神情没有因在场几人的复杂反应而消散，继续解释道：“给太子哥哥翻案是我这么多年的夙愿，突然被人告知我一直在替叛臣翻案，我该如何反应？定然是颓丧不起。”


    几人点点头，示意秦昭继续说。


    “我们这边要继续做事，但眼下七皇子死了，皇帝又告诉晋竹影很多事都在正德司的眼皮子底下，正是风声鹤唳时。那我要如何做才能吸引他们的目光，让他们相信我真的不再追查太子案，暂时不把过多注意力放在你们身上？”


    陈南华紧皱的眉头松开来，显然她已经听明白了秦昭要做什么。


    “我一直以来在朝廷的名声就很差，又有人喜欢传言我喜怒无常荒淫无度，那我此时选择大张旗鼓找面首，正是最好的伪装，”秦昭说着转向叶长年，“五皇子知道陈斯是与晋竹影一伙的，所以我平日里不能找陈斯。但众人都知道我从小就经常被叶长年收拾烂摊子，所以叶哥哥陪我就很合理，也方便我们真的去拉拢朝廷重臣。”


    叶长年面色不忿道：“那众人就都知道我求美人不得，又要陪美人去寻欢作乐，奇耻大辱，不荒唐吗？”


    “越荒唐，忌惮我们的人就越少，我们就越安全。”


    未待叶长年反驳，秦昭又道：“你不是说需要给知道真相的沉默者一个背书，要他们明白我真的是可以托付之人么。他们见我能为达目的做如此行径，怎么不会认为我是个忍辱负重能担大任之人？”


    没人再反驳，因为眼下没人想得出更好的办法，秦昭党的第一次夺嫡会议就此草草落幕。


    接下来几日，易秋白进宫给皇帝汇报近日情形，但皇帝吃了药昏昏沉沉，难以叫醒。易秋白只得一边摇头一边把最新情况说给蒋总管听。


    “公主终于相信了皇帝给她的太子案卷，不再嚷嚷着为太子翻案一事。”


    蒋总管嗑着瓜子坐门槛上听着，还拿袖子擦了擦门槛邀请易秋白一同坐下：“公主心里得挺难受的，毕竟她从五六岁开始就只想着为太子翻案，也不认真学习也不觅得郎君，十二年来的唯一人生意义突然被人告知是假的，她会有被人背叛的感觉。旁人都道晋竹影是她的面首，但咱们心里清楚晋竹影只是来帮她查案而已。”


    易秋白坐下来，接过一把瓜子开始嗑：“可不么，最近晋竹影去找他几次都被拒之门外，最后一次秦昭隔着京郊别院的大门给晋竹影一顿臭骂，让他这个叛臣之子离她远一些，现在连陈斯都不上门了。况且我查到藏锋阁曾经为三皇子效力，如今好似又与三皇子有仇……也算是跟秦昭切割开了。”


    “那晋竹影的真实身份，京城里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蒋总管见易秋白的瓜子吃没了，又递过来一把大枣。


    易秋白苦笑：“我的职责是每天监听抓人，你的职责是在皇帝身边伺候，咱们二人与明里暗里的各种事情打交道，听说的东西自然多些，也知道个啥太子陵、啥藏锋阁，”一把大枣下肚，易秋白向蒋总管伸出手又要了一把，“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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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每日负责算户口数的，负责皇宫日常开销的，负责管进出城人数的，朝廷之中大大小小官员多的是，每人都在忙自己的事。除了真在几位皇子身边的贴身近臣，谁管那档子破事。现在多事之秋，每人都在想怎么保住今日的乌纱帽，怎么保住明日的乌纱帽。”


    “诶呦易大人说话要小心呐。”蒋总管忙伸手捂易秋白的嘴。


    “京城里就你我二人对皇帝最忠心，这里不是你的人就是我的人，没什么可怕，”易秋白挥挥手笑道，“而且最近公主明显受的刺激有些大，她真的开始找面首了。”


    “啥？”蒋总管张大了嘴，半个没来得及吐出去的枣核掉在地上。


    “还是让叶长年和国子监的那个滕博士陪她一起，诶呦，那叶大人每天脸拉拉地那个长啊，恨不得跟驴脸有个拼。”


    “也是哈，叶长年追公主也不是一天两天，我听闻之前公主闯大理寺，恰逢他也在场，还帮公主挡暗器。后面公主惹到五皇子，也是他出头解决。就这，他还愿意陪公主去找啥鸡啊鸭的？”蒋总管八卦心起，口中之言开始变糙，说完还回头瞪了一眼小太监让他们离远点，别凑太近听。


    “有他在当个敲门砖，也好说话。要不公主自己冒然去到哪个青年才俊府上都很奇怪。”


    “叶大人当真忍辱负重，”蒋总管偷笑道，“既如此，将来他做个驸马也挺好，既能帮公主找新人，又心胸宽大不计较。”


    一旁听墙角的小太监终是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让蒋总管剜了狠狠一眼。


    “不提公主了，皇帝这几日怎么样？总在睡觉，太医怎么说？”易秋白话锋一转，面露忧色。


    “太医说没事，皇帝常年体弱服药，又因七皇子一事忧虑过度，缓几天就好了，只是，”蒋总管欲言又止，见易秋白的好奇神色，没忍住一口气都抖出来，“皇帝因为这事对五皇子很不满意。”


    “不满意？为什么？五皇子冒着生命危险救驾，他有什么不满意的？是琉璃梦调的不好吗？七皇子喝没喝药五皇子又管不到。”


    “诶呀不是这事，不知你记不记得，五皇子也没喝药。”


    易秋白摇头：“我没注意，我只知道藏锋阁派进去埋伏的人被七皇子掉了包，竟敢回头射箭，我还被皇帝打了一耳光。这确实是我失职，皇帝裁了我斩了我都不为过。”


    蒋总管回头看了一眼偷听的小太监，凑近易秋白的耳边：“我这几日听皇帝说梦话，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是怎样？”


    “皇帝觉得那射箭的几人是五皇子做的。”蒋总管小声咬牙道。


    “为什么会如此想？”


    “宁安湖周边座位布置精妙，皇帝坐着的位置纵览全局，纵使仅相差几步，他也能看到许多你我二人位置看不到的事……我听他梦话里讲，是所有的光柱都打向皇帝，五皇子高喊保护父皇，然后他才中箭的。”


    “你是说，如果不是他安排的，他应该来不及扑到皇帝身上？”


    “不，”蒋总管摇头，“皇帝看到了根本没有箭向他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