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顽石隙玉
作品:《雪溅白虹》 “这事其实有两种解读,有于义的,有于利的,你听哪个?”
“于义的话,就是你跟秦昭说的家国和责任是吧?”
“不错。”
“于利呢?”
叶长年思索片刻,笑了:“你虽然游走江湖,但朝堂内政治上人心里的事还是懂得少。”
“所以我在问你,你说,我听着。”
叶长年向前探身道:“你可知我雍朝京城,五品以上官员有多少人?九品以上又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晋竹影诚实摇头。
“五品以上官员六百余人,九品以上官员包括散官勋官等近万人,而且这只是京城,只是现在,更别提十二年前和这十二年前,有多少人擢升罢免,”叶长年直视晋竹影,“镇北王当年常驻北疆,巡南侯常驻南疆,五皇子极其势力范围在江南,太子经常出京巡查,这几人接触到的人和事太多。虽然当年之人当年之事,已经被朝廷尽力抹消,但人这么多,是杀不完的,必然有当年的亲历者或者知情者存活于世。那活着的人,都在哪里?”
“你是说……”晋竹影眉间由皱起逐渐展平,他想到左仆射,想到左仆射的线人,仿佛明白了叶长年的意思。
“不说其他地方,就说京城,朝堂之上的高官。我爷爷,纵使官居左仆射,他也不敢在明面上发声。刚想帮秦昭做点事,后脚就被皇帝警告。刑部侍郎,他当年还是给皇帝出主意隐瞒案情的大功臣呢,二儿子不也被流放了吗?更别提工部尚书,人家兢兢业业几十年,所有功劳都被那水下太子陵给抹平,一句准许自裁倒显得皇帝有多大功劳,他儿子至今疯癫不识人事。再说结党案,要不是老吏部尚书死了,我也没机会这么快能坐到吏部侍郎的位置。”
“已然是万人之上,但触及太子翻案,皇帝丝毫不会手软。”晋竹影点头。
“对,朝廷里这一个个的都不是瞎子,就算秦昭曾经与五皇子装得多么热络,近半年里四位皇嗣之间的微妙大部分人都看得出来。这期间,如果有正义之士知道内情,或者想帮秦昭的忙,人家会不会有顾虑?现在京城的情况就是,前脚有人帮了秦昭,皇帝立刻就会知道,三位皇子就算反应慢,也紧接着会得到消息。哪怕我们给太子翻案成功了,以皇帝的一贯做派,他会罚那三个皇子吗?秦昭不夺嫡,皇位依旧是那三人抢,那帮了秦昭的人还有活路吗?”
“所以……”
“所以秦昭如果想让更多的知情者参与到其中,真正助力于她,就要摆出夺嫡而且必胜的架势,这样人们才不会因为担心自己今日伸张正义但明日命丧黄泉。夺嫡之旗,就是秦昭给这些人的保证。”
晋竹影苦笑:“我不清楚她有没有思考过,但我确实没有想到过这一层。”
“所以说我比起你还是有胜算。”叶长年得意笑笑,而后笑容又沉寂下去。他心里清楚,秦昭眼中很可能从未有感情一事,她把自己培养成了只会思考翻案的战士。
“这是左仆射出的主意吗?”
“不可否认我确实有私心,但这也是眼下最好的选择,需要秦昭真正明白这个道理。说到底,她还是个小姑娘,”叶长年话锋一转,“抛却太子案,我是真心认为眼下四个皇嗣里只有秦昭有资格做皇帝。余下三人各有本事不假,但能把人命当工具,认为生杀大权是为自己眼中正确服务的,都是狂妄苟且之徒。”
“你竟然不认为女子不可做皇帝,连秦昭都这么认为。”
“我读过历史,也对外国的情况有些许了解。女子不能做皇帝,似乎只是人们心中的观念而已,而观念,太容易被影响被塑造。”
“你怎么不直接跟秦昭讲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她的脑子她肯定会明白。”
“她太正直,我怕她一听这背后是算计,反而不同意,”叶长年话锋一转,“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藏锋阁的药还是可以,这点你不用担心。”
二人在金麟台门外分别时,晋竹影邀请叶长年来京郊别院坐坐,顺便也跟秦昭和解。但叶长年说现在不是好时候,自己也该回去跟爷爷互通一下信息。晋竹影皱眉看着他的身影,不知何时这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忠臣开始脚步沉重,开始低着头走路了。
晋竹影脑中金光一闪,叫住叶长年。
“你喜欢秦昭什么?”二人相隔几步远,晋竹影略微扯着嗓子向叶长年喊道,“我与她分别已经太久,而你们二人则始终相伴,你肯定比我更了解她。”
“倒不见得,”叶长年深吸一口气,“我喜欢她目中无我。”
“啧啧,这是个被感情伤到了头脑的人。”
叶长年被逗笑了,正色道:“我其实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如果非要回答的话,我应该是喜欢她那种一定要把事情做成的劲头。目中无人,一往无前的劲头。”
晋竹影:“她成长得已经很快了。”
“说的好像你一把年纪一样,回见吧天色不早。”
晋竹影回到京郊别院,但是秦昭不在。滕小晓和焦长老也不在。侍从只说秦昭拿了酒壶,没问去哪,因为这些年大家都对秦昭的神出鬼没习以为常。晋竹影登时有点头大,下意识想吹口哨把蓝眼睛和红胸脯叫出来,却心念一闪,发觉自己好像知道了秦昭在哪里。
京郊梅林,中阳墓。
秦昭果然在这里,坐在墓碑前的砖头上,酒壶倒在一旁,已然空了。
起风了,吹得地面枯草纷飞。
焦长老在不远处的梅树干上坐着,见晋竹影出现在视野,折断一根枯枝利箭一般插在晋竹影脚步前一尺处。晋竹影立刻发现焦长老,便也悄无声息地过去,简要讲了刘阳平与金麟台、和大理寺吴天深加入进来的事。
“秦昭什么时候过来的?”晋竹影看着秦昭的背影,略微担忧道。
“在你刚走后不久,在这坐着也有两个时辰了,”焦长老皱眉,“这小妮子酒量不小。”
“呵,确实,”晋竹影失笑,想必是焦长老以为秦昭喝光了一壶酒以为会醉倒,没想到她看起来越来越精神,“她以前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这坐坐,我见她来过几次。”
焦长老摇头道:“她一句话也不说,就喝酒,但是记性差得很。她早就把酒喝光了,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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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就再拿起来往嘴里倒,然后发现没有酒,就叹一口气。再过一会儿继续往嘴里倒,再叹气。”
“哭了吗?”
“哭?没有。”
晋竹影叹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黛黛是她的线人,又是她的好朋友,她的死定然给她冲击巨大。况且听秦昭的意思,她认为黛黛是因她而死。”
“但这是黛黛自己的选择。”
“你不能这么说,”焦长老摇头道,“不能说这是谁的选择,谁就应该去死。”
晋竹影沉默。他承认自己时常被身边长辈说过于冷静冷血,不像是个年轻人,甚至于跟他所讨厌的所谓邪恶一方也有许多相似之处了。但他认为就应该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包括他自己,他选择了相信三皇子,自然造成许多罪孽,那就是他的责任。他愿意负责,愿意弥补,甚至愿意受罚。他做好了在为太子翻案之路上牺牲的准备。倘若他死,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断不用谁去自责。
焦长老看着沉默的晋竹影,缓缓道:“你没有为了给你父亲报仇就必须去死的责任。如果你死了,也不会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而理所应当。”
“但我做好了这种准备。”
“没有哪个无辜的人该死,无论他做好了什么准备。”
二人争论间,秦昭已然起身向这边走来,站定在梅树旁。她早已发现焦长老在身后跟随,晋竹影的到来更是明显。她没计较二人为何在此,而是低声道:“我要夺嫡。”
二人闻言俱是一愣,焦长老是因为不知这句话的典故,而晋竹影则因为刚与叶长年讨论完此事而感到惊异,思忖片刻后不禁了然:秦昭莫非是因为黛黛的死,而想通了叶长年所说的道理。
此时晴空万里,但天边有彩虹。
三人回到京郊别院,刚进大门过影壁就看到庭院中站着的五皇子。焦长老悄然隐去,秦晋二人对视一眼,迎了上去。
“五哥。”秦昭礼貌道,这一声五哥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意味,纵使是生死仇敌,此时竟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五皇子点点头,只一个白天没见,他看起来就憔悴许多,整个人形销骨立,断没有往日里监国皇子的雍容态度。
“黛黛用死换来的消息,我思前想后决定告诉你,”五皇子与秦昭没什么话好寒暄,开门见山道,“接下来可能会出事,我出手不会伤及你党。我只望你不要插手,坐山观虎斗即可。”
“出手……向谁出手?”
“自然是老七,”五皇子冷哼一声,“如果能带上三哥就更好。”
“我……”秦昭踌躇,她想说我凭什么信你,但又觉得五皇子无论此言真假,都定有话可以招架,问也白问。
“具体什么时候不能说,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谨慎行事即可。”
秦昭点头:“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
五皇子垂眸,有水珠落在他绸缎做的鞋面之上:“一来看在黛黛的情分,二来,事情之后,希望你能给我看一看黛黛给你写的信,保镖说她在信里有话留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