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浊世青莲
作品:《雪溅白虹》 黛黛的死让今天与昨天相隔久远,至少秦昭沉浸在巨大的伤痛中,几乎忘记了晋竹影在围猎时被皇帝叫去下棋对峙的凶险。
但晋竹影记得,而且他记得一个更关键的细节:皇帝说刑部侍郎早就知道他进京杀人,且帮他拦下了罪责,是他的恩人。
疑惑在他心中盘桓:既然刑部侍郎是他的恩人,那么大理寺中是否还有其他人知晓这件事?金麟台的刘郎刘阳平又是否知晓?
晋竹影从猎场出来,立刻给陈斯送信,要他去查皇帝所言是怎么回事,是否刑部侍郎真如皇帝所言,是个愧疚的知情者。那他所知的情,是太子谋反的情,还是另有隐情的情?如果刑部侍郎也是维护太子谋反这个版本真相的人,那在他眼中自己依旧是罪臣之子,无从愧疚可言。但若刑部侍郎也坚持太子没有谋反,皇帝也知道刑部侍郎与他不是同路人,又为何会把这件事告知晋竹影?
不料陈斯给他送回了令人震惊的消息——金麟台刘郎再次邀请他前往。
这次再进入金麟台,等待他的不再是考验,而是一路恭敬的人给他领路,正是上次那对他有些许偏向的裁判,孔祖。而路的尽头是另一间华丽的房间,里面有叶长年,和一个晋竹影觉得很眼熟却说不上在哪见过的人,长着一副娃娃脸。
“晋公子好,下官大理寺吴天深。”
晋竹影脑中叮地一声,他在大理寺见过这人,赵鉴刚进大理寺时陪着他一起查案的人!
“吴评事是刑部侍郎的左膀右臂,就是他查到了你进京四处寻仇,侍郎把这事拦下了。”叶长年抬手伸向吴天深,向晋竹影介绍道。晋竹影心念一动,又冒出了奇特感觉:刑部侍郎既然查到了他四处寻仇,也必然查到了黎江先他一步。但他把这念头压下,向吴天深行礼,口中道:“谢吴兄弟救命之恩。”
吴天深向晋竹影笑笑,想坐回椅子上,却一屁股坐歪,卡着副手落回椅背上,疼得龇牙咧嘴。
晋竹影趁此空隙向叶长年道:“你怎么在这?”
“你不问我如何知道你进京寻仇?”
“你说我寻谁的仇?”
“太子太傅的儿子,能寻谁的仇?”
叶长年神情沉重中带着揶揄,而晋竹影讳莫如深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另一侧安静移开的大门,是裁判孔祖推着刘阳平出现。
“我误会你了,”刘阳平开口石破天惊,“我一直以为你背叛自己的父亲,背叛太子,才在结党案里痛下杀手。我在你上次离开后去调查洛城谭辰的证词,才知道作恶的竟一直是三皇子。”
晋竹影本是站着的,见到刘阳平开口,一时手足无措,竟也没有回答,而是找把椅子坐了下去。
刘阳平没等晋竹影回答,继续道:“当年太子出事后,父亲确实提议要把五七皇子的罪行掩盖在太子所查其他案件之下,因为这是当时维护时局稳定的唯一办法。此事之后,他愧疚了一辈子,”说着刘阳平苦笑一声,“太子去世五年后,我父亲以为时局稳定了,而他也搜集齐到许多五七皇子的罪证,以为可以一举重审太子案,将恶人绳之以法。却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被人举报说我父亲与吏部尚书结党谋逆,残害皇子。”
晋竹影深吸一口气,余下的话不用刘阳平说他也知道。当时他初出茅庐,跟随藏锋阁练就的一身本领已然成熟,也对三皇子深信不疑。听闻他说朝廷结党案中,刑部侍郎的两个儿子与吏部尚书竟然勾结着以为太子翻案为由想将三位皇子都拖下水,进而让刘家取代秦家,又拿出如今想来是三皇子伪造的种种证据,晋竹影竟深信不疑,闯入刑部侍郎府上,将被皇帝从轻发落的刘阳平几刀挑断脚筋。
这个曾经朝中潇洒的青年才俊,从此再也站不起身。
刘阳平道:“得知三皇子有问题,带着问题找答案就很轻松了,当年我父亲以为他拿到的证据,等到的机会,竟然全都是三皇子的谋划。他想看朝中还有谁对当年的太子案念念不忘,从而钓鱼执法。”
“但三皇子当年到底在太子案现场做了什么事?皇帝告诉我,太子谋反,是三皇子通风报信告诉皇帝,他才免于一劫。我们又查证,太子确实没有谋反。三皇子对太子一案执念颇深,皇帝说他是想以此要挟皇帝把太子之位留给他,但若仅如此他没必要搞出结党案来。结党案一事,反而做实了他手上也不干净,却不知所为何事。”晋竹影思索道。
“确实始终没有相关证据。”刘阳平苦笑。
晋竹影沉默着看向刘阳平,片刻后,突然在刘阳平面前站定身子,深深鞠了一躬:“我当时被奸人利用,竟害你至此,是我的罪过。眼下还有恶仗要打,等尘埃落定,我把这双腿还给你。”
刘阳平久久不语,凝视着晋竹影,喉头上下滚动,眼中隐有泪花,半晌道:“我要你两条腿实在无甚用处,我又不爱吃猪蹄。”
娃娃脸咯一声笑了出来,又发现不大合时宜,捂住嘴抱歉笑笑。
刘阳平继续道:“你说了你是被人利用,我知晓你也被人所害匪浅。只可怜我那二哥死在去往岭南的路上。你若真对我有愧,无论三皇子在太子案中角色如何,你都要替我铲除此贼人。”
“一言为定。”晋竹影又深深鞠了一躬。
“我乏了,你们有话跟孔祖继续聊。”
众人目送刘阳平离开,而后询问着看向孔祖。他迟疑片刻,终是叹息道:“刘郎每日都要针灸双腿,否则就会疼到有筋脉寸断之感。”
话音落下孔祖又递给晋竹影一方精致木盒:“这是洛城谭辰给刘郎的,三皇子制造洛城屠城案的证据,包括三皇子与人的信件往来,暗杀斥候的密信等,你们就在这看,看完我要拿走。”
晋竹影眼中愧疚仿佛针刺,听闻这话忙把木盒接过来,和叶长年头挨着头看完了证据,而后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递还给孔祖,感慨道:“你这小盒子做的蛮漂亮啊!”
孔祖只得笑了:“人人道我金麟台是销金窟,实不知我金麟台乃是全雍朝最安全的钱庄,亦或当铺吧。”
“此话怎讲?”
“让叶公子与你说,我也该告辞去找刘郎了,”孔祖向几人略一点头,“刘郎面冷心热,多年来与左仆射保持联系,也从未放弃过重启太子案。因为结党案一事他因不能得到父亲庇佑而与刑部侍郎决裂,也是在侍郎死后见到遗书才知道他良苦用心。既然晋公子您已得到刘郎信任,那今后便是同袍。相信终有一日,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晋竹影长叹一声:这也是被困在了十二年前从未脱身之人,抬手拍拍孔祖的肩,抱拳行礼。
孔祖转身离开,余下晋竹影、叶长年和吴天深三人。
“我先说吧,说完我还要回去当差,”吴天深抢白道,“当年太子案波及的人很多,冤杀的人也不少,侍郎假意迎合皇帝,将多数卷宗销毁,少数被送到宫城,但有许多卷宗是正德司插手审理的,侍郎也没见过……晋公子您进京,侍郎松了一大口气。他曾与我说,他此生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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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用处就是在这。当时我还不懂,第二日便听闻他去世的消息,”说着他眼中盈满泪水,忙抬起袖子擦掉,“之前我见赵鉴与公主走得近,便靠近一二,这孩子善良,但还是太单纯刚直。我站在刘郎一边,况且您这边身份存疑,所以未曾相认。如今终于和解,我回去便与赵鉴表明身份,以后刀山火海大家都是兄弟了。”
晋竹影又深鞠一躬:“谢侍郎,谢吴兄弟!”
“不说谢字,刘郎自结党案后便一直蛰伏等待时机,金麟台虽掌握信息不少,但左仆射告诫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查看客人寄存之物,否则会太早丧失信誉,钓不到真正的大鱼。晋公子您回来是真正的好消息,我大概知晓藏锋阁是怎样一回事,我方终于也有本事与那几贼抗衡一二了。”吴天深握拳坚毅道。
叶长年笑起来,调侃道:“别忘了你平日还是在大理寺当差,以后见了几位皇子可别张口就说那几贼,否则我方则要折损一员大将。”
吴天深害羞笑笑,脸上的腮红明显起来,更像一个福娃,跟二人打了招呼之后小跑着离开,余下晋竹影与叶长年二人相视无言,气氛突然尴尬,晋竹影转身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叶长年也不遑多让,大大方方落座在晋竹影的正对面,等待着晋竹影开口说第一句话。
晋竹影沉吟片刻,终是忍不住道:“你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演得还挺像,如果不是你带着秦昭去找洛城的假证人,她也不至于怀疑我接近她只是为了美人计,不愧年纪轻轻便官居吏部侍郎,是不是啊,叶大人。”
叶长年冷哼一声:“我爷爷早就知道三皇子有问题,在洛城一事暴露之前就告诉了秦昭。秦昭怀疑你已经多时,若要感慨演技,你倒不如去感慨她。至于你就是晋彰,我真的刚知道没多久,如今却只惭愧没有早些认出你来,毕竟幼时也多次照面……你,这些年不容易。”
晋竹影沉默,给叶长年也倒了一杯茶,站起身递过去,而后与他碰了杯:“以茶代酒。”
叶长年仰头一口喝光,而后道:“我听爷爷说你被皇帝叫去下棋了,皇帝棋艺如何?”
晋竹影苦笑着给叶长年讲了白日发生的事,叶长年听得心惊,他时常伴君左右,又从小有爷爷告诫,自然知道君心难测,但他没想到皇帝竟然能隔岸观火自己的几个孩子缠斗厮杀,只为看出那最适合当继承人之人。
“秦昭呢,她怎么没来?”
“留在家里,滕小晓陪着她。”
“又出什么事了,怎么还需要陪?一个白瑶死了她倒不必如此伤心吧?”
“让你说中了,”晋竹影又给自己倒一杯茶而后一饮而尽,“黛黛死了,猫也死了。”
“黛黛?五皇子的人?”
“她其实是秦昭的人,我也才知道,就今天白天的事,围猎时七皇子没去,她被七皇子抓走了。”
叶长年闻言摇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事情超出了他的想象,却又实在在他预判之内。他仿佛看到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言前行——空有一腔热血的想为太子翻案的正义之士们,会一个一个死于敌人刀下。
“我知道你想劝秦昭夺嫡。但我不明白,我们人越来越多,要权力有权力,要武力有武力,礼部是我们的,黎江是我们的,如今刘郎和金麟台加入进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不能胜,为什么会觉得非要秦昭举起夺嫡大旗才行?我知道我们确实一直在死人,但这不是正义之路上的必然牺牲吗,其他皇子方也一直在死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