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秦昭见到叶长年出现在自己府上，很是惊讶。没想到刚得到左仆射允许他帮秦昭查太子案的首肯，叶长年就胆子如此大，直接冲到她府上，况且他此刻正应该在吏部当值。


    “都知道我喜欢你，我来很正常。”叶长年摊开手道。


    “你跟我走得太近，五皇子七皇子自然会提防你，那你再帮我的忙就会麻烦很多！”


    叶长年摇头叹道：“真是冷静且无情。”


    秦昭面无表情看他，并不准备接办正事之外的话茬。


    “我早退，跟他们说女子春闱时我把你惹到了，你不让我进万诗坛，我来赔礼道歉。”叶长年笑呵呵道。


    秦昭冷哼一声：“你说我帮你做好事不会有人信，你说我撒泼不讲理定然是对的。行，继续说正事，有证人，然后呢？”


    “屠城案的证人似乎有好几拨。”


    “怎么说？”


    “第一拨自然就是皇帝拿到的证据，不知道是人进了宫，还是找到哪位大臣之后再传递的消息，”叶长年眉头微微缩起，边思考边说道，“第二拨人，据说是找到了五皇子。”


    “这两拨人带来的消息不一样吗？”


    “还不知道，我只知道有第二拨人的存在，至于他们带来了什么消息我还不晓得。”


    秦昭听的有点蒙：“那你来做什么？”


    “因为今天突然间有消息，说第三拨证人进了京城，是一个北狄人，且很有可能还在客栈，没投奔到谁家去，也没被三皇子找到。”


    “你找到了？”


    叶长年笑着看秦昭：“跟我走一趟？骑马目标太大，咱们腿儿着。”


    二人刚准备出门，就遇到了晋竹影，应付几句后二人继续往外走。


    “关于屠城你还知道什么消息吗？”秦昭下意识想使轻功，突然意识到身边这位贵公子叶长年并没什么武功，只得跟他走在嘈杂的街巷里。


    “蒋总管说，皇帝生气，不光是守城不利的事，更主要是因为这么多年消息传不出来，”叶长年边说边侧目看秦昭的反应，“说句不善良的话，在上位者眼里，这比屠城要严重。”


    秦昭皱眉：“如果说三哥没什么问题，可以讲是因为边疆军士上下一心，北疆官员也爱戴他，所以不会把北疆发生的坏事传回京城。但眼下……”


    叶长年点头：“至少会让人怀疑，能传递消息的人，想传递消息的人，或者刚拿到消息的人，都被杀了。”


    秦昭长叹一声。


    这太难做到，又太可怕，不是等闲的坏人有能力做到的。


    但三皇子，不是等闲。他能在太子案中手脚不干净的前提下，依旧把太子势力藏锋阁收为己用，让冤案故人晋竹影以他马首是瞻，且能如此多年瞒住自己的旧事，让秦昭以为他是夺嫡的不二人选。


    秦昭眼前又浮现起晋竹影的脸，赶紧闭上眼甩甩头，把他抛在脑后。


    在秦昭沉默时，叶长年默默打量着她。不知道秦昭有没有想过，如果三皇子也是太子案凶手，帮秦昭查案，意味着把三位皇子都得罪了。左仆射是在断送祖孙二人的政治生涯，甚至是生涯来帮秦昭。


    或者，或者还有一个可能性，是祖孙二人心照不宣的。


    如果秦昭不是与三皇子一路的。


    排除所有错误选项，剩下的，就是正确选项。


    但那是后话了。


    秦昭整理好情绪，继续问道：“今天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我查到的消息说这人进京之后，并没有立刻投奔谁，而是出现在了京城好几个地方，还偷东西。三皇子定然是要他死，所以我们要抢在三皇子之前找到他。”


    秦昭一听急了，拉起叶长年就要起飞，无奈身量差太多秦昭拖不动他：“那咱们还在这晃晃悠悠做什么！快去啊！”


    “慢点慢点，我已经找人控制住他才来找你的。”叶长年被秦昭揪着衣领子踉跄往前走，苦笑着应付。


    话虽如此，在他二人终于来到证人藏身的客栈，快步走上三楼时，却发现门大敞着，二人登时挺住脚步。


    房间里有人，却没有活的。


    一个北狄样貌的人，胸前戳着一把短刀，横躺在房间地上，已然断气。


    另有两个黑衣人，身上有许多破碎的伤口渗出血来，颈项处一道细细的血丝，躯体扭曲着倒在桌案与躺椅上。


    令人更惊讶的是，眼前还有第四个人。


    是晋竹影，正一脚踏在窗台上，双手扶着窗框，满脸惊愕地看向秦昭与叶长年。


    好似与眼前的杀戮毫无关系，又好似正是杀戮本身。


    叶长年想上前去查看黑衣人的情况，被秦昭一把拽住挡在身后，看向晋竹影的目光一凛。


    “不是我干的。”晋竹影开口道，说话时依然保持着半蹲在窗台上的姿势。


    “很难令人信服，”叶长年紧盯着他，“你杀完人都不收拾一下现场吗？”


    “我是跟着你们来的，前脚踩上窗台你们立刻就到门口了！”晋竹影着急辩白道。


    话音落下，二人同时看向秦昭，她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前进几步，低头翻看房间里的三具尸体。


    短刀戳进胸口实在算不得什么武功，有把子力气的人都能做到。但那两个黑衣人被致命一击的颈间血线就不是谁都能做到了的。更甚者，黑衣人身上都有不似刀剑辟出的伤口。


    秦昭回头环视，房间里的墙壁和立柱之上，有细小的叶子铁一般嵌进其中。


    晋竹影的武功，摘叶飞花。


    “阿昭你要相信我啊，”晋竹影跳下窗台，把三皇子给他的画像和地图都拿出来给秦昭看，“你看三哥给我的信息，我追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人。刚才本来只是想跟着你们俩，不想让他与你太亲近，结果来到这个客栈，”说着他指向地图的某一处，“我今日才来过这里，探察了每一个房间，都没见到这个人。”


    “你说他是突然出现的？”


    “至少一个时辰前这个房间还是空的。”


    “那这两个黑衣人是怎么回事？”秦昭看向叶长年。


    叶长年惋惜摇头：“是我派来保护证人的。”


    “墙上的叶子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晋竹影的表情真诚慌乱。


    “三皇子要你找证人做什么呢？”


    “我想应该是想对峙吧。”


    秦昭又开始头痛了。


    叶长年所说的肯定是真话。


    但晋竹影呢？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每多说一句话，都更显得荒谬可笑？


    三皇子找洛城屠城的证人是为了对峙？真的不是为了灭口吗？


    晋竹影还不知道她已然清楚三皇子有问题了，也不知道自己早已知晓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只是为拿到太子案线索，甚至亲近禁军。


    秦昭突然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手不住地发颤，恨自己竟然迟钝至此！


    如果三皇子也是谋害太子的凶手之一，那晋竹影随着自己出入查太子案证据，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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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有太多毁尸灭迹的机会？自己岂不是在引狼入室？


    小太医储清不就是自己害死的吗？！！


    提供了太子死前一个月起居的曹小官儿，浆家房里知道宫宴有问题的阿晴，都还活着吗？秦昭不敢细想。


    五皇子和七皇子的罪证已然清楚，接下来该查的，就是三皇子。不能再让晋竹影与自己住在一起，不能再让他参与查太子案，否则她所查到的所有线索都将成为晋竹影痛下杀手的引路人。


    她迫切地需要单独和叶长年或者黎江聊一聊。


    但眼下——秦昭垂下双眸看着地板，来掩盖她努力思索的表情——她必须隐蔽地、不被三皇子和晋竹影察觉地，从他们身边离开。也就是说，不能质问晋竹影，否则会被发现自己的疑心。又不能什么都不问，对他的回答全盘接受，这样表演痕迹太重，也会被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秦昭痛恨自己只长一个脑子，却总面临需要三头六臂才能解决的情况。


    而就在客栈里三人三尸僵持之际，不远处，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抬头看着这扇亮着灯的窗户。


    五皇子。


    他看到了在晋竹影之前，确实有其他人从窗户进过屋子，片刻后又执刀离开。他是晋竹影的仇人，眼下却最能证明晋竹影的清白。


    “有传闻说又有西域洛城的故人回来了，却不是我手中的那几个。”五皇子沉默盯着窗户看了一会儿后，向身侧轻笑。


    “怎么回事？”身旁一个年轻的男声道。


    五皇子没正面回答，转而提问：“你已经查到晋竹影身份了是吧。”


    “对，故太子太傅晋丞山的儿子晋彰。”


    五皇子微微叹息：“没错。太子太傅啊，亏得我之前还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才，既然都要夺嫡，何不来参与我这一伙，胜算还高点。但若他是晋丞山的儿子，就拉拢不来咯。”


    没有回答。


    晋竹影的晋丞山的儿子，五皇子就是他的杀父仇人。


    如何拉拢？


    “您为何提起此人？”年轻男声问道。


    “你看这屋子里的人，号称是洛城屠城案的证人，但却是三皇子放出来的消息，人也是他找的，这是为什么？”


    年轻男子摇头。


    “晋彰明明是他的手下，他却造假线索，让晋彰来查，现在还把假证人整死了，”五皇子回头看着眼前人，“说明西域洛城的真相，晋彰不知道，而三皇子也不想让晋彰知道。他们主仆二人，有嫌隙咯。”


    年轻男子笑道：“您只是放出第一层消息，就已经搅得如此天翻地覆。等您放出真正消息的时候，不知三皇子又当如何应对？”


    五皇子抬起头，继续看向已经空了的窗边，微微笑了。只是，他没见到秦昭与叶长年正站在房间的门口，否则会得出更多结论。


    眼下，不仅三皇子与晋竹影之间有嫌隙，就连秦昭与晋竹影之间也有了嫌隙。


    尤其是在秦昭“亲眼”目睹晋竹影的杀人现场之后。


    画面回到客栈房间内。


    秦昭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场面，灵机一动，决定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演戏，来解决。


    既然眼下说什么都可能会导致怀疑，还不如干脆切断现在的场景，从长计议。只是顾不上让敌人知晓她的健康问题，也顾不上叶长年的个人安危了。


    秦昭回头看叶长年一眼，无声做口型：带我去找黎江。


    而后腰身一软，倒在叶长年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