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暗流汹涌

作品:《雪溅白虹

    话说当日,与秦昭在万诗坛外分别后,七皇子回到府上,坐立不安,脑中始终回荡着秦昭与他对话的场景。


    秦昭一直在怀疑五皇子,他是知晓的,曾经也在两人往来的书信中提到过,但在自己对五皇子表示相信之后,秦昭就没再对他提起查案一事,他也逐渐对秦昭放下心防。


    可就在今天,秦昭又问起太子案,他心中已经松弛许多年的弦登时再次绷紧。


    他当年已然晓事,如果张口就说自己全然不记得,秦昭定会起疑心。


    但又不能提供太详细的证据,特别是不能提到宫宴,提到那复杂的下毒过程。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当年的烟花逾制了,为此礼部的一批大官被拿下被处死。这是当年大事,且完全与自己无关。无论秦昭顺着这条线能不能查到什么东西,都不会查到自己这里来。


    当晚七皇子还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早上醒来,却越想越难受。辗转反侧之后,再次来到许久未登门的五皇子府上。


    真的许久未登门了。


    曾经他还是五皇子的忠实同盟,却在巡南侯被抓出春闱舞弊之后,兄弟离心。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他本不该再来找五皇子,但三皇子对他的承诺中却总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心底不安。况且当年的宫宴下毒,若不是他母妃怜贵妃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太子未必会死。


    有怜贵妃在其中,他就不可能真的与五皇子分开。


    他可以去投奔三皇子,在走投无路之时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但又不能真的让五皇子看出他的背叛,因为他知道五皇子手中可拿捏的不仅是怜贵妃,还有他与南诏的战功。


    出乎他意料的是,五皇子正在等他。


    “七弟,许久未见,可算是想起你五哥了。”


    七皇子本来精神紧绷,还想着要如何面对五皇子的怒火或者冷待,被如此问候一句,不知是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竟真的落下泪来。


    五皇子忙放下茶盏起身来扶:“被谁欺负了,跟五哥说,五哥帮你出气。”


    七皇子沉默半晌,提起在万诗坛遇到秦昭,被问起太子案当晚一事。


    五皇子点点头,并未做声,只等着七弟再次说话。


    “五哥,你说秦昭,会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了?”


    眼前这位俊美公子一直含笑看着自己,听闻这话,微微垂眸,轻声道:“七弟,你消息还是太闭塞。秦昭已然知道了宫宴当晚的全部事情。”


    “全部?这是何意?”七皇子腾地站起身来。


    “你还记得季浩吗?”五皇子不答反问。


    这个名字埋藏在遥远的记忆中,七皇子皱眉思索片刻,突然想起来,他是当年下毒的最后一步,在宫宴中下皎月凉的人。


    五皇子见七皇子的神情从茫然到带着一丝慌乱的笃定,继续说道:“他死了,秦昭杀的。”


    铛——仿若一口钟在耳边敲响。


    “秦昭?她敢杀人?”


    “秦昭身边那个叫晋竹影的身手了得,是他帮忙杀的。包括之前在戈杭,晋竹影替秦昭杀了不少人。”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七皇子的声音变得虚弱起来。


    五皇子拿起茶盏,呷了一口,摇头感叹:“挺久了呀,当时女子春闱还没开始。”


    “也就是说,昨天秦昭是明知道我也……她还故意来套我的话?”


    “呵,是的,”五皇子含笑点头,“咱这个妹妹,是不是有点厉害。”


    七皇子拿起茶杯想送到嘴边,却发现自己这执刀的手在微微发抖。


    “你最近去找过三皇子吗?”五皇子安静看着他喝茶,突然间问到。


    七皇子被唬了一跳,手中的茶杯一抖,差点掉在地上。永泰园里他去找三皇子改换门庭的情景登时闪现在他眼前,而当时五皇子刚刚被白瑶的矮脚马撞落水。再后来的戈杭一事暴露更完全是三皇子的授意。


    “没有,”七皇子握紧茶杯,咽了口唾沫,“怎么?”


    “没有就好,他也不像看着这么简单。”


    七皇子眼中慌乱一闪而过,询问地看向五皇子,但这位刚令他心中一颤的人却不再继续原来的话题,话锋又一转。


    “老七,当年那顿饭,其实最关键的不是屏风,也不是季浩,而是鬓眉香。”


    七皇子压抑住心中的恐惧与恶寒,顺从点头。他就算再天真也能看出五皇子在借怜贵妃威胁自己忠心,这也是十二年前他不顾自己反对,偷偷给怜贵妃写信塞毒药的目的。


    “许久没去看望怜姨了,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


    “不用管她,她现在每天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请五哥放心。”


    五皇子笑了笑:“我是关心一下怜姨。”


    而后房间里安静一瞬,只能听到呷茶与呼吸的声音。


    “五哥,你说秦昭,会不会闹出乱子啊?”


    “怎么?”


    “你就不怕她……”七皇子微微低头,目光从下往上看向五皇子。这是个示弱又略显清纯的神情,放在七皇子的脸上最合适不过。


    “怕她?怕她又能怎么?”


    七皇子沉默片刻,抬手在自己的颈项上横着比划了一下。


    五皇子笑了:“秦昭对我们来讲是问题,对三哥来讲同样是问题。”


    “什么意思?”


    “最近三哥有屠城的消息你听说了没有。”


    七皇子点头:“听说了,但他不是进宫跪着求父皇原谅他吗,又一口咬定自己没错。”


    五皇子冷哼一声:“这个故事复杂的很,前路还长,你得慢慢等着看。”


    话说这边,晋竹影跟着地图来到城中最大的茶楼白玉京,眼睛眯起来。


    他知道这是五皇子开的茶楼,但曾经找人调查过,也进去喝过茶,却没有丝毫进展。茶楼的反侦察措施做的太好,似乎只有五皇子本人进去才能拿到他想要的信息。


    五皇子找来的证人,出入五皇子开的茶楼,这证据似乎过于明显。但联想到夺嫡之争已经开场许久,连三皇子做事都早已不似之前谨慎,五皇子这边的人能被抓到马脚也正常。


    话虽如此,晋竹影已然到了楼下,不可能晃一圈就回去。盯了片刻后,还是坦然走进去,要了一杯龙井,四处打量。


    往来的都是穿戴华丽的贵客,以商人谈生意较多,没有北狄人样貌的人。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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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店小二问。如果店小二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五皇子,那有人来问什么内容都会立刻被上报,自己探察消息的行踪就会暴露。


    晋竹影喝了一杯无甚收获的茶,转战下一个地界,城门旁有些背阴处的一个中药铺子。


    稍显破败的店面,坐着打瞌睡的老中医,旁边无精打采磨药的小药童,与城门正对着大街的熙熙攘攘形成鲜明对比。


    晋竹影拿出了画像给二人看,二人均摇头表示没见过。


    “那你们近来有察觉什么异常吗?有没有装扮奇怪的人来过?”


    小药童闻言,放下手中的药杵跳了起来:“有,有人来偷东西!”


    “你们丢了什么?”


    “丢了好些药材呢,有槐花、侧柏叶、三七,还有白芨!”


    晋竹影闻言一愣:“这些是止血药?”


    “没错!”小药童兴奋道,“但是他们的对症是不同的,来偷东西的人不懂行!”


    晋竹影有些恍惚,想到自己曾经重伤去找药,也真的是听说什么止血就咬碎了往伤口上涂,哪里还管得到药能不能入口,止的是哪种血。


    “你们报官了吗?”


    老中医苦笑道:“报了,但人家说丢的药材太便宜,不着急帮我们查。”


    “那也值半两银子呢!”小药童不服气道。


    晋竹影从钱袋里掏出二两银子放在老中医手上,正欲转身离开,却被叫住。


    “慢着,这位小伙子,”老中医的声音颤颤巍巍,“你要找的是个北狄人吗?”


    晋竹影回身点头。


    “你去柳市街问问,他们那最近也闹贼,可能知道的更多些。”


    晋竹影在城里晃了一天,一无所获,在天色已然擦黑时回到京郊别院,却见到秦昭正与叶长年出门。


    晋竹影丝毫不掩盖神情,眉头紧皱,拉住秦昭问道:“你要去哪里?”


    “你又是从哪回来的,怎么管得到我要去哪?”秦昭没好气道。


    晋竹影惊愕地看着秦昭,他们二人以前也生气过,别扭两天就好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次吵架的后劲这么大,秦昭大有不要他近身,想让叶长年取代他身份的意思在。


    “我去帮三皇子查事情,屠城一事他是被污蔑的,有假证人的线索,我去查。”


    “查到了吗?”秦昭表情稍微缓和一些,但依旧冷淡。


    “没有。”


    “你歇着吧,我和叶哥哥出去办点事。”


    “去办什么,我也去。”说着晋竹影抓住了秦昭手腕。


    叶长年见二人争执不下,走近前来温声道:“是爷爷要请秦昭去做客,你放心,我绝对把她全须全尾送回来,不会有任何危险。”


    晋竹影面无表情看着叶长年,而后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不要趁人之危。”


    不要趁我之危。


    “你放心。”


    叶长年和秦昭出门了。


    但并不是去往左仆射府上。


    这天早些时候,赵鉴离开京郊别院后,日头西沉,叶长年来了,带来一个爆炸消息。


    最近风头很大的西域洛城屠城案,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连证人都有好几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