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竹影不死心地跟着叶长年和秦昭，直到眼睁睁看他们进了左仆射府，抬脚还要跟进去时，叶长年放下秦昭，让她靠在石狮子上，转身正色面对晋竹影。


    “晋公子。”礼貌但疏离的声音。


    晋竹影没有回答，面容平静，叶长年从其中看出了困惑、焦躁和不满。


    叶长年微微欠身：“我知道晋公子有些轻功在身上，对阿昭也很是关切。但爷爷要与阿昭说的话，并不方便邀请你一起听。眼下既不欢迎你从大门进府，也不欢迎你从院墙进府。”


    晋竹影急道：“我是她的近身侍卫！”


    “我知道，”叶长年答道，“我也知道，你喜欢阿昭。”


    晋竹影半藏在衣袖中的左手握紧又松开，袖中的刀蓄势待发。


    “我也喜欢阿昭，”叶长年抬起手，拍了拍晋竹影的肩头，似乎不知道与危险近在咫尺，“但真的是我爷爷要找她，与你我无关。”


    晋竹影沉默以对。


    晋竹影听过陈斯对叶长年的高度评价，于理，知道这是位君子，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也知道秦昭对他并无感情，否则晋竹影离京十二年，够秦昭和叶长年抱孩子了。于情，他慌乱地察觉到，秦昭最近这些天再一次又一次推开他，像是有什么事瞒着他，要把他隔绝在外的感觉。


    直觉告诉他应该做些什么打断这个趋势，但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不会更让秦昭讨厌。


    僵持不下之际，蓝眼睛到了，落在晋竹影的肩头，蹦蹦跳跳。


    腿上带着一个纸卷，是三皇子的信。


    “有情报，速来。”


    晋竹影的眉头拧紧了。


    按照三皇子给他的画像和地图，他并没有及时找到证人。而随着叶长年与秦昭的步伐前脚赶到，后脚发现的却是证人的尸体。


    更让他慌乱的是，证人似乎死于自己的摘叶飞花，而秦昭注意到了这一点。虽然她嘴上没再追问，但他看得懂秦昭的眼神，那里面是怀疑，是不屑。


    对他无力的辩白的不屑。


    但同时让他疑惑的是，摘叶飞花是一门非常吃内力的武功，能以这个招式行走江湖的人基本都有名有姓。到底是谁杀了这几个人，又是为什么呢？


    晋竹影看看蓝眼睛，看看靠在一旁的秦昭，又看看叶长年，心中翻江倒海。


    好想休息一下。


    晋竹影心中感慨道。


    “拜托二位，照顾好秦昭。”晋竹影向叶长年一拱手，而后驮着蓝眼睛转身离开。


    叶长年望着晋竹影的背影远去、变小、消失，发出一声轻叹，而后转身对秦昭道：“他走了，不知是去找谁。”


    “应该是找三皇子，”秦昭轻声道，“走，咱们去找黎江。”


    三皇子府，大门洞开，三皇子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书房做事，而是在庭院里踱步，像在等待晋竹影。


    “怎么样？”三皇子见到晋竹影，面色焦急道。


    晋竹影闻言摇摇头，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沉默片刻，张口道：“证人死了。”


    “啊？怎么会？”


    “不仅证人，连叶长年派去保护证人的人也死了。”


    三皇子面露惊异：“叶长年怎么也拿到消息了。”


    晋竹影有些愣神，没有回答。


    “你看着有些奇怪。”


    “三哥，你是从哪拿到的证人线索？为什么既然已经查到他的行踪，不继续追查下去，而是突然叫我去追踪，又不跟我说找到人后要问些什么。”晋竹影的眉头微微拧起，但声音依旧温和。


    “下人手糙，只能远远盯着，真到抓人问话，以及问出幕后操纵者这种高难度的事，自然是你比较有经验，”三皇子诧异道，“你我共事多年，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要问我？你有心事？”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三皇子书房，晋竹影也没客气，直接大喇喇坐在圈椅上，颈项后仰，抬起手搓搓自己的脸：“证人的死状，武功与我很类似，阿昭怀疑证人是我杀的。”


    话音落下，三皇子一贯轻松的表情瞬间有些僵硬，沉默片刻后问道：“莫非阿昭以为，我派你去找证人，是为灭口吗？”


    晋竹影长叹一声。


    “我既然已经掌握证人的行踪，从远处杀人再简单不过，”三皇子说话间语音略微急促起来，“就像你问的，为什么要派你去，因为要问话！要问清楚这人身后是不是五皇子，甚至别的什么人，他们后面的计划是什么！我问心无愧，为何要杀人灭口，况且要杀人何必如此麻烦，她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三哥，阿昭不是这个意思。”


    “哎，你向来行走江湖，还是太轻视朝廷中的勾心斗角，”三皇子长叹一声，“太子非常重视五弟的治世才能，对七弟也是关爱有加，如此温厚明德的人都能被杀，而且是被两个亲弟弟。”


    三皇子没再继续说，但是晋竹影听懂了。


    在秦昭对三皇子不放心的同时，三皇子对秦昭所谓的忠心也十分不信任。


    太子对五七两位皇子如此亲厚，都能被杀害。三皇子与秦昭分别已然十二年，况且秦昭惯常与五皇子一路，早已生疏，早已隔心。


    三皇子打断晋竹影的沉思：“话又说回来，证人死于摘叶飞花，岂不是说明京城里还有其他派系的高手？”


    “当时情况紧急，我没仔细查看现场，但想来如此。”


    “如果这证人是五皇子找来的，他不会下手……莫非是老七想替我杀他，”三皇子低声自言自语，提出一个推测又快速驳倒自己，“但以他的习惯，做什么事肯定要先来问我，他不敢自己做决定，而且他也找不到那么厉害的人才对。”


    晋竹影心累得很，再次对三皇子道：“直接把五皇子的罪证都倒出来吧，眼下的局势已经很混乱，我怕再拖下去会误伤阿昭，况且对您来说也会丧失先机。”


    三皇子摇头：“我在宫城里跪着等父皇消气，他根本没见我，而且托蒋总管给我带了话。他问我，为什么戈杭一事会在今年暴露。”


    晋竹影惊异抬头。


    三皇子：“很多事情，父皇看得清楚。我承认眼下情况复杂，所以依我说，暂且停止调查太子案。等夺嫡一事尘埃落定，要重启要翻案不都是我一句话的事，何必你们如今又是拼命又是嫌隙。”


    “话是如此，但确实已然有很大进益，我们至少已经得知太子宫宴上中毒的过程，如今又知晓了烟花有问题，如果不查，怕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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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像今次，证人被人半路截杀。”


    说话间，有下人走近房门，表情战战兢兢。


    三皇子抬头，微微摇头，下人安静退下。


    “竹影，我曾与你说过，刀剑无眼，你可还记得？”


    晋竹影点点头，心中哐当一声，略微诧异地看向三皇子，等着他继续说。


    “你我生死弟兄，我也不瞒你。眼下这情况，秦昭不见得与我们一心。”


    三皇子的声音温暖，平淡，轻缓，厚重。


    但每个字都像利刃一样，扎进晋竹影的心上。


    他说的没错。晋竹影知道他说的没错。


    但是他不能松口。


    眼下局势，如果晋竹影松口说秦昭确实不与他们一心，那第二天去刺杀她的人就会多一个队伍，况且三皇子手下到底有多少人，有多大本事，他不敢说自己完全清楚。


    就像屠城的信息为什么传不回来，到底是因为没人想传，还是都死光了，他并不知道。


    “三哥，洛城证人的事，我与阿昭解释清楚就好。她真不是五皇子那一伙的，这些日子五皇子派了无数次刺客来杀她，一次比一次凶狠，连我都堪堪招架。”


    “哎，好吧，”三皇子无奈微笑，“我相信你。”


    说话间，又有人小跑着闯入书房，正是曾经陈斯提到过的韩卓。此人与晋竹影简单打个招呼后，就要趴在三皇子耳边说话，被三皇子一把拦了开去。


    “什么话不能当着晋竹影说？就在这大声说。”


    “是，三皇子，我想再支一个卫兵小队。”


    “做什么？”


    “探子说五皇子最近准备对刑部侍郎的三儿子动手，在下心想他定然很关键，不论他知晓什么，需要先把他保护起来。”


    刑部侍郎的三儿子？晋竹影闻言皱眉抬起头，他与此人打过交道，曾经为逼问太子案线索借故将此人打断了双腿，事后不了了之。


    怎么这人又出现在风声中？


    于此同时，在秦昭与叶长年一同出现在北衙禁军黎江面前时，吃惊得瞪大双眼。


    只见黎江正在……


    研究绣花。


    完全不抬头看来人！


    “师父，师父你在做什么？”秦昭小跑上前，想一把抢下黎江手中的针线，无奈他死活不松手，秦昭差点被扎到。


    旁边的小将士表情狰狞，憋了又憋，终是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五皇子说军司做事太糙，要他绣花磨炼心性。”


    秦昭一脸不可思议：“要绣多久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已经绣好多了，”小将士指了指黎江身旁的桌案，演武计划的旁边堆放着已经绣好的七八条手绢。


    秦昭撇嘴：“师父我有事找你。”


    黎江这才抬头：“忙着呢，没看到吗，回吧。”


    秦昭无奈而返。


    当天夜里，红胸脯给秦昭送来一封信，黎江的。


    “五皇子眼线太多，不敢多说话，今夜用此鸦送信。”


    而晋竹影那边，在求得三皇子同意后，前去拜访曾经的敌人，刑部侍郎第三子，拿到一个关键消息。


    太子陵里藏着秘密。


    太子陵。